铳价贵得商贾嘴角直抽抽儿。
别看王越说的天花乱坠,什么镇朔中尉、满脸血的,说白了这就是一杆加大加粗的永乐火铳。
它比镇朔将军小得多,炮管也短,这东西至多是碗口炮的缩小版。
就这东西要十一两银子?
关内那些胆大妄为把军器流出倒卖的,一杆万历六年燧发鸟铳也就才十两银子就能搞得到。
“店家军爷,您说这镇朔中尉好到天上去了,那它比燧发鸟铳如何?”
商贾是真不想再回来,但没办法,他问了归化城的军兵周遭物价,如果他把货在金国卖掉,刨去路费、养随行军爷们的钱,只能赚上半成。
回山西还得再花一个月,前后四个月时间赚半成,他在国内四个月干嘛不能赚半成?搁在三年前把钱放庙里吃息都能仨月赚半成!
想赚更多钱,还得往北走,往北走就得有火器。
朝廷小气,他商队一行三十三人,就给五张铳票,好在归化城的北洋旗军正在寻找要北上经商的商队,只要管吃管住他们就能随行,那是最好的护卫,自备火器、骁勇善战,跟随商队还不用给工钱,但他们只有十一个人,给商队的建议也是用铳票换些火器,好歹有点自保能力。
北洋旗军跟着商队出去是出去测绘商路周边地形图的,对他们来说商队走得越远越好,多个人多个照应,唯一的问题就是怕商队活不了那么久。
“燧发鸟铳?是随行旗军给你们推荐这个火器的?来,把他叫出来。”
王越听见燧发鸟铳便露出奚落神色,扬手不屑道:“咱也是北洋军里的人物,我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军事常识,特训的东西都忘了?”
“燧发鸟铳是我军中最精、最远、最狠的制式火器不错,我这儿也有,作价三十两一杆,但我不推荐你们买,知不知道?”王越说着便从柜台下提出一杆早期南洋造骑兵燧发铳出来,掂在手上拍了拍,道:“我手上这杆是早年骑兵用铳,那时候还没有铳托,稍短了点,你看看它,发现了什么?”
“它的铳管在鸟铳里不算长,但比其他铳长的多,一定长度下铳管越长打得越准,威力越足这是常识,天下数得上几支强军,北洋军、东洋军、南洋军、戚家军,都把它当作制式火器,因此是帝国最负盛名的火器……但为什么边军不愿意用呢?”
王越是一脸正色,道:“这铳有个秘诀,三十步内压低铳口一分瞄哪儿打哪儿,六十步内瞄哪儿打哪儿,百步内抬高铳口一分瞄哪儿打哪儿。”
“论起精准。”
王越说着回过头向柜台上摆着的诸多火器挥过手去:“我店里的货谁都比不上它,只有北洋军都很少装备的加膛线神目杀将铳能,但瞄哪儿打哪儿有个前提,您得能瞄的准,边军知道他们火器操练不足,敌人又与南方反叛草寇、海上盗贼不同,骑快马的虏骑来去如风,一铳放不准便小命呜呼。”
“他们都射不准,您觉得您能射准么?王某虽是受命在此贩卖火器,但这赚了钱也不归我,我是给朝廷卖的,要钱都给我,我肯定推荐你买我这儿最贵的燧发鸟铳,可这钱它没我份,每杆火器记录在案,银子都要送回北洋去,我只有按卖出火器的数目考成受赏,那我推荐你的一定就是你最需要的!”
“我也得要回头客不是?但凡在我这买过铳的客人回头都死塞外了,这话是糙了点,那我明年考成怎么办?我得让在我这买了铳的客人都活着发大财,明年接着还来我这买铳。”
说罢,王越又回过头来指着燧发鸟铳道:“所以,此铳坏也就坏在太准,只要你瞄不准,那它就永远打不准。”
“这位店家军爷也是北洋的?”
商贾觉得王越的话很有道理,道:“那您觉得我们是买什么铳好?”
“咱不光是北洋的兵,而且对各种火器都非常精通,因此才被派到这集宁来卖货,您听我的推荐准没错,您商队里有没有当过兵熟用火器的?有就给他配一杆佛朗机式燧发鸟铳,这个是贵点,要五十两银一杆,但配有六个子铳,六十份弹药,还能另外加钱十两购置六个子铳与六十份弹药。”
“比起普通燧发鸟铳射程稍近、威力稍小,但对草原上连铁甲都穿不起就敢乱跑的马匪来说没有区别,老火铳给他干一下都射个对穿,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快!”
说着,王越从柜台下摸出一杆佛朗机是燧发鸟铳,手上攥着俩子铳演示道:“铳尾两个栓阀,把栓拉出来,看见子铳了吧?拔出来换上新的,栓怼回去在阀上锁死,就这仨动作就能继续射击。”
“别看它贵,贵有贵的道理,咱采用的是新式定装纸药包,就这一长条纸棍塞进去子铳就行,看见这个眼没,药包放进去扎一下,搅一搅,里头弹药都有。”
“其他没用过火器的,就选打散子的,两支镇朔中尉、两支散子三眼神铳,打出去散子越多越好,碰上十几个马匪冲过来都不用北洋军出马就先糊他们一脸血,他们死不起人的知道吧?一共八十六两,您要觉得没问题我这就开票了。”
王越话音一落,商贾脸上犯了难,道:“我这就准备了八十两,要不这位军爷您便宜点,剩下的是出去后买水买粮的钱,这可不能花。”
“我能答应,只要那些随队旗军没意见,让他们在这等你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