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婉大抵肚子七个多月了, 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为了哄他,家里经常请昆曲戏班过来唱戏。今天就是请的苏婉婉最喜欢的昆曲戏班。
唱腔端正有韵味。苏婉婉正凝神一脸专注的看着。
而那边端午今天的手一直绞着帕子,仿佛十分紧张一样。
唱着唱着, 没想到竟着起了火, 火焰很大, 一下子便蔓延了开来。浓烟冒出, 屋里很快就看不清彼此的脸, 大家惊叫着哭嚷着,丫鬟婆子的叫声交织起伏,像是一张网。
苏袖袖在黑暗中还听到夫人大声的叫着:“保护好三太太。”
当时确实太过混乱了, 人推来挤去的,面对生命的威胁, 那些丫鬟婆子还有戏子都开始拼命的往门外涌。苏袖袖在跑的过程中都数不清自己被撞了多少下。
待出去的时候, 她的发髻已经散了, 凌乱的披在后面,半点仪态也没有了。她站在门外, 看着那黑色的浓烟从屋里冒出,每一个跑出来的人都带着庆幸。
轻蓝跺了跺脚,抱怨的道:“怎么就突然着起了火?”
苏袖袖皱着眉头道:“确实很奇怪。这又不是夏天。一会查下去了才知道。不过跟戏班脱不了关系,那火可是从后台传过来的。”
还没等她们再说些什么,便看见苏婉婉被扶了出来, 她的面色苍白着, 双手捂着肚子, 大冷的天她的额角却因为疼痛沁出了汗, 捏着衣角的手背青筋凸起。苏袖袖心里一跳, 心跳如擂鼓,她伸出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声, 希望声音能小心。
整个院子的人尚且来不及却救火,丫鬟婆子们全都人心惶惶的去招呼着请季大人过府。
苏袖袖跟着去了海棠院,立在门前,只听得到里面苏婉婉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的笑声,她当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婉婉她腿间的血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季大夫过来的时候脚步匆匆,如临大敌,夫人赶紧从床边站起来,让季大夫把脉。
待季大夫的手从苏婉婉的腕间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半晌不说话。
苏婉婉拉着他的袖子大声的哭喊道:“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季大夫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也被她哭得心酸。走到桌子前开了药方。
夫人跟着季大夫走了出来,刚出房门就按捺不住的问道:“她怎么样?“
季大夫长叹了一口气,惋惜的说道:“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开些药,按时服,希望能别落下病根。”
夫人像被人迎头痛击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就要摔倒,苏袖袖急忙扶住了她。
婉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苏袖袖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婉婉出来的时候是喊着在里面被人撞摔倒的时候还被人踢了好几脚的。怎么都觉得这是个阴谋。她再看着三弟那几房妾室的时候,只见她们每个人都双眼含泪,惶惶恐恐的样子。
待得大夫走后,夫人便让下人跟着去拿药了,只吩咐了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方给苏婉婉养身子。
这之后的几天,苏袖袖每晚失眠的时候都能看到苏婉婉状若疯狂的眼,上面都是血泪。
第二日,天边曙光出,丝丝缕缕的透过云层。苏袖袖在轻蓝的梳洗下去了竹苑。
去的时候,只见端午打扮素净,正在那里抄着佛经。
见她盯着那些佛经看,端午解释道:“我左右也是无事,抄些佛经给太太,希望她的身体能快些好。”
苏袖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纸张上摩挲着,侧脸光洁如玉,羽睫下的眼睛扑闪着,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半晌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端午的手抖了下,不过很快便神态自若的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人微言轻的,在这后院无权无势,这些阴私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些日子查的这么紧,说是已经有眉目了,我们只要静待就行了。”
苏袖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平静得像是春日的水面,风平浪静的,什么破绽也看不出来。
端午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怯的道:“三太太那么对您,您现在还关心她真是难得。”
苏袖袖摇了摇头道:“我若是真的关心她,但会好好的保护她。我现在不过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罢了。”
她这样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进度也确实如端午所说的快。吃完午饭的时候,苏袖袖就被叫去了主院,里面大大小小的立了府里的家眷。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中间,是一个跪着的小厮,皮肉已经见不得好了,肉向外翻着,看着可怜又恶心。
夫人坐在主位,声音严肃:“你在戏班里也呆了这些年了,与我们府里有素无过节,为何要害三媳妇?”
那人只是垂着头,无精打彩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夫人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你是不要你这条命了,难道连你师父的命也不要了嘛?他可是教了你这些年了。”
那人一听,浑身一震,像被人狠戳了一下,反应剧烈的道:“事情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与我师父无关。”
夫人喝了一口茶道:“你若是说出是谁主使你的,你师父自然得以保全。“顿了顿,她咬着牙道:“如若不然,只怕他连全尸也难以保全。你师父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葬了良心啊。”
跪着的那人惶然的抬头四处看了看,忽然跪到了苏袖袖的面前,哭求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太太,我不怕死,但求你救救我师父吧。”
苏袖袖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边放了爆竹一样,心跳得像是要从口中跳出来,她无措的看着在场的女眷,又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结结巴巴的道:“你不要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轻蓝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忙把那人的手从太太的衣服上扯了下来,大声的训斥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苏袖袖看着夫人冷如寒冰的眼睛,再看着苏婉婉那淬了毒的双眼,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婉婉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为什么要害她,害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婉婉心思急转,此刻人证已经说出了一切,人人都以为是苏袖袖害得她。可是她自己心知肚明不是苏袖袖。她恨了苏袖袖这么多年,却也是跟她相处时间最久的,她知道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善良,根本不会出手去对付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就算她要害,也不会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被查出来。不过这些不重要,如果能借此机会搬倒苏袖袖那再好不过了。背后害她的那个人可以慢慢查,现在的这个机会也不会放过。
苏婉婉的眸光微动,指着苏袖袖恨声道:“大嫂,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这么对付我。”
苏袖袖知道跟她说不清,只死盯着跪着的那人,冷冷的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那人只是磕着头道:“太太,我知道我做了错事,难逃一死。只救你看在我是为你做事的份上,救救我师父。”
说着,竟站了起来,往旁边的柱子上狠狠的撞了过去。他身材高大,突然暴起,又是一心要寻死,旁边的那些个婆子哪里拦得住。柱子上顷刻便染了他的血,那人软在柱子下面,死睁着双眼。
苏袖袖看着他的尸体,听着婆子惊悚的说已经没了呼吸,她突然明白自己这场劫难是很难躲过了。
而端午则紧抿着嘴角,乖巧的站立着,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雕像。可是她的内心却波涛汹涌。她根本不敢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的身体,那是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男人了,现在就要为她死去了。是她对不起他,若有来生,她一定好好报答他
她不是故意害苏袖袖的。只是出了这件事情,夫人一定会彻查到底的,没有交待便会一直查下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罪脱到苏袖袖身上,就算苏婉婉心里有怀疑,按苏婉婉的性子也会顺水推舟的推到了苏袖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