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
良妃进寝室的时候皱了皱眉。
太医已经到了,不,不应该说是太医,而是一名普通的医官,张疏义。良妃记得他,便是上回告诉她康熙看了异闻录的那位。
她不了解他的医术,只以职位来说,低了,太低了。
即便太医是高等嫔妃的配制,也不该这样侮辱人。
这根本就是在欺负成嫔。
太医院到底是有多么见风使舵啊,她相信,他们肯定不会敢把同样的人派给德嫔。
良妃冷笑了下:“成嫔的脉像如何。”
不太好。但是如果好好调养还是有希望的。
张疏义跪倒回复,忐忑不安:“臣一定尽力保住龙胎。”
良妃知道,以前成嫔的身体就比较弱,但也不至于这么叫人害怕吧。她看他神色不对,很像是怕担责的模样,顿时有了几分不悦,这便斥道:“有什么话直说。”
“请让微臣查看一下环境。”张疏义不太相信进来时闻到的气味,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大事了。
是有什么香吗。
良妃早就闻到了,那是小桔子的香,但是又不太对劲,这种味道在她以前来延禧宫时还未有过。跟她以往闻到的相比带了一点诡异的辛辣味。
而且这香气只在她进门的时候有,到了床前却是没有的。
这样的气味会对孕妇有所影响,但是会影响到这么远吗。
良妃也有点怀疑。
成嫔脸色苍白的躺着,不太敢看他们。
她害怕,但她还是想要挣扎着要下床请安。
良妃扶住了她:“不用了,你先歇着。”有外臣在,不能让她轻易露面,况且她也不方便。良妃看了一眼她的枕头,跟上回来看她时已经换了一个了。
是上回那个有问题,还是现在这个?她把枕头拉出来让张疏义看看。
张疏义认真的闻了闻,没什么感觉,又道:“微臣能否破开。”
当然可以。
破开了,里面什么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里面也没事,很正常。
那就是门口的味道有问题了。
良妃于是起身和张疏义回到进门的地方。
花架上摆着两盆小金桔。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疏义靠近了花盆,抬手撇开一根枝条去翻土。
土里有东西,是散落的麝香块。
呵呵。
张疏义低下了眼帘,男人对宫斗不应该参与,他也参与不了。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感到有用武之地,他激动把东西挑出来给良妃看:“皇上,源头在此。”
良妃面色凝重。
果然遇到这种事了。这会是老七不幸的原因么?
良妃知道成嫔后来的孩子是老七。老七的不幸留给她的印象也很深刻。康熙有多么不待见她们。她就要对他们越好。
她记得前世成嫔很不容易才保住这个孩子,生下来却是残疾。
现在,或许她有机会改变这个悲剧。
她要改变它。不管是谁在害成嫔的孩子,她一定会教她失望。
她认真的看了一眼张疏义:“你学医多少年了。”
“十七年了。”张疏义现在已经有二十四岁了,因为不善交际,一直还只是六品的医官。他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实际上到底如何,总要让他试试才知道。
但这头一次便遇见如此难题,该怎么办呢。
张疏义忐忑的等待吩咐。
“现在开始你就是正式的五品御医。你要好好看着成嫔,朕要她母子平安。”曾经良妃和成嫔一样,都是康熙很看不起的人,所以,她一定会保护她。
张疏义面色凝重的点头:“是,微臣遵旨。”
成嫔的体质不好,这种情况下孩子要么早产,要么会残缺,完全健康的可能只有一半。
张疏义虽然很有抱负,但是,能不能治好成嫔却是心里没底。在这种心情下接受任务,完全成为了挑战。要治好成嫔首先要治好她的心。但他是个大男人,不能整天泡在延禧宫里,况且他们之间很陌生,成嫔如何能相信他呢。
他忐忑的思量了片刻,这一点到底不是他能够克服的。只能让成嫔的身边人想办法了。
良妃不知张疏义这样想,回头瞥了一眼成嫔:“你好好养胎,不要有太多顾虑。朕不会看着你出事的。”
成嫔向来宠爱稀少,没想到会这么受重视,激动得泪湿了眼睛:“皇上?”
“你好好睡吧。”良妃吩咐其他人:“再找个软点的枕头。”
随后,良妃出了寝室。
张疏义亦领旨回了太医院,为成嫔梳理脉案配药去了。
这时,延禧宫人已经纷纷聚集跪在了内殿。
良妃看了一眼:“掌事的是哪个,堵上嘴。”
这种情况,光问是问不出来的。
打了最上面的,底下的自然就招了。
她自己就受过太多的刑,怎么会不知道哪种办法更有效呢。
延禧宫的掌事嬷嬷原本只是慌张,由于怠慢成嫔很久了,这人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成嫔突然升位,她才开始害怕。
但是她要坚持一下:“皇上,这件事情跟奴婢没有关系呀。奴婢不知道是谁在害主子。”
她想说更多,没有用了。嘴已经堵上了。
良妃冷冷一瞥:“上下人等怠慢成嫔,你敢说与你无关?既然毫不知错,那就打死勿论。”
就在这里?
跪着人的通通目瞪口呆,有不少已经在发抖了。
李德全心思一动,他也没想到成嫔会突然得了宠,忙问良妃:“主子,还是带下去吧,免得惊了驾。”
带下去,有些话也就传不到良妃的耳朵里。
良妃心知肚明的一瞥:“用不着。”
她怎么会怕见血呢。只有这些柔弱的女孩子才会害怕。
不久,延禧宫的太监拿来了刑具。那位嬷嬷被毫不留情的架了起来,扭住双臂。
先是掌嘴,然后是鞭刑,再接着是拿针刺……
没有多久,掌事嬷嬷身下一滩湿痕,全是红的。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动挣扎也没有用。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摇头也没有人停下。
良妃看看差不多了,叫人把她口中的布团拿开。
嬷嬷身上还在受刑,实在是受不了,忙道:“奴婢实在不能说,但求速死。”
哦,是吗。
良妃反问:“你先回答朕,除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嬷嬷转眸看向了跪着的女孩子们,停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立刻瘫了下来,晕了。
良妃点了点头,恩准无关的人退下。
李德全等人也很有眼色的走了。
这时,之前的嬷嬷才敢开口:“是佟贵妃。”
“你确定?”虽然良妃早就猜到佟佳氏手上肯定有人命,但这是为什么呢。之前成嫔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她也用不着刻意针对她。
嬷嬷哭泣着说:“奴才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良妃思量片刻,心里有数了。她更知道若非佟佳氏授意,此人也不敢干这样的事。
也罢。既然查了出来,就该停止了。
作下此事的人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佟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动的。
良妃哼了一声,问清这个人的背景。
嬷嬷抹抹眼泪:“奴才是镶红旗的那拉氏。”
良妃记了下来,又问被她指出的人是谁。
那拉氏后悔不迭:“那是奴婢的外甥女。”她坚持不住了。
反正后面的结果也不会太好,现在晕了反而更好。
她倒地不起。
良妃用暗语唤了一声,两名太监从外面闪身进来。
她下巴一抬,点向那拉氏:“把她和那个处理一下交给内卫,朕要活口。还有,刚才的事情要按朕的说法做。”
她不会让外面知道已经招了供。
她要活口,但是外界也不可以知道。
二人会意的出去了。
第二天。
景仁宫。
身后的大宫女朱赫正在梳头,佟贵妃皱起了眉:“行了。挺好的,不要改了。”
朱赫怕她是为了昨夜的事在生气。消息传到这儿来的时候,她和其他的宫女也吓到了。
虽然内奸已经被杖毙了,可是会不会有麻烦?她们会不会招了?
佟贵妃一笑:“我和皇上什么关系,她不会的。”皇帝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动佟家。再说传过来的消息是没有招供便已经被打死了。
也就是说良妃不知道。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有点可惜。没能把成嫔的孩子弄掉,良妃表现得那么在乎,她不可以再动手了。
朱赫在她身后笑:“那也好,反正现在德嫔也有孩子,就算成嫔保不住胎,也不会怀疑到主子头上。反正德嫔也不见得就没那个心思。”
所谓祸水东引,便是如此了。
佟贵妃沉默着,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腹。
真是便宜成嫔了,可是,这一次只能放弃。不过成嫔那个身体保不住的可能性很大。若是这第三次也滑了胎,她可能就再也怀不上了。
真可惜,为什么怀上孩子的要么就是包衣奴才,要么就是病秧子,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佟贵妃摸着肚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起来。
她想起了转到乾清宫的康熙,问朱赫:“你可打听到那个贱婢如今怎么样了。”
朱赫笑:“那还用说,肯定不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