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遗的特殊经历, 注定了她的脑回路与其他人的截然不同。
当小姑子贺明燕和陪嫁丫鬟碧青为小鹦鹉娴熟自然又带着点小深情的呼唤而咋舌不已的时候, 陆拾遗的第一反应却是想都没想的直接把这只眼巴巴盯着她的小鹦鹉认作了自己的傻小子。
因为除了他以外,再不会有人把“拾娘”二字喊得如此缱绻深情,让人动容。
哪怕他用的是一把如同破锣一样的鸟嗓子!
等等!
他叫她什么?
他叫她拾娘?!
难道说……
难道说他这辈子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这个后知后觉的认知,让陆拾遗的整颗心都忍不住狂跳起来。
因为顾虑着周边还有很多的人,陆拾遗并没有第一时间求证小鹦鹉的身份, 而是刻意显露出一副颇为惊讶的表情对贺明燕和碧青说道:“这只鸟儿刚才是不是在叫我的名字?我怎么听他喊了一声拾娘?”
她一边说, 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小鹦鹉的笼子提了过去。
“嫂嫂, 不止你听到了, 我们也听到了呢!”贺明燕的眼睛亮闪闪的充满激动的神采, “说不定这只鸟儿与嫂嫂前世有缘, 要不然它怎么会第一回见你, 就叫出了你的小名呢?”
碧青也在旁边一脸激动地拼命点头。
她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情, 所以觉得非常的神奇。
“前世有缘吗?我喜欢这个说法!”陆拾遗笑眼弯弯地伸出一根葱指, 沿着鸟笼框才要伸进去摸一摸小鹦鹉的脑袋。
刚从二楼下来的花鸟阁掌柜就变了脸色。
“夫人且慢,您现在提着的这只小鹦鹉脾气非常暴躁, 就这么把手伸进去,当心它啄您!”
花鸟阁的掌柜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下了楼。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几位是哪家的女眷,但是只需一看这主仆几人的派头,他就知道必然不是他这样的小本生意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如果这位夫人在他店里受了伤, 他可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啊呀, 还好掌柜的您提醒的及时!”碧青被花鸟阁掌柜的提醒惊了一身冷汗,急忙忙就要伸手来夺陆拾遗提到手里的鸟笼子。
已经在心里怀疑这只小鹦鹉就是她的傻小子的陆拾遗怎么可能把已经到手的鸟笼子交给她。
只见她脚下旋踵,一个轻盈地闪躲, 就避开了碧青过来夺鸟笼子的手。
“既然你和明燕都说他与我前世有缘,那么他就绝不可能伤我一根汗毛。”
陆拾遗做出一副已经彻底被这小鹦鹉吸引住了的模样。
继续隔着帷帽,用表面轻快实则带了几分患得患失地嗓音说道:“如果你真的与我有缘,就像刚才一样,再唤我一声吧。”
“拾娘!拾娘!”顾·鹦鹉·承锐扑棱了两下小翅膀,想都没想地又嘎嘎叫了陆拾遗两声!
他的声音还是如陆拾遗记忆里的一样,充满着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温情。
陆拾遗的眼眶止不住地就是一涩。
险些就这么当场落泪的她再次强忍住自己的激荡情绪,重新把一根如同羊脂白玉一样的葱指轻轻探进了鸟笼里。
她想摸摸他!
发了疯似的想要摸摸他!
“嫂嫂!”
“少夫人!”
贺明燕与碧青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想要出声制止她这一行径。
就连因为顾承锐刚才的那两声,险些没惊掉下巴的花鸟阁掌柜也赶忙出声阻止。
在他看来,这小鹦鹉着实是有些古怪。
要知道,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这只小鹦鹉因为脾气暴躁,见人就啄的缘故,至今都还没有学过一句话!
既如此,眼下这情形,又该作何解释呢?!
尽管大家百般阻挠,陆拾遗却不打算改变初衷,她直接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满眼温柔地把手指伸进了鸟笼里,边伸还边用笃定地口吻说道:“放心吧,他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
“可是嫂嫂,你就是再喜欢这鹦鹉,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呀,你没听刚才店掌柜说它的脾气非常暴——”贺明燕的声音在小鹦鹉的表现中戛然而止。
只恨自己身量太小,不能把阔别重逢的心肝宝贝搂入怀中的顾承锐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用翅膀抱着陆拾遗的手指,用小鸟脑袋在上面蹭个不停。
蹭着蹭着,陆拾遗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嫂嫂!”贺明燕被陆拾遗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浏览唬了一跳。
碧青也一脸不安地瞪大眼睛看她。
她可没忘记几个月前自家小姐那场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也许我与他真的如你们所说的一样,是前生有缘吧!”陆拾遗如同才发现自己居然落泪一样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松了鸟笼上的门闩,就要把小鹦鹉从里面放出来。
“哎哎哎,夫人这小鹦鹉已经会飞啦,您这样,它会直接飞走的。”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脾气暴躁的小鹦鹉爱不释手地用小翅膀裹着这位夫人的手指头蹭个不停的花鸟阁掌柜刚从震惊中回神,就瞧见她要把小鹦鹉给放出来,连忙再次出声提醒。
“直接飞走,也比呆在这笼子里坐牢好啊!”陆拾遗头也不回地说:“碧青,赶紧付钱,我要把这只小鹦鹉买下来。”
一向唯自家主子马首是瞻的碧青连忙应了声,从钱袋里摸出银子要与花鸟阁的掌柜结账。
花鸟阁的掌柜也知道像这样大户人家的夫人就算是要把这只小鹦鹉买回去,也不过是做个消遣玩意儿逗弄逗弄,不管是飞走了还是留下来了,都不会心疼。
是以,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提醒了一下,就住了口。
谁知道,那只脾气暴躁地小鹦鹉非但没有向他所以为的那样直接飞走,相反,还自投罗网地跳进了新主人的帷帽里一动不动了。
肩膀上几不可察的重量让陆拾遗的心里忍不住的就是一阵温暖和喜悦。
贺明燕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她虽然也对顾·鹦鹉·承锐很感兴趣,但是看着这一人一鸟如此投缘的份儿上,自然不忍心拆散他们,很快又瞧中了一只叫声格外婉转清脆的百灵鸟。
最后,姑嫂两个高高兴兴、皆大欢喜地回了家。
陆拾遗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为了不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她一直忍到了和贺家人用完午膳,才回到她现在住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她就迫不及待地问碧青,“那小鹦鹉呢?赶紧提过来给我瞧瞧!”
已经不止一次瞧见自家小姐在贺家人面前强颜欢笑,在只有他们主仆两个的时悄然落泪的碧青还是头一回没有在陆拾遗的脸上瞧见那习以为常的伤心神色,顿时大喜,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去了小书房,提了个黄花梨的鸟站架过来。
“少夫人您瞧,不是在这儿嘛?”
百无聊赖呆在鸟站架上的顾承锐一见到陆拾遗,小眼睛忍不住地就是一亮。
“拾娘!”他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扑棱着翅膀朝着陆拾遗猛扑了过来!
陆拾遗笑靥如花直接摊开双手让他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亲昵地拿脸颊蹭他的小脑袋,“让你久等了,你一定很想我了吧!”
“想,想拾娘!”顾承锐的声音虽然依然如同破锣嗓子一样,难听至极,陆拾遗听了却仿佛比吃了蜜还甜,眉眼弯弯的高兴地不得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这小鹦鹉会突然发狂,抓花了自家小姐那张芙蓉玉面的碧青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也一脸笑容地凑过来福身道:“少夫人,您赶紧给这小鹦鹉取个名字吧,我们也好称呼它。”
“名字?”陆拾遗盯着掌心里的小鹦鹉,重复了句。
“是呀,既然您已经决定要养它了,那么当然要给它起个名字呀。”碧青兴致勃勃地怂恿着陆拾遗。
这些日子,她与陆拾遗已经相处的很融洽了,再没有刚来到陆拾遗身边的战兢胆怯模样。
顾承锐也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拾遗,在心里琢磨着她会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
陆拾遗与顾承锐的小黑豆眼默默地对望片刻,然后她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让顾承锐的毛都差点没有吓掉的扭曲弧度。
“我记得乡下好像有句话叫贱命好养活吧?”陆拾遗笑吟吟地上下来回的打量如同一只鹌鹑一样,怯生生在她手心抖的小鹦鹉,“作为他的主人,我希望他能够活得越长越好,越长越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他起个名字……嗯……叫傻鸟吧!”
“傻……傻鸟?!小……小姐……您给小鹦鹉起个这名儿……它……它会不会不喜欢啊……”碧青一脸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家小姐手中的小鹦鹉。
她家小姐明明能够为她起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到了这只小鹦鹉这里就……
顾承锐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好歹也做了几辈子的皇帝,给他起个这样……这样有损他威严的名字……是不是有点……有点……
顾承锐鼓足勇气地动了动鸟喙想要抗议。
“他当然会喜欢!”陆拾遗却仿佛先一步预知到了他的想法,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继续道:“因为我相信他一定能够体谅他主人对他的这片爱宠之心的,对不对呀,傻鸟?”
顾承锐僵着小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拾遗不说话。
“对不对呀?”直接把他移到左手上继续捧着的陆拾遗直接拿右手手指在顾承锐的鸟脑袋上弹了两下。
顾承锐慑于陆拾遗的淫·威,不得不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对!”
“碧青,你瞧,我就说了他喜欢我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吧!”陆拾遗笑靥如花地又弹了弹顾承锐的小脑袋瓜,一脸兴高采烈地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又问:“哎呦,这小鸟儿瞧着好漂亮啊,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来来来,快告诉你的主人,告诉你的主人你叫什么!”
“傻……傻鸟……我叫傻鸟……”顾承锐生无可恋地在陆拾遗威胁的眼神中,在碧青充满同情的注视中,丧权辱国的重复了一遍陆拾遗刚才给他起的那个名字。
“嗯,真乖,以后别人问你的时候,你可得好好的自我介绍呀!”对顾承锐的识相非常满意的陆拾遗心情大好地挠了挠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总算没有像刚才那样,没事有事的就弹一下了。
心里对小鹦鹉充满同情的碧青不忍心再看下去,主动以帮小鹦鹉准备鸟食和清水为理由,爱莫能助地偷遁了。
碧青一走,陆拾遗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面无表情地瞪着顾承锐,泪珠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很快浇了个顾承锐满头满脸。
顾承锐不敢躲也舍不得躲,只能扑棱着翅膀,一叠声地唤着拾娘。
陆拾遗不理睬他。
只一个劲儿的哭自己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用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狠睨着他道:“你说你怎么就能狠心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后,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我知道,拾娘我知道!”被陆拾遗哭得心乱如麻的顾承锐想都没想的用他的破锣嗓子大声道。
“你知道个头!你死都死了,还能知道个什么鬼!”心里恼恨得不行的陆拾遗直接在它脑袋上恶狠狠地又拍了一下!
这回没拿捏好力道,顾承锐直接把她拍到了一边,险些脚爪打滑的从她手里掉下去。
陆拾遗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出了身冷汗,再不敢如刚才一样没轻没重的拿顾承锐出气了。
“拾娘,你别怕,我没事儿,你忘了我现在是只鸟儿啦,就是从你手里掉下去,我也很快能扑棱棱的飞上来哒!”顾承锐毫无节操地冲着陆拾遗卖萌。
但陆拾遗到底不敢冒险地捧着他坐到了寝卧里的一张美人榻上,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给放了上去,然后她自己也趴了上去。
等到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才硬着心肠直接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道:“我管你能不能扑棱棱飞上来,你就是摔死了我都不心疼!反正你自己也不珍惜你自己的小命!”
“拾娘,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了吗?”顾承锐对于这件事心里是理亏的不行,“而且后来我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当时实在是太脆弱,太不坚强了!我就算不为自己活,也该好好的为你和宝珠活呀,拾娘,我知道我惹你伤心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别再哭了,每次见你哭,我的心都跟被人剜了一样疼!”
顾承锐一边说一边扑棱棱地往上飞了飞,用鸟喙小心翼翼地在陆拾遗的鼻子上轻啄了一口。
“少给我说这些甜言蜜语,我是不会上当的!”陆拾遗直接用手把他给打下去了。
不过这回很是注意了一把轻重。
“拾娘……拾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拾娘……你就原谅我吧……就原谅我吧……拾娘……”
直接被陆拾遗对他来说‘蒲扇般的大手’扇趴在美人榻上的顾承锐可怜巴巴地继续拿他的小黑豆子眼盯陆拾遗,边盯边用他的破锣嗓子继续和陆拾遗撒娇。
“要我原谅你也行,你坦白告诉我,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从最初的激荡情绪中回缓过来的陆拾遗很快就回复了往常的敏锐,揪着顾承锐的一边翅膀往上意思性的拎了拎,让他说实话。
顾承锐不愿意在自己的亲亲宝贝面前卖惨,但是又舍不得在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后,拿谎言糊弄她。
是以,在最初的踌躇后,他长话短说的把他上辈子死后变成鬼魂的事情说给了陆拾遗听。
陆拾遗神情颇有几分怔忡之色的听完,良久,她才用一种说不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顾承锐道:“难怪我那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一样……亏我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没想到你……没想到居然是你……”
陆拾遗的情绪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控。
她沉默了良久以后,才睁开眼睛,重新用一种充满温情和怜惜的语气对顾承锐道:“上辈子我走以后,你肯定很难过吧……对不起……”
陆拾遗心里是真的觉得很愧疚,因为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向顾承锐保证过,绝对不会抛下他一个人,可是在上辈子,她还是变相的把他遗弃在了那个小千世界,还一弃就是这么多年。
顾承锐不愿意在回忆没有陆拾遗存在的日子,毕竟那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痛苦和绝望,不过好在他们这辈子又顺利重逢了——哪怕他现在变成了一只除了说话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的鸟——他也能够勇敢的面对那宛若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的数百年了。
“拾娘,你不用和我道歉,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咎由自取,”顾承锐伸出一只翅膀轻轻摸了摸陆拾遗的脸颊,那里还有这残留的泪痕,“而且,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们应该向前看。”
“是啊,我们应该向前看。”陆拾遗凑过去吻了吻顾承锐毛茸茸的小脑袋,用充满着浓厚感情的声音,深深注视着顾承锐的小黑豆子眼说道:“夫君,我真高兴,真高兴这辈子还能够再见到你!”
“拾娘,我也是!”顾承锐同样深情款款地扑棱着翅膀,用自己的鸟喙去轻轻地啄了啄陆拾遗的鼻尖。
夫妻俩就这么无声胜有声的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
直到顾承锐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发出一声类似于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还沉浸在与自家傻小子重逢的狂喜中不可自拔的陆拾遗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叫吓了一跳,忍不住地又拿手指去弹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你没事一惊一乍的叫什么?”
“没事我当然不叫,可问题是我有事啊!我有天大的事啊!”
如果可以哭得话,顾承锐现在恐怕已经泪流成河了!
“拾娘!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嫁人了?!”
顾承锐像只小跳蚤一样在陆拾遗面前又蹦又跳。
“你一定是嫁人了!要不然今天那个姑娘不会叫你嫂嫂,刚才那个丫鬟也不会叫你少夫人!”
他边跳边喊,边跳边喊。
“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一只鸟啊!啊!啊!啊!”
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的顾承锐差点没整只鸟都彻底疯掉!
就他现在这副上不了台面的鸟德性,他要怎么做才能够把自己的宝贝拾娘给抢回来啊!
陆拾遗嘴角抽抽的看着他哭天抢地的样子,好半天,才勉强见缝插针的告诉他,上辈子的她其实对他撒了谎,他们之间的夙世情缘根本不止她上辈子告诉他的那几世。
紧接着,她在顾承锐的目瞪口呆中,言简意赅地把他们曾经的过往尽数都告诉给了他知道,顾承锐目瞪口呆的听完,半晌才站在陆拾遗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陆拾遗的脖子,一边傻乐,一边用心疼的语气说他再也不用担心他的拾娘会被那个所谓的新丈夫给抢走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拾娘和他心里只有她一样,心里只有他。
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在把话彻底说开后,又一次进入了阔别已久的蜜月期。
顾承锐尽管现在只是一只鸟儿,但是对陆拾遗那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的。
他不止每天坚持用鸟喙给陆拾遗梳头发,叼手帕给陆拾遗擦脸,用小翅膀给陆拾遗扇风,还时不时的就会声情并茂的给陆拾遗念一首情诗,表达他对陆拾遗的真挚热爱之情。
反正他现在只是一只鸟,不论做得再怎么出格,都不过分。
就连贺明燕和碧青在看了顾承锐的表现以后,在瞠目结舌的同时,也不得不叹服不已的再三表示:这只鸟儿她们家嫂嫂(小姐)是真的买对了。
164|被沉塘的再醮妇(4)
陆拾遗在还没有找到顾承锐的时候,虽然表面看上去镇定自若的很,但实际上心里早已经慌作了一团。
因为她并不确定,她的傻小子还能否如同以前一样,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到这个小千世界来。
要知道,他的灵魂本就脆弱无比,如同一块易碎的水豆腐一样,需要小心的呵护与时刻的关照。
陆拾遗不是个胆小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远比自己要以为得怯懦的多。
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她好不容易放入心坎里的心肝宝贝就这么离开她,害怕她以后又要孑然一身的去走这条寥落孤独的轮回路。
好在,她的傻小子并没有让她失望,依然不离不弃地跟了上来。
虽然他这辈子变成了一只唯有依附她,才能够生存的鸟儿,她也甘之如饴。
毕竟对现在的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她的傻小子依然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离不弃地陪伴着她,更为重要了。
“这只小鹦鹉,还真的是买对了,自从有了它,嫂嫂的精神都变得比以前好了,等到大哥回来看到这样的嫂嫂,心里肯定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自从陆拾遗嫁到贺家以后,贺明燕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嫂子,没事有事地就总会跑到陆拾遗这边来坐坐。
陆拾遗也乐得与她来往。
因为她是原主生命里,唯一对原主释放过善意的人。
甚至在原主被赶出贺家以后,还特意跑到原主后来嫁的那个天阉家里,去探望过她好几回,劝她振作。
只可惜,好人却没有什么好报。
贺明燕在及笄那年,被巧言令色的嫡亲兄长贺昌杰嫁给了一个浪荡风流的纨绔。
那纨绔在刚把贺明燕娶进门的时候,发现她容貌姣好,很是宠爱了一阵,在贺明燕把一腔女儿情思尽数交付他以后,又视若敝屣的弃到一边,和一个风流韵致的望门寡妇搅合到了一起。
那寡妇心肠恶毒,勾引了贺明燕的相公还不够,还要取贺明燕而代之。
在贺明燕身怀六甲的时候,她故意勾缠着贺明燕的相公在他们两人的寝卧里行那男女*之事。
被丫鬟引过来的贺明燕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场气血攻心的被这么对奸·夫·淫·妇刺激的一尸两命。
她的兄长贺昌杰狼心狗肺,明知自己妹妹死因有异,却佯作不知。
因为他还要靠妹妹的公公给他升官,让他发财。
陆拾遗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
她当然不会因为贺明燕是贺昌杰的妹妹,就把贺昌杰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迁怒到她的身上。
更别提贺明燕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
陆拾遗在贺府过得如鱼得水,顾承锐却抱着个醋坛子险些没就这么把自己给酸死过去。
因为他现在是一只鸟的缘故,贺府没有人会防着他。
是以,他总是能够听到很多别人闻所未闻的小道消息。
每次他听到有人在私下里对贺昌杰这个青年才俊表达爱慕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酸溜溜地对陆拾遗说:“就算那个男的再怎么出色,我也不准你对他动心,因为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这还用你说吗?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除你以外的人?”陆拾遗熟门熟路的给自己炸毛的爱人顺毛。
陆拾遗能够理解顾承锐此刻患得患失的情绪。
毕竟任谁变成了一只鸟,自己的爱人还做了别人的妻子,心里都会觉得非常的不好过的。
陆拾遗舍不得顾承锐心里难受,自然一次又一次的安抚着他,很努力的试图让他相信,在她的心里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当然,在把他当个小娃娃哄的同时,她也没忘记没事有事的就逗弄他一两下。
毕竟这样的顾承锐实在是太难得,也太可爱了。
顾承锐也清楚自己这样做实在是有点胡搅蛮缠,可是他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哪怕他明知道他和他的拾娘已经有了那么多世羁绊也一样!
毕竟,不论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再怎么深厚,他现在都是一只鸟……
一只什么都不能做的鸟。
顾承锐满心沮丧。
郁郁寡欢的顾承锐让陆拾遗心疼极了。
为了能够让他变得开心起来,陆拾遗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不仅每天带着他去贺家的花园里溜达,还经常给他讲他们前几辈子的故事。
顾承锐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也很遗憾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他的拾娘一样,把每一世都牢牢的记在心坎里。
“现在记不住,不代表以后也记不住。”陆拾遗捏了一撮小米放在手心里喂顾承锐,边喂边对他说,她对他有信心。
被她像个孩子一样哄的顾承锐虽然面上瞧着有点不好意思,总拿翅膀捂脑袋,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嗯嗯,拾娘,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承锐睁着自己的小黑豆眼,一本正经地在陆拾遗手心里扑棱着翅膀保证道。
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辈子也要多多的帮助他的宝贝拾娘积攒灵魂本源和功德之力。
那可是他们生命安全的保障。
在他们亲亲热热地笑闹个不停地时候,碧青突然提着裙摆,步履有些匆匆的小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吗?”碧青是个非常稳重的性子,陆拾遗很少见到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眉梢止不住的就是一挑。
碧青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用力拧绞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用充满担心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拾遗说道:“小姐,府城传来消息……说……说姑爷他落榜了。”
他当然会落榜。
他要是没落榜的话,我以后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在听了碧青的话以后,陆拾遗在心里这样慢悠悠地说道。
她一边安抚着因为碧青脱口而出的一声“姑爷”,而止不住和她发脾气,不能拿鸟喙啄她手指的顾承锐,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碧青道:“这、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呢?!”
碧青觉得她完全可以理解自家小姐现在的心情。
不止是她,就连整个贺府上下,乃至于整个贺氏宗族,都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给震懵了。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贺昌杰此去必然会十拿九稳的拿个举人头衔回来。
事实上,在原主那一世,贺昌杰这一次还真的考了个举人回来。
当时在这方圆数百里,可谓轰动一时。
——因为在他们这一块地界,还不曾出过想贺昌杰这样年轻还高中头榜的举人。
而他这一世没有考上,则完全是拜陆拾遗所赐。
向来信奉‘黑猫白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陆拾遗半点愧疚心理都没有的在乡试开始之前,通知早已经潜伏在府城的手下们买通了与贺昌杰鬼混的花娘,让他们在贺昌杰的酒菜里下了一种对身体无害,也检测不出来却能让人精神萎靡不振的迷药。
贺昌杰确实是一个天生的读书种子。
上一世哪怕他从不复习功课,还整日整夜的醉卧花丛,但依然顺顺利利的高中桂冠,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但是,即便他再有天赋、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昏得七晕八素的连注意力都没办法集中的时候,还考出一个什么好成绩出来。
因此,这完全可以说是陆拾遗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碧青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自家小姐,心里实在是为她煎熬的厉害。
她眼眶红红地看着陆拾遗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别难过,姑爷他那么聪明,就算这次没有考上,下次也一定能考上的!”
巴不得贺昌杰更悲催一点的陆拾遗当然不会像碧青所以为的那样为贺昌杰的落榜而伤心欲绝,但是为了更好、更顺利地完成任务,该有的姿态,她还是要好好表现出来给某些有心人看的。
“不,碧青,你错了,你并不了解我现在究竟是在为了什么在难过。”
陆拾遗长叹了口气,一张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悲伤的神采。
“相公落榜一事我虽然也倍感遗憾,但他到底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最为担心的是公爹和婆母啊,他们一心盼望着相公此去府城能够光耀我贺家门楣,这样的消息,你要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陆拾遗一边说一边拿出手绢揩拭眼角的泪水。
“不行,我不能在这儿傻站着,我必须去好好的宽慰他们一下,好好的安一安他们的心!”
陆拾遗像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般,急忙带着碧青朝着贺老爷夫妇所住的正房疾步而去。
顾承锐扑棱着翅膀飞到陆拾遗耳边,用很委屈地声音说:“拾娘,你怎么能叫除我以外的相公呢?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说你是只傻鸟你还不愿意承认,我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吗?”陆拾遗同样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
陆拾遗虽然已经不当演员好多年了,但是作为演员的基本素养还在时刻影响着她。
公归公,私归私,为了他们以后能够更好的在一起,于这方面,陆拾遗是绝不会妥协的。
顾承锐被陆拾遗这样一说,顿时整只鸟都变得蔫搭搭的了。
他当然知道他的拾娘是为了完成那个什么……什么统交给她的任务,才会叫别的男人相公,可是他心里还是很不好过!
同时,也再一次为自己上辈子的冲动悔青了肠子。
如果早知道他自刎以后,会变成一只鸟,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叫别人相公……
他就是说什么都不会死啊!
哪怕是一辈子承受相思之苦也没关系啊!
反正这辈子他们又会重逢不是吗?!
顾承锐在心里悔不当初地不停挠墙。
陆拾遗感到正房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贺老爷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已经晕了两回。
此刻正有丫鬟拿了清凉膏不停的往他脑门太阳穴上涂。
贺夫人此刻也正处在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的边缘。
贺明燕和贺昌煦也是一副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模样。
经过陆拾遗这一段时间的努力,贺家人对她已经充满信任。
眼见着她过来的贺夫人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把手伸向了她,叫儿媳妇的叫儿媳妇,叫嫂嫂的叫嫂嫂。
肩膀上站了只怄气小鹦鹉的陆拾遗先给了贺明燕和贺昌煦一个充满安慰的眼神,然后才三步并作两步地疾走到贺夫人面前,一把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婆母,别伤心,我来了。”
“拾娘啊!”贺夫人的眼泪几乎是当场就下来了。“你说昌杰这孩子这回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明明书院里的山长都说他这回乡试绝对是十拿九稳的啊!”
陆拾遗眼神格外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背,“婆母,未必就是相公不争气,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您作为相公的母亲,可千万别责怪他,免得他回来后心里更难过。而且,相公还年轻呢,这次考不上,不代表下次也考不上啊!”
贺明燕一向唯自己的嫂嫂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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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陆拾遗这么一说,赶忙附和着插了一句嘴,“嫂嫂,你就放心吧,等大哥回来,我们保证不嫌他!保证还和以前一样尊敬他!”
贺昌煦也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他也觉得不会嫌弃自己大哥,相反还会加倍的鼓励他,支持他。
陆拾遗却被他们的态度弄得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羞涩的味道。
“可是……可是我们这回在族里……在族里可就要丢大人了!”
贺夫人虽然也很高兴儿媳妇这时候还向着自家儿子,但是她心里依然很不好受。
“他们本来就记恨我生了个好儿子,如果让他们知道昌杰这回居然落榜了……我……我……老天爷……我真不敢想象他们会用怎样恶毒的语言来羞辱我……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生了个好儿子而一朝得志的贺夫人这些年在族里可没少得罪人,如今儿子听闻儿子落榜,她头一个想到的不是要怎样安慰自己失魂落魄的儿子,而是担心以前那些被她肆意羞辱嘲笑挖苦过的人会用怎样的方法来折辱她……
“婆母,您放心吧,他们不敢的!”陆拾遗继续温柔地握着贺夫人的手说:“相公的才华有多出色,他们都心中有数,他们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失利,就对您不敬呢!”
“可是……”贺夫人脸上还有几分担心的神色。
“而且,就算他们当真因为相公落榜一事对您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于我们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陆拾遗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缓缓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微笑。
“不是坏事?这都不是坏事,那还有什么是坏事?”贺夫人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拾遗。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陆拾遗在她的身上刷满了好感度,她恐怕已经随手抓起旁边的茶盏往陆拾遗身上砸了。
就连在旁边一直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架势,闷不吭声的贺老爷也把视线转到了婆媳俩身上。
“还请婆母息怒,注意身体。”陆拾遗一边熟门熟路地安慰着贺夫人,一边继续用充满着温柔的眼神望着贺夫人说道:“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对相公充满信心,我相信这次的落榜对相公来说,只是一次让人嗟叹的意外,我也相信三年以后,他定然会高中魁首。”
“这还用说我嘛?”贺夫人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表情。“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嘛!”
“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为那些眼皮子浅的人而浪费感情呢,”陆拾遗抿嘴一笑,“他们现下既然要疏远我们,瞧不起我们,那么,等到相公当真考中举人以后,他们也休想在像从前一样,厚颜无耻的缠到我们身上来。公爹,婆母,难道你们忘了,举人名下的田地是可以免税的!”
贺夫人被陆拾遗说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反倒是旁边的贺老爷一拍大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还确实是这么回事啊!夫人,难道你忘了吗?前段时间族长特意找我们,和我们商量的那件事!”他一边说一边眼睛格外明亮的提醒着他的妻子。
贺夫人这回也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是拾娘你想得长远,不错,一回没考上又不是一辈子没——呸呸呸!”
险些不小心说了句晦气话的贺夫人连忙抽自己的嘴巴子。
“婆母!谁都有口不择言的时候,说错了话,纠正就好了,何苦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陆拾遗见此情形,慌不迭地又满脸焦急地去捉她的手。
“您也不怕我们这些做儿女媳妇的瞧了心疼!”
“举人能够免税的田地,也就那么百几十亩的,我们自家人都不够分呢,还要匀一些给族里,本来就有些舍不得!”贺夫人老怀大慰地把陆拾遗搂在怀里好一阵亲香,然后才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正好,他们要是敢因为昌杰落榜的事情过来挖苦嘲笑我,我就记下她们的名字,等到昌杰下次考上举人,再厚颜无耻的求上门来以后,我再好好的羞辱他们一顿!”
“婆母您能这么想就对了,”陆拾遗亲昵地赖在贺夫人的怀里,一脸如释重负地看着她说道:“我们真的很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人置气啊。”
在陆拾遗的又哄又骗中,贺老爷夫妇总算又缓转了面色,平复了心情。
就连贺明燕和贺昌煦也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心慌气躁的重新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陪着贺老爷夫妇等人一起用了晚膳以后,陆拾遗才起身盈盈告别。
贺老爷满脸感触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族长说的没错,我们家确实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会娶到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妇!她明明自己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可是却还是第一时间想着过来安慰我们,怕我们的身体出问题。”
“她何止是想着我们,她也一心想着昌杰呢!”贺夫人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昌杰那样对她,她过来后的第一句话,依然是劝着我们不要怪昌杰,说昌杰是个才华出众的人,这次之所以落榜,肯定不是学问不够而是别的什么缘故呢。”
“大哥可真幸运,娶了个这样的好妻子!如果是别人知道自己丈夫落榜了,铁定不会像我嫂嫂这样,不仅不怪他,还想方设法的为他说好话,照顾家里人!”贺明燕眼睛亮闪闪地对贺老爷夫妇道:“等大哥回家,我们一定要劝着他好好的对嫂嫂好,要不然,我们以后就都不理他了!”
贺老爷夫妇还有贺昌煦都被贺明燕这护犊子的模样给逗笑了。
不过他们也赞同贺明燕的说法,纷纷点头附和她的意见。
顾承锐从正房里出来,就扑棱着翅膀直接朝着他们现在所住的院落飞走了。
碧青还是头一回见他舍得离开自家小姐身边,忍不住出口感慨了一句:“想必是在里面饿坏了,急着回去吃东西呢。”
陆拾遗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那醋桶子怕是又生气了。
果不其然,她们主仆俩才一跨进寝卧,已经稳稳当当站在黄花梨鸟站架上的顾承锐就直接扑棱了两下翅膀,绕了个圈,直接拿毛茸茸的屁·股对准两人。
陆拾遗唇角一翘,一边让碧青吩咐下面的人去打水过来让她梳洗,一边站到鸟站架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给他顺毛,“哟,这是又生气啦?怎么我发现你自从变成鸟以后,越来越喜欢生气了?!”
“不生气,不生气难道还为你越来越会讨好自己的公婆而感到高兴吗?!”顾承锐重新扑棱着翅膀跳回陆拾遗这边,与她面对面,“您!也!不!怕!我!们!这!些!做!儿!女!媳!妇!的!瞧!了!心!疼!”
顾承锐恶狠狠地用自己的破锣嗓子,苦大仇深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陆拾遗刚才说过的话。
陆拾遗知道她这时候应该摆出一副很是惭愧的脸,深刻检讨反省自己的错误,可是一看对方这又急又气又恼又掉智商的蠢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不得不与那些人虚与委蛇而积攒的不快也因为眼前的这个笨家伙而一扫而空。
顾承锐没想到他都伤心成这样了,陆拾遗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一时间难过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只可惜,他现在是一只鹦鹉,一只舍不得伤害自己爱人又流不出眼泪的鹦鹉。
最后,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的在黄花梨的鸟站架上,扑棱着翅膀用嘴巴哭唧唧,“嘤嘤嘤嘤……你欺负我……拾娘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是啊,我就是欺负你了,”陆拾遗饶有兴致地瞧着他把鸟站架旁边的清水和鸟食踢得到处都是,“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