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应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
凌晨的校园显得很空旷旷,完全没了白天熙熙攘攘的生机活力,许欣归站在宿舍的阳台朝外看,深夜暗沉沉,星星点点的路灯照得宿舍前面的水泥地一片冰凉的苍白。
“我知道洛杉矶每天凌晨四点的样子。”
脑海里突然浮现的这句话让许欣归忍俊不禁,她摇摇头,转身进了宿舍。
研究生的两人间只有她一个人住,她一直觉得一个人住挺舒服的,现在只觉得满室荒凉。
睡也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打起精神收拾行李。春运高峰期,抢票很困难,许欣归早早的就打好了回家的票,现在正好起来整理回家的东西。
车票,换洗的衣服,护肤品……
咦?
许欣归握着保湿的水乳上下左右的看,孕妇可以用的吗?会不会对胎儿不好啊?她抓着瓶子上下左右的看,磨砂玻璃瓶上除了保湿水、保湿乳之外没有任何说明。
“到底能不能用啊?”她抓着瓶子站起来,扒在书桌上翻水乳的外包装盒。这一系列水乳的设计都很精美,是个很有名的插画家画的,她应该没有扔掉的。在哪里呢?
“啊,找到了!”许欣归拿着包装盒轻手轻脚的下了凳子,想要看看包装上有没有什么说明的注意事项。
“怎么没有啊?”她翻来覆去的看,还是没能找到想要的祥光说明。“要死了,居然没有……算了,网上问一下好了。”她找出手机刚解锁,一个电话就进来了。
寒序。
许欣归垂下眼皮装作没听到,任凭电话铃声不停歇的响。
“我的爱情比你早
却一直放在心上
后来你们之间的变化
我不想再多说话
经过了相遇挣扎
我还是无法将他放下……”
许欣归的铃声是孙燕姿的《我也很想他》,她很喜欢里面的歌词:“我的爱情比你早,却一直放在心上。”“经过了相遇挣扎,我还是无法将他放下。”很符合她暗恋寒序的心情,她的爱情比他早,他却为了别人飞翔。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屏幕完全黑下来,她才长吸一口气,抹掉眼眶里要出来的泪水,拾起手机,准备关机睡觉。
“许欣归,我知道你在,接电话。”
许欣归看着屏幕上新进来的信息,面无表情的删掉,想了想,又从通讯录里调出寒序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连回家的东西都顾不上收拾了,熄灯睡觉。
人在安静且黑暗的环境里总是忍不住思考。
许欣归抚着平坦的小腹,神思缥缈。
她到底还要不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证都是小事。到时候找个人拖个关系就办下来了。”
黑夜里,寒序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他不喜欢她啊,他没有想对她负责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怎么还会心痛成这样?
许欣归揪着被角擦干眼泪,事实总是残忍的。她抿抿唇,逐渐冷静下来,缓慢流动的黑暗里,小腹温温热热的,还带着一下一下的规律的跳动,强劲有力,一下一下的,像是迫不及待破壳而出的小鸡,带着急不可耐的味道。
许欣归不敢置信,惊喜的坐起来,把手拿开,过了几分钟,又小心翼翼的将手慢慢放上去。有规律的抽搐透过指尖的皮肤穿过来直击心脏。
瞬间,泪流满面。
她想清楚了,这是她的孩子啊,这是她最爱的人的孩子啊,她怎么会想到不要它呢?
许欣归摇摇头,把满腹的纠结抛出去。她喜欢了寒序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不短不长,却将她满腔的爱意期待消耗殆尽,或许以后,她都没有再去爱人的勇气了;或许以后,她就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过人生的几十年。她对爱情没有信心了,对婚姻也不报希望了。那为什么,不留下这个孩子呢?她可以牵着它的手,看着它一点点长大,长成它父亲的模样,长成她期待的模样……
“宝宝,妈妈爱你。”许欣归抱着肚子前后轻轻晃动,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它,给予它自己最多的爱,让它知道,就算没有爸爸,她给它的爱,也不会比别的孩子少。
许欣归算了一下她怀孕的时间,头脑了大概有了一个对策。她现在怀孕一个多月,回家过个寒假,就是三个月。肚子要四个月才显怀,回了学校之后,再有假期就不回去了,这么半年,等暑假了,孩子就可以没有阻挠的生下来了,到时候,她再告诉家里,应该就比较好接受了……
就这么想想家里人会有的反应,许欣归就觉得头都大了。
唉,算了算了,先睡觉,孕妇都是要保证睡眠的,先睡觉睡觉。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又是这句话!
寒序把手机恶狠狠地摔进沙发,自己也烦躁地陷进去,“发什么神经,不接电话。”他指尖点着沙发,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手机进了卧室,把卡2插|进卡槽后,继续摁通话记录上的那个号码。
不出所料,这次一下就通了。
“喂?您是?”绵软的女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寒序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嘴皮,“寒序。”
对面传来一阵抽气的喘息,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一阵忙活。
寒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许欣归,你很厉害哦。”
“……”许欣归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浑身都颤抖。
寒序冷冷地道:“怎么,不敢说话?不接我电话时候的胆子呢?没了?”
许欣归涩涩的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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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寒序嗤笑一声,不跟她计较她刚才不接他电话的事。“你什么时候的票?”
许欣归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防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从冰箱里摸出一罐饮料,关上冰箱门往沙发走,“肚里那个不是快两个月了么?放假回家之前产检一次。”
许欣归被他理所当然的口气弄得浑身乏力,她喘了几口才有力气讲话,“这个不用你管。”说完就要挂电话。
“不要我管?不是我撒种你能怀上?”
“呵……”许欣归对他这幅邪气样几乎没有任何抵挡力,只能用嘲讽的语气回他。
寒序懒懒地坐到沙发上,“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孕检。”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让许欣归又是一肚子气,“我不要。”
“人家都是两口子一起去的,你一个人去,看了那你侬我侬的场景能受得了?”
许欣归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为他这种屈尊纡贵的善解人意感激涕零了,“那人家都是合法的你怎么不说呢?你算我的什么?还好意思往人家那里站?”她还是忍不住。
寒序随意的接口,“你肚里不是我的种么?我去不应该了?”
许欣归眼前一黑,长吸一口气,不欲再与他多纠缠。“我挂电话了。”
“哎,行。”寒序仰头喝掉易拉罐里最后一口饮料,“好好睡觉,我儿子也困了。”
许欣归对他挂在嘴边的“我儿子”“我的种”弄得很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和她在一起的意思,却又能这么坦荡荡的接受她生的孩子。
“什么你儿子?”许欣归红了眼,“我没想把它生下来。”
寒序散漫的目光骤然阴冷,掌心里的易拉罐捏的“嚓嚓”响,“你说什么?”
低沉的声音穿透话筒钻到许欣归耳里,带着冰冻一切的阴冷,许欣归满腔怒火燃烧着,对他的态度不甚在意,“我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要是就这么把孩子生下来,你让我怎么跟我家里人交代?”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对面沉默了几秒,“我说了我养。”
“那我呢?”许欣归眼底的湿意再也掩饰不住,“我呢?你不想娶我,却要我给你生孩子。我给你生了孩子,以后怎么办呢?我们镇那么小,出点事所有人都能知道,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呢?你以后又怎么对你太太介绍我呢?长子的生母?”她摇头,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我累了,再见。”
寒序咒骂了一句,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许欣归一句话过来直接堵了他的嘴,“孩子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说完就挂了电话。
寒序咬牙逼自己冷静,几秒之后再也忍不住,把手机甩起来砸到墙上,“啪”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好啊,不要他管,他还乐得清闲。肚里那团肉打掉了也好,免得事后纠缠不清的麻烦。
许欣归爬下床冲到洗手间干呕不已。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她才稍稍缓过来。她撑着洗手台,单手去接水洗脸。眼泪又不争气的涌出来,她望着面前的镜子,突然看到了寒序噙着邪笑看她的模样。她赶紧低下头,用湿漉漉的掌心狠狠的抹脸,那股劲好像要将刻在脸上的泪痕都抹掉一样。
她浑身都难受,头疼心疼小腹也疼,难受得快要不行了。最终还是抗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她捂着嘴哭得很压抑,表情痛苦纠结,她恨不得立刻跑过去,跑到寒序面前,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逼他和她领结婚证。
可是她也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不喜欢她啊,就算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求而不得,一样的痛彻心扉。
心里很难受,仿佛被无数尖刀刺入,说不上具体哪里疼,可是到处都在疼。
她快要窒息。
许欣归强撑着接了一捧冰凉的水,大力的拍在自己脸上,深呼吸两下,小跑着出去爬上床。一沾到柔软的被褥,她就虚脱一样,瘫倒在床上。
寒序现在是心情呢?肯定很开心吧,一下解决了两个麻烦……
这么一想,她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淌下来了。
这次她索性不再忍耐,放声痛哭。肆意夸张的哭着,像是要把十几年绝望的爱恋全都宣泄出来。
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是有多遗憾,有多后悔,有多绝望。
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