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羁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清醒的时候便就静静地发呆。在这个偌大的王府里,他没有朋友,甚至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空旷的房间, 静得可怕, 时间也显得极其漫长。
期间他也试图去看看南天寒, 却都被逸王妃挡在了门外。王府的男主人昏迷的时候, 王妃无疑是最有说话权的, 她说了不可以,他自然没有机会见到他。只能一次次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模样,用以慰藉心底的思念。
人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 虞羁这回想信了,他跟南天寒甚至都没机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昵, 逸王妃竟然都可以察觉到, 想让人不吃惊都难。
因为逸王妃的介入, 虞羁每天都过着吃药,睡觉, 用膳的生活。失血过多的晕眩让他连踏出房门的机会都不多,每天除了昏睡还是昏睡,清醒的时候强迫自己喝药,吃枣,喝水, 这些都是让他的血液快速生成所必须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 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和南天寒耗死在一起的时候, 终于传来了让他久盼的消息:南天寒体内的剧毒已经被他的血稀释得在荣圣医的另一类毒药作用下达到了制衡, 清醒过来了。
虞羁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用再担心会错过吃药、吃枣的时间,不用再因为担心他而在睡梦中被惊醒。
就在他睡过去没多久的时候,他一直期盼着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床畔,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
南天寒摒退左右,小心翼翼上了床,将人捞进怀里。怀里的人清减了许多,眼眶深陷其中,整个人都病秧秧的。
虽然很长时间来他都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可被灌入腥甜液体的记忆还是有的,一醒过来他便知道那是什么了。他也知道那是谁的,因为只有他的血才有解毒的功效,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确认他还活着,没有因为他而死去。
“还能看到你真好……”南天寒轻轻低语,目光落到了对方用白布缠住的手碗上。小心解开布条,整齐划一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可以看得出来当时手的主人是何等的决绝,快速、毫不迟疑地划开自己的肌肤,看着红色的艳丽液体从里面涌出。
“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用力划不会疼吗?”南天寒叹息着,心里却愈发不舍起来。
虞羁还在睡梦中便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想起这意味着什么的他一惊,忽地睁开眼。猛地伸手抱紧身边的人,眼眶止不住地发热,潮湿起来:真的不再是梦,不是一醒来便化为泡影的幻觉。
“你醒了?”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晃若隔世。
“我好想你……”心底涩得发疼,虞羁怔怔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还是一样的俊美,虽然清瘦了些许,却还是那样的魅力动人。
“已经没事了吗?”不确定地询问,只怕空欢喜一场。
“我已经没事了,毒已经不再发作,谢谢你,小羁,是你救了我。”回答他的是虞羁更紧的拥抱……
没几天功夫南天寒便恢复了,完全看不出是大伤初愈。倒是虞羁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元气大伤,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连床事也是如此,刚刚开动的时候他便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迹象,待南天寒尽兴之时,他也早昏过去多时了。
这样的虞羁是南天寒所不熟悉的,一直以来他都充满活力、精力充沛,永远有很强的适应性,适应他的需索、他的霸道。为了让他尽快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强迫他进食了不少药品、补品,然而却依旧没有好转。
照荣圣医的话说,他的体质被雪莲圣果改变了,不同于寻常人,这些补品对他并没有多大帮助。这次元气大伤,只能是靠他自己慢慢恢复,虽然可能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不过终究还是会恢复。
“出去晒晒太阳吧。”明朗的天气,南天寒处理完要务又出现在了寝殿,自他清醒那日起他便将他带到了那里。
“嗯。”好动的虞羁一直窝在屋里自然是希望出去,却碍于身体上的不适天天躺床上。
舒舒服服靠在软榻上,感受着北方阳光的温暖,还是无法驱除身上的那丝寒冷,虞羁感叹道:“北方的天真冷,还是南方待着舒服。”
南天寒自发地挤上软榻,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你多待段时间就会适应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转转,保不准你就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真的?说好了,你说话算话,到时候带我去玩。”说到玩虞羁自是十二分愿意,也不顾大动作会出现的眩目,径直转过身面向身边的人确认道。
“我既然说了,就会兑现,你不用担心我食言,还是想想怎么早点好起来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过期不候。”
“妾身参见王爷!”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声响,虞羁当场一僵,这阵子南天寒每天都陪在身边,差点忘了之前的凄苦。在这个偌大的逸王府,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正主儿还杵在一旁呢。
“有事?”南天寒点点头,示意来人起来,问道。
“过几天便是奇儿生辰,王爷可有主意如何给他庆生?”逸王妃姜氏得体地问询。
南天寒一算,倒是想起自己的儿子来了,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功夫他的奇儿也四岁了。想想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还真少的可怜,愣是他冷血心肠在自己孩子面前也生出一丝愧疚来:“一切全凭你作主就是,只是别委屈了奇儿就是。”
“那妾身就先行告退,去准备了。”姜氏曲曲腿,极其识趣而优雅地退了出去。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虞羁感觉到了另一个慕桃的存在。最让他郁闷不已的是他甚至都不太清楚他们刚才究竟在讲什么。
奇儿又是谁?南天寒的宠妃?然而身为男子的自尊让他问不出来,他不希望自己善妒的一面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
虞羁一如继往地睡到日上三竿,睡眼蒙胧地睁开眼,却看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正瞪视着他,当场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是谁?”往床里侧挪了挪,发颤地问。
“我是奇奇啊,你又是谁?我没有见过你,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名叫奇奇的小男孩一点不怕生,大大方方自我介绍,还不忘问道。
奇奇?谁啊?虞羁疑惑地转动着眼珠子,没听南天寒说过这号人物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我是奇世子,你敢不听我的话?我让父王打你屁屁!”小奇奇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了,对方却不告诉他名字,这让他觉得吃亏了,非常有气势地道。
父王?奇世子?奇儿?想到这里,虞羁脸色大变,南天寒竟然有儿子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正是上次晒太阳时逸王妃提到的那个奇儿!
良久虞羁才稳住心思:“小人名叫虞羁,不识奇世子大驾,不知奇世子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父王,嬷嬷说父王让狐狸精迷住了,我要来救父王!”奇世子说着向四面看了看,又道:“你是狐狸精吗?为什么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狐狸精?”
虞羁冏了,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成狐狸精了,就算是那也是只公狐狸吧?
“叔叔不是狐狸精,叔叔是喜欢你父王的人。”考虑再三,只能如此回答。
“你不是狐狸精为什么会在父王的床上?”
虞羁再次冏了,这什么孩子?谁规定在他爹床上的人就是狐狸精了?
“叔叔只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在这里的。”深吸口气,笑着哄道:“奇奇要找父王,还是去书房找吧,他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那里的。”
“我刚才去找过了,父王才不在那里。”奇世子小嘴一嘟,一副你骗人的模样。
虞羁暗自叫苦,他怎么会知道南天寒在哪里,他一向不会跟他报备的,刚才不过是想打发他走随便说的罢了。
“可是叔叔也不知道你父王在哪里啊。”
“要不你陪我玩,好不好?”小世子眼珠子一转央求道。
“啊?你要玩什么?”虞羁突然傻眼,陪他玩?当然不是不可以,他以前也很喜欢逗乡亲邻里的小孩玩。只是他这么尴尬的身份,被别人看见了会不会以为他要欺负他?
不过人家小孩子都这么说了他自是不好再推脱,想想他也应该和南天寒的家人搞好关系才是。于是只得慢吞吞地爬起床,简单梳洗一番便牵着小不点出门。
因为身体有恙,虞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过外面,这一下子出来看到了他钟爱的冰糖葫芦,自然少不了两眼冒光。掏出银子一下子买了四串,兴冲冲地递到奇世子面前:“尝尝,尝尝,很好吃的!”
“我不要!这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我已经长大了!”小世子很有骨气地扭开头,直激得虞羁一阵挫败,小孩儿不都喜欢吃这东西的么?瞧瞧,多好吃。
“好吧,那是小孩吃的东西,不吃就不吃。”为了不被小孩子看不起,吞了吞口水,狠下心将垂涎许久的散发着诱人香味地冰糖葫芦扔进垃圾堆。
“你带钱了吗?”突然奇世子突然老成地问。
“啊?你要多少?应该带够了。”虞羁一愣,习惯性地摸摸袖袋,里面好像还有三百两银票,应该够他们两个人花的吧。
“那我们去醉仙楼吃大餐,那里的东西可是闻名天下哦。”
醉仙楼?虞羁眼前一亮,他当然听说过这个酒楼,醉仙楼的厨艺被传得神乎其神,美名遍天下,身为享乐一族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前些天他还盘算着要让南天寒请他去吃一顿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带路,刚好我饿了。”虞羁只觉得哈达子都快出来了,一时都忘了跟自己在一起的是个小屁孩。
“哼!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小世子一厥嘴,摆明了不高兴,他向来只在家里吃过醉仙楼的东西,还没有出来吃过呢。
“这样啊,那我们找人问问吧。走啊,怎么不走了?”
“我累了,你要背我!”不愧是逸王府的霸王,指使起人来气势非常足。
虞羁无奈,只得蹲下去,让小祖宗趴自己背上,刚起来就一下踉跄,眼前漆黑一片,失血过多的症状又出来了。只得定定神,些许片刻方睁开眼,晃晃头,企图摇去那丝眩晕。
“你怎么了?”背上的小屁孩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没事,只是饿的没力气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人问问怎么去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