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有没有说把棺材运到什么地方去吗?”王风又问着二宝。
二宝道:“那个当家的说他们要运回贵州,到储奇门码头下船!”
王风知道,储奇门是沟通重庆上半城和下半城的要道,出城门过江之后,就是海棠溪,那里也是重庆通向贵州的必经之所。
“你还记得那个当家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吗?”王风又问着。
“当然记得!”二宝点着头,道:“那个人长得比较凶,个子和你差不多高,满脸得横肉,身材也很魁梧!”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对了,他的眉毛上面还有一颗黑痣!”
听到这个描述,王风的心里不由得一动,分明是与刚才他在街口听到的杂货店老板的形容差不多,当下又紧追着问道:“你说的是他的左边眉毛还是右边的?”
二宝想了一下,道:“是左边!”
王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李新却又忍不住地问道:“那么,现在放在那个位置上的薄壁棺材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呢?”
“昨天!”不等二宝回答,小袁抢着答道:“昨天又有一家人抬着棺材进去的,死的是一个女人,被鬼子空袭炸死的,还有个才两岁多的小孩,那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那个义庄,本来就是敞开式的慈善设施,有的棺材出,有的棺材进,倒也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如今这种战争年月里,只要是鬼子的飞机一来,总会有那么一些背运的人被炸死。
王风想了一下,又叮嘱了这两个人一些事情,便没有再询问,转身离开。
李新犹豫着,仿佛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紧跟在王风的身后而去。
两个人走出了刀子巷,回过头来看着那条阴森而又幽长的巷子,还是一如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影出没,便是此时的大街上,也几乎见不到几个行人。毕竟这条街又不是繁华的主街,再加上这里还有一个军事禁区的单位,除非是家住在这里,没有人愿意从这条街上过去的。
王风却是满怀着心事,他还在想着那个眉头上有痣的人,如果那个人真得是包藏祸心的话,那么他的性情反差也就太大了。从杂货店老板那里听来,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家伙,杂货店老板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话,他就很不高兴地反噎杂货店的老板;可是二宝这个陌生人对他的询问,他的回答却又好像是过于耐心了,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的话,对于象二宝这样的陌生人,完全是不会进行理会的,而这个家伙还那么详细地告之,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可疑。当然,这些都是王风胡乱的猜测,人的心情好坏决定着每个人的情绪表现,兴许那个家伙那天的心情不错呢!只是,王风却又觉得有些问题,还没有看到过哪个人抬着棺材还会有好心情的时候。也许想来想去,都只是自己在捕风捉影,或者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只因为自己破案破得多了,喜欢臆想罢了!想到这里的时候,王风不由得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李新一直在观察着王风的表情,这个时候,忍不住地问了他一句。
王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老王,下面你准备去哪里?”李新好奇地问着他。
王风道:“我要去一下智山堂,前几天青爷请我赴宴,但是我被关了,所以今天准备去跟人家说一声,免得他们认为我的官架子太大了,将来合作的时候不舒服!”
李新道:“那正好,我也跟你去一趟,就借你这个花,来献一下佛!”
王风笑了笑,点了点头。的确,不管是他,还是象李新这样的探长,以后与那些袍哥会
的人打交道是少不了的,多一点儿交情总是要比没有交情要好过得多。
两个人开着车从枣子岚垭正街出来,沿着中山路向东行驶,准备去往仁和湾的方向,正走之时,王风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家棺材铺,他开着车都已经过去,然后又倒了回来。
“怎么了?”李新有些奇怪,看到王风把车停到了路边,连忙问着。
王风指着那个棺材铺,对着李新道:“我们去那里看一下!”
李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不快地道:“又没有死人,去那个地方做什么?找晦气呀?”
王风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已经走了过去。
李新愣了愣,只好下车来跟在了王风的身后,抬头间,看到了那个棺材铺的招牌:“仁和寿材!”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明明就是为死人预备的东西,却偏偏要取一个长寿的“寿”字,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这样,明明是丧事,也要讨一个口头上的吉利。
王风已经来到了棺材铺里,棺材铺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穿着长衫,头上戴着瓜皮帽,见到有人走进来,连忙笑脸相迎着。卖棺材跟卖其他的东西不一样,卖其他的东西,老板都十分热情,问长问短,买完之后老板还会说:“欢迎下次再来!”但是卖棺材的却不能如此得说,一般聪明一些的人都是一言不发,任凭你自己去挑选,因为既然是过来买棺材的,家里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幸,说什么话都有可能招到别人的忌讳。
王风和李新在店里面转了一圈,这个棺材铺还算是比较大的,除了店铺的门口摆着四口普通的薄皮棺材之外,屋里面还整齐地摆着十余口,但是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杉木或者松木的,板材并不是很厚,只是在店铺的最里面,有一口架起老高、十分厚实棺木,但是造型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实际上,随着战争的进行,尤其是重庆一直处在敌人的飞机轰炸之下,很多的生意并不好做,唯独卖棺材的却生意兴旺。
“老板,我想问你一下,你这个店里最好的棺木是什么材料做的?”王风随口问着,就仿佛是拉着家长一样。
老板连忙走过来,指着那个被架起来老高的棺材告诉着他:“诺,那个就是最好的,是用柳州来的楠木做的!”
“哦!”王风走到了那口棺材之前,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发现这具棺材的木质的确很是特别,木质十分细腻,还泛着红光,用手拍一拍,发出的声音也浑厚深沉,不象是边上的几口棺木,手感都显得那么粗糙。
“您如果买这口棺材,我可以送你一桶上好的油漆!”老板告诉着王风。
王风也知道,卖棺材的一般都是卖的没有刷过漆的棺材,可以让主顾看到所用的是什么木材,同时也让买的人放心他卖是的新棺材,而不是别人家用过的旧货。如果买家买了,有的是自己回家去油漆,有的不是那么急的话,店里的人会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刷漆。刷棺材的漆一般有两种,最普通的是黑漆,还有一种是大红的红漆。有钱的人如果家里有老人的话,在这个老人没死之前,都会把棺材先备好,刷的就是红漆,一年刷两到三遍,一般两三年下来,漆皮都是厚厚的一层。那种红漆刷得层数多了,一层盖着一层,便不再是红色,而会成了泛着红光的黑色。
听到老板在问王风买什么样的棺材,李新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想等着王风如何回答,毕竟这不是在买别的东西。
王风道:“老板,我今天不买,只是过来看一看!”
“哦?你家里有老人?”这个卖棺材的老板问着。
“嗯!”王风含糊地点着头。
“呵呵,有老人还是先备着的好
!”老板向他作着推销:“别等到到时候来不及了!”
王风只得随便点着头,生怕他再说些什么,当先地问着他:“对了,老板,你这口棺材的木料的确不错,但是这种造形不好看!”他说着,与李新对视了一眼,道:“你这里有那种两头比较高大的棺材吗?”
“你说的是泰山压顶元宝棺吧?”
“好象是吧!”王风只得含糊地答着。
老板却是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你说的那种棺材是江浙那边的制法,我这里没有现货,你如果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定作,用杉木的也行,用楠木的也行!不过,就是价格会贵一些!”
“哦!”王风点着头,又接着问道:“既然能够定做,是不是可以做夹层呢?”
“夹层?”老板楞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李新连忙解释着:“就是棺材板是中间是空的。”
老板怔了怔,马上十分严肃地道:“我们做棺材的都是用四块实板,一棵大杉树,只用两截,锯成四块,都是很厚的板子,上下两块叫做天板和地板,两边的叫作墙板。前面还有两个围头,也是单独的树材。围头做得大一些,在上面写字的时候,也可以把名字写得大一些。做棺材的树要特别得选,一般一棵大树只能做一副棺材。当然,也有穷人用的棺材,那就是用普通木板搭的。我们店里卖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绝对不会从中掺假,或者以次充好!一份价钱一份货,就算是搭拼的薄木棺材,墙板也有十公分,不会用两块木板夹着做的!”
王风知道这个老板是错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笑了笑,对着他道:“老板,我不是说你会做假,我是说要做的那种棺材,墙板是空的,可以放东西的!”
这个老板这才明白过来,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道:“原来你们是要那种墙板和围头中空的棺材呀?”
“是呀!”王风连连点着头。
这个老板笑着道:“呵呵,那种棺材也只有有钱的人家会做,为的是放陪葬品,放在棺材里面又怕被人盗了去,所以就在棺材上做上夹层,把那些陪葬品放在里面,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一般他们定做这种棺材的时候,都是悄悄进行的,只有家里的人知道,怕的就是走漏了风声,被盗墓贼知道了,会去偷盗!”
“这种棺材你也卖过吗?”王风问道。
“当然卖过!”这个老板得意的点着头。
“哦?”王风愣了一下,忙问着:“是什么样的人买的呢?”但是问完之后,却又后悔了起来,知道这个老板是不会说的。
果然,这个老板笑着摇了摇头,道:“买这棺材的人是什么人?叫什么?我不知道。呵呵,就算是真得知道了,按照我们行业的规矩,也是不能说的!”
王风点了点头,又问着:“那么,你记得你那样的棺材,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吗?”
老板想了想,道:“应该有半年了吧!”说着,又道:“对了,那口棺材也是你要的那种样式,两头是高的!”
王风和李新都不由得一动,王风连忙又问着:“老板,你还记得那个买棺材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吗?”
老板想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王风和李新又对视着,王风客气地道:“我回去还是问一问我们家的老头子,看看他想要什么样式的,再过来看吧!”他说着,招呼着李新走出了这间棺材铺。
棺材铺的老板还在后面紧紧叮嘱着:“我这里什么样式的都可以做,你要什么样的木材也可以做,到时候还可以给你便宜点,你一定要到我这里来订的哟?”
王风连连点着头,随口应允着,走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