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被陆拾遗深深伤害的顾承锐好长时间都蔫搭搭的提不起精神头来。
反倒是贺老爷夫妇因为陆拾遗的安慰, 又重新翘起了尾巴, 继续在族人和外人面前摆出一副‘老子生了个好儿子,你们以后想要过好日子,就得好生巴结我们’的高傲模样。
俗话说得好,有其主必有其仆。
贺老爷夫妇等人安之若素的模样,也让因为自家少爷落榜, 而整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贺府下人们重新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也对, 他们家少爷不过是一时的发挥失常, 等到三年后再考, 肯定又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这边, 贺家人重新恢复了自信, 重新过起了他们舒舒坦坦的小日子, 那边, 陆拾遗还在满脸好气又好笑的给已经和她怄了好几天气的顾承锐顺毛。
“你到底哪只耳朵听到我给那个男人说话了?”
“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顾承锐用毛茸茸的翅膀抱着鸟站架, 拿黑豆子似的眼睛,控诉般地看着陆拾遗再次强调:“还听得真真儿的!”
“你说你两只耳朵都听得真真儿的, 那么你又想没想过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陆拾遗一脸没好气地拿手指头戳面前小鹦鹉的脑门。
“贺昌杰没有出生以前,贺家老两口在贺氏宗族可谓半点地位也没有,家中收支也仅供温饱,直到贺昌杰出生, 小小年纪就显出了远超同龄人的聪明——”
顾承锐听到这里, 忍不住又用他的破锣嗓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黑豆眼睛里又重新浮现了一层委屈的色泽。
陆拾遗简直要被这小醋桶给打败了。
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直接跳过了这一段。
“现在的贺家几乎可以说是贺氏宗族在看到了贺昌杰的读书天赋后,一手扶持起来的, 如果没有他们,贺昌杰未必会走到今天。老话说得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以贺家族长的精明,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飞出自己锅里吗?”
“啊,我明白了,”顾承锐眨巴了两下自己的小黑豆眼,“拾娘你这是想要他们起内讧?”
顾承锐的鸟脑袋难得反应快速了一回。
“不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没了宗族的支持,再有我在后面添点油加点醋什么的,我相信贺昌杰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十分的有滋味。”
说起来,陆拾遗最满意的就是贺老爷夫妇这对猪队友,原主上辈子在他们的助纣为虐下,凄惨无比的走向了绝路,相信这辈子的他们也能够在她的热心帮助下,把他们自己的儿子也送进绝望的深渊。
陆拾遗只需要稍微那么一脑补,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愉快。
“拾娘,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的。”顾承锐重新抱住陆拾遗的手指一蹭一蹭地和她道歉兼撒娇。
陆拾遗凉凉地把手指从他暖烘烘的翅膀里抽出来,毫不客气地对准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是一弹,“没关系,谁让你现在是一只傻鸟,脑容量就这么点大呢,我原谅你。”
“拾娘……”又一次被爱人叫成傻鸟的顾承锐熟门熟路地拿翅膀捂住自己的脑袋,用自己的破锣嗓子伤心欲绝地哭唧唧。
贺昌杰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厚颜无耻的人的。
至少在府城夜夜笙歌,导致精力不济而昏睡在考场上这样的落榜理由,他还是没那个脸面说给在家乡等候自己好消息的一众亲朋好友听的。
事实上,此刻的贺昌杰心里,充满着浓厚的悔恨情绪。
他恨自己,明明知道这一次的乡试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为什么还不肯好好重视?为什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跑到花楼里去醉生梦死。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家乡的人在知道他落榜以后,会用怎样一种充满着生气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不是眼下已经囊空如洗的话,贺昌杰真想就这么在府城再呆个两三年,直到考中举人再回去。
坐在回乡的马车上,贺昌杰脸上的表情满满的都是颓废的神色。
跟着他一起去府城的小书童,抱着他的书箱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马车的一处角落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来公子的大发雷霆。
以前的公子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叱骂他两句,现在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落榜的缘故,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一顿毒打。
小书童已经被贺昌杰打怕了,如非必要,根本就不敢凑到他跟前去自讨苦吃。
“沅水县城到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车夫带着几分沙哑的说话声。
这马车是他们在买了一大堆的干粮以后从府城雇回来的,用光了贺昌杰行囊里的最后一点银两。
按说,他们现在已经穷的叮当响了,很没必要再做这打肿脸来充胖子的行为,但是在贺昌杰看来,因为一时不慎而无奈落榜的他很需要用这样的派头告诉沅水县城的人们,他就算落榜了,也依然是那个沅水县的天之骄子,是所有人都应该膜拜的对象。
曾经的贺昌杰是不懂得什么叫近乡情怯的滋味的,因为他打从一开蒙,就站在了众多同龄人的头顶上,一览众山小。
从小就已经被习惯了被吹捧被推崇的他,压根就没尝试过像现在这样的煎熬滋味。
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越放不开,就越可能让人瞧不起,眼下的他恐怕已经拿宽大的袍袖,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地遮住自己的脸庞,疯也似的跑回家里去了。
贺昌杰在沅水县是个名人。
眼见着他回来的县城居民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和他说话。
贺昌杰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满脸笑容地与大家寒暄着。
“是是是,这次确实没有发挥好,下次一定努力……”
“对对对,我知道我还年轻……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气馁……”
“考考考,我当然会坚持不懈的继续考下去……就算是为了书院的山长和老师们,就算为了我的长辈和族人们,我也要痛定思痛,加倍努力呀!”
从小就学会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贺昌杰尽情地在大家面前展露他的骄子风采。
而他的表现也让某些因为他落榜而心有疑虑的人们再一次对贺老爷夫妇前段时间在一场婚宴上所说的话产生了认同。
觉得贺昌杰当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只是一时的发挥不好,三年后必定会卷土重来。
贺昌杰这次回乡,其实是满心彷徨和忐忑的。
他很害怕碰到各色各样的异样目光,遭受到各种类似于伤仲永的奚落,可是他唯独没有想到大家对于他落榜归来一事表现的如此淡定。
就好像他不是落榜而是高中归来一样的淡定。
乡亲们的态度让贺昌杰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安慰。
他觉得大家必然是因为了解他的真实水平,所以才没有对他这次居然落榜一事表现的如此淡定,因为他们很清楚,他这只是一时的失手,因为他们很清楚,三年后,他定然能头戴举人桂冠,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这样想着的贺昌杰忍不住再次像从前一样高高挺起了胸脯,原本带着几分黯淡和彷徨的神情也重新变得顾盼自雄起来。
可是这样的得意在来到自己家门口时,又重新变成了焦虑和慌张。
贺老爷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惯子如杀子,是以,在贺昌杰小的时候,他没少用婴儿手臂粗的木棍揍得贺昌杰遍体鳞伤。
贺昌杰为什么一被送进贺氏宗族的家学就玩命读书?
不是他喜欢念书,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念书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念书才能够让他的父亲对他有一丝好脸色,而不是动不动就挥舞着木棍把他打得体无完肤!
贺昌杰站在贺府门口做了好一番的思想准备后,带着鹌鹑一样的小书童叩响了自家因为他考上秀才,才漆了没几年的大门门环。
贺家近些年因为贺昌杰的缘故,在沅水县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不过终究底蕴不足,不像别的大户人家一样,自有一番富贵风流的气韵。
听到响动过来开门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与贺昌杰的母亲贺夫人有着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又没了子女赡养,孤苦伶仃的厉害,贺昌杰在知道后,为了在老师和同窗们以及族人们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美好品德,特意把这老头儿供养在了家里,平日里也就让他做些看门守户的活计,他也做得挺乐活,挺知足的。
这老头儿对贺昌杰那是有着极深的感激之情的。
一看到贺昌杰,他顿时激动坏了。
赶忙笑出一口快没牙的嘴,紧赶慢赶地就要过来拉贺昌杰的手,边拉边用哽咽地声音说:“杰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出去,老叔整日整夜的惦记着你,就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
贺昌杰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嫌恶之色,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很是感激地笑容,回握住老头儿的手说:“老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瞧,这不都好好儿的嘛?”
他自自然然地把手从老头儿青筋毕露的苍老大手里抽了出来。
“对了,老叔,我爹娘弟弟妹妹最近这段时间还好吧?”
没有察觉到他这一小动作的老头儿一边拿手背擦眼泪,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都好,大家都好,就是前些时候,听说你落榜,家里乱了一小阵子。”
一说起落榜的事情,心里就不得劲儿的贺昌杰没那个心思在和老头儿纠缠下去,干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直接脚底抹油了。
原本还想和他说上两句少夫人的好,巴望着他能够沉下心来好好跟少夫人过日子的老头儿只能满脸失落地放下了伸向贺昌杰背影的手。
满心失落的他却没有注意到小书童望向他时,那充满着一言难尽和欲言又止的复杂目光。
贺家的这座宅子是贺昌杰考上秀才以后,县城里的商户特意送来恭贺的礼物之一,贺家人住的都很满意。
贺昌杰也对这座‘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宅子非常喜欢,刚拿到地契的时候,反反复复的不知道从头到尾的逛了多少遍,如今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够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如果可以的话,贺昌杰真的一点都不敢想去正房见贺老爷,但是身为人子,他无论如何都避不过这一关,因此,哪怕心里再紧张,他依然脚步不停的朝着正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当然,他在走的时候,没忘记一边和路过的下人们打招呼,一边在心里拼命祈祷着自己老娘贺夫人最好也在正房里,这样,如果贺老爷想要对他动手的时候,他也能有个帮腔甚至替他挨打的人。
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胡思乱想着,他的目光毫无征兆地定格住了。
只见进了二门不远处的荷花池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倚靠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婀娜背影。
贺昌杰虽然没有见到那女子的容貌,但是,仅凭着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和那半截似露还露的玉颈,贺昌杰就已经能够毫不犹豫的断定,对方必然是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绝色丽人!
只是这样的漂亮女子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里呢?
此时已经把老爹老娘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的贺昌杰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了那女子的对面,然后果不其然的瞧见了一张如同出水芙蓉一样的妩媚容颜。
“啊呀呀……啊呀呀……”喉结一阵滑动的贺昌杰望着一脸花容失色的绝色美人,竟是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勉强恢复了理智,重新做出一副风度翩翩地姿态对着美人儿做了一个长揖,然后满脸笑容地问对方究竟是哪家哪户的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他们贺府拜访?
边问还边忍不住拿眼往美人儿的肩膀上偷睃。
毕竟,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姑娘家,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家放只鹦鹉在自己肩膀上站着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鹦鹉瞧他的眼神有点……凶?
早在贺昌杰进城以前,就已经收到消息,特特在这儿守株待兔的陆拾遗在听了贺昌杰的话以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厌恶无比。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登徒子!居然敢跑到我贺家来撒野!”柳眉倒竖的陆拾遗故意在脸上露出一副强忍慌乱的表情,“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一边说一边随手抓起刚才喂鱼食的小青花瓷缸对准贺昌杰就是一通狠砸。
顾·小鹦鹉·承锐也在这时候,充作了一把愉悦至极的神队友。
扑棱着翅膀直接啪叽一声撞到贺昌杰脸上就是一通张牙舞爪的狠挠。
不过他还算有分寸,为了不被回过神来的贺昌杰以他那所谓一家之主的身份,强行做成烤鹦鹉,特意放松了一下自己鸟爪子上的力道,没有抓得太深。
免得到时候难以愈合亦或者直接毁容的破坏了他家拾娘的计划。
就在陆拾遗和顾承锐配合默契地抓着贺昌杰狠揍的时候,一个正正巧抱着一大盆衣物从这里过的老妈子惊叫一声,赶忙扔了手里的木盆,紧赶慢赶地冲过来,大声嚷嚷道:“少夫人,手下留情啊!少夫人!这是您的相公啊!这是我们贺家的大少爷啊!”
“什么?你说什么?”老妈子的话让陆拾遗脸上的表情止不住的就是一呆,半晌,她才像是陡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呀”了一声,先是一把将自己的小鹦鹉捞回了手中,紧接着扭身跺脚地往更深一进的月亮门里跑。
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回眸偷瞄了下尽管被她揍成了个猪头,但依然痴望着她不放的贺昌杰一眼,然后才又羞又恼地又跺了跺自己的脚,就像是在怨恨自己不争气一般的,急匆匆提着裙摆彻底跑走了。
贺昌杰痴痴地望着她宛若小鹿一样灵动的袅袅背影仓促远去,好半天,才从痴迷中醒过神来,一把抓住老妈子的手臂问:“王妈妈,刚才、刚才你说她是……她是我的谁?”
早已经被陆拾遗连削带打的举动拾掇得服服帖帖的贺府下人王妈妈在听了贺昌杰的这句话后,忍不住用充满敬畏地语气说道:“她还能是谁呀,当然是您才娶过门没多久的妻子,少夫人啊!”
“……我才娶过门没多久的妻子……少夫人……”贺昌杰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重复着,“这样的绝色……这样的绝色……居然会是我贺昌杰的夫人?!这……这可真的是……啊呀呀……这可真的是……啊呀呀……”
贺昌杰望着空荡荡的月亮门,激动地整颗心都变得火热无比起来。
尽管贺昌杰依然对贺老爷充满着惧怕的心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等他归来以后,整个贺家都轰动了。
大家都非常高兴地围在他的身边,对他嘘寒问暖。
没有人对他落榜的事情提出任何的异议,包括他向来信奉‘惯子如杀子’的父亲贺老爷。
贺昌杰对自己的父亲十分了解。
知道他绝不是那种会设身处地为自己儿女着想的长辈。
因此,这里面定然有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故在其中。
贺昌杰确实有着一个十分灵光的脑袋瓜。
他很快就把这一系列的变化,归结到了他新娶的那个美人儿身上。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在和大家好生亲香了一阵后,他特地不动声色地坐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套起了贺夫人的话。
现如今的贺夫人对于陆拾遗这个儿媳妇可真的是喜欢的不行。
贺昌杰这么一问,可谓是直接挠到了她的痒痒处。
赶忙眉飞色舞地就是把陆拾遗一顿好夸。
“——当时我们听到你落榜的消息,整个人都蒙了,伤心难过的厉害,也就媳妇,自己心里都不好受了,还一个劲儿的惦记着给你说好话,让我们别怪罪到你头上,说你这次没考好指定有原因!”
贺夫人的语气里充满着感慨的味道。
“昌杰啊昌杰,你上辈子真的是烧高香了,才能碰到一个这样的好媳妇儿!”
“我们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催你回家,你倒好,一封都不惦记着回,”她一边拿美人锤半真半假的捶儿子,一边语带嗔怪地又道:“怎么?现在知道来找我们问你媳妇儿好不好了,哼哼,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你这臭小子嘛,指定是刚刚在外头瞧见你媳妇儿的模样了吧?是吧?”
贺昌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毕恭毕敬地给自己母亲作揖,希望她老人家能够大发慈悲帮着说合一二。
“终归儿子和您儿媳妇关系好了,亲近了,您也能早点抱孙子嘛。”贺昌杰腆着脸儿拿过贺夫人手里的美人锤给贺夫人就是一通好捶。
把儿子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享到这福,还是托了自己儿媳妇的福,贺夫人的心,止不住的就有些酸溜溜的,可是再怎么酸,一想到儿媳妇刚进门敬茶时,说的那番话,她的心气又重新变得平复了。
“哎呀,你不说这个我还差点忘了,儿子啊,你知道你这媳妇儿多乖巧吗?她可是刚一进门,就当着一大堆亲朋好友的面,说要和你生一大堆的娃娃给我们老两口抱啊!哎呀呀,你不知道当时大家看我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贺夫人一提起敬茶那天的事情,就忍不住地再次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放心吧,你那媳妇儿是个孝顺的,只要我和她一说,她保管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高高兴兴和你做夫妻!”
“那儿子就把一切都拜托给娘亲您了!”心口一片火热的贺昌杰忙不迭扔了手中的美人锤,毕恭毕敬地对着自己的母亲再次作了个长揖。
“放心吧!一切包在为娘身上!”贺夫人大包大揽的对贺昌杰说道。
母子俩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宝贝看我︿( ̄︶ ̄)︿
166|被沉塘的再醮妇(6)
为了让贺昌杰好好珍惜陆拾遗这个千载难逢的好媳妇,贺家人对陆拾遗真可谓是极尽赞美之能事。
本来就被陆拾遗迷得神魂颠倒的贺昌杰在听了自己家人的话后,心中更是对陆拾遗这个长得既漂亮又深得他家人心的新婚妻子充满了好奇与征服欲。
尤其是回想起他们今日在荷花池边意外撞见时,对方那让他浑身都止不住为之发烫的一颦一笑一扭头一跺脚……
越想就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坐立难安的贺昌杰特特央了母亲贺夫人去新房请陆拾遗。
他自己则直接寻了间客房去里面沐浴更衣,试图扭转一下他今天上午给陆拾遗留下的那个糟糕印象。
毕竟那时候的他才经过一段漫长的奔波,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着实有些拿不出手。
等到贺昌杰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出现在正房时,陆拾遗踩在贺夫人的三催四请中,姗姗来迟。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红衣,略施粉黛,怀中还抱了一个檀木箱子。
然后,她把手里抱着的檀木小箱子交给了自己的陪嫁丫鬟碧青,自己则冷清着一张脸,与贺昌杰擦肩而过的对着贺老爷夫妇敛衽行了一礼,亲亲热热地唤了声公爹,婆母。
贺明燕和贺昌煦姐弟俩也站起身与自家嫂嫂见礼。
边行礼,他们边用自以为隐蔽的眼神,三分同情七分鼓励地偷瞄着自己的大哥,让他努力。
贺昌杰是个人精子。
尽管陆拾遗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但是他依然从陆拾遗身上的衣服颜色和画了淡淡妆容的妩媚容颜上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并不如她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他的归来无动于衷。
只不过,身为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只能勉强自己做出一副对他不甚在意的模样,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心里的委屈和抗议。
他的这位新婚夫人,真是个可怜又惹人爱的小妖精。
贺昌杰在心里这么想着,望向陆拾遗的眼神也充满怜爱和柔情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就在贺昌杰琢磨着自己到底应该用一种怎样的方式,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这位新婚娇妻的原谅,抱得美人归时,一道有若实质的森然目光死死锁定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差点条件反射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蹦了起来。
贺昌杰不着痕迹地循着那视线望了过去。
就对上了一双目光炯炯地充满着人性化的小黑豆眼睛。
是那只小鹦鹉!
那只把他脸上抓得又刺又疼险些没破相的小鹦鹉。
等我取得了你女主人的原谅,迟早把你给拔毛活炖了!
贺昌杰在心里低咒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个惊奇地笑容说:“这只小鹦鹉看上去可真漂亮,它会说话了吗?”
贺明燕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雀跃的神采。
她刚要把自家嫂嫂和这只小鹦鹉的缘分从头到尾说给自家大哥听,就被贺夫人一句充满嗔怪地话给打断了。
“刚刚儿媳妇还没过来的时候,你不还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好不容易儿媳妇赏脸过来了,你不按你刚才说的做,反倒关注起一只鸟儿来了?”
贺昌杰闻言连忙做出一副很是惭愧的表情,对贺夫人拱了拱手,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歉意以后,紧接着才正式站到陆拾遗面前,毕恭毕敬地对陆拾遗行了一礼,以示对她的抱歉。
“都是为夫的错,不应该一心为了考举慢待夫人,还请夫人看在为夫也是在为你我将来孩儿努力的份上,宽宥则个,原谅为夫这一回吧。”
他在道歉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盯着陆拾遗看个不停,脸上更是一副色授魂与的表情。
乖乖待在陆拾遗肩膀上的顾承锐被贺昌杰这幅模样刺激得只觉得自己两只鸟爪子痒痒得不行。
要不是在来到这里前,他的宝贝拾娘已经再三对他耳提面命,现在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花对方那张堪比城墙一样的厚脸皮。
“相公这话说得可真让人伤心,”陆拾遗用充满失望的眼神望着贺昌杰道:“在相公的心里,难道我就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一心想要阻拦相公前程的妻子吗?”
顾承锐虽然知道陆拾遗此刻只是在与贺昌杰虚与委蛇,但整颗小鸟心依然如同泡在醋罐子里一样,酸涩得厉害。
此刻的他,越来越懊恼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要自杀!
如果他还再坚持一下、再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够幸运的迎来转机了啊。
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像现在这样,一边被自己的爱人一口一个的傻鸟叫着,一边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这样想着的顾承锐忍不住又有点想要哭唧唧的冲动了。
“夫人能够如此体谅为夫,为夫真的感激不尽!”陆拾遗的大度着实有些出乎贺昌杰的预料。
在陆拾遗过来以前,他还以为他要在对方手里狠狠地脱上一层皮,才能够取得对方的原谅呢。
毕竟从家里人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他这位新婚夫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不过,从这里也可以变相的看出她对他那深刻无比的恋慕之情。
若非对他动了真情,她又怎么会在他于新婚之夜弃她而走后,还不怨不闹的继续帮他孝敬父母,照料弟妹们呢?
许是在府城风流惯了,这样一想的贺昌杰条件发射地就要过来摸自己这位新婚妻子的小手,好好的把她拉入自己怀中恣意怜爱一番。
而陆拾遗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
“你、你干什么?!”
她双目圆睁地整个身体往后一仰,几乎是避如蛇蝎一般的躲开了贺昌杰这一举动。
作为一只合格的忠鸟,顾承锐也瞬间炸毛地扑棱着翅膀就要像今天上午那样,狠狠地再抓贺昌杰一个满脸桃花开。
贺昌杰没想到陆拾遗的反应居然会如此激烈,一时间在父母弟妹们的异样眼神中,还真有些骑虎难下。
最后,还是贺夫人心疼儿子。
主动搂住陆拾遗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打起了圆场。
“儿媳妇,你别害怕,昌杰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所以想好好感谢你一下,才会这样。”
“婆母,真……真的是这样吗?”陆拾遗满脸依赖地偎在贺夫人的怀里,用充满孺慕和信赖的眼神,仰面望着贺夫人问道。
贺夫人原本还有些为儿子自从儿媳妇一进门,那眼睛就仿佛长在对身上一样,拔都拔不下来而有些恼怒的情绪,可是现在一看儿媳妇这充满依赖的小模样,她真的是整颗心都温软了下来。
她这个儿媳妇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对男女之情一直都懵懵懂懂得厉害,即便她长了这样一张妩媚勾人的脸蛋,但是她的心却是极好的,自己实在不该又犯那以貌取人的错误。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想头,指不定心里会有多难过呢。
而且,今儿这事也确实是儿子做的不地道。
家里人都还在呢,就要牵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手,他以为他是谁?
不闻不问的把人娶回来扔家里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难道他还希望人家当真毫无芥蒂的彻底接受他,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和他亲亲我我吗?
他想得倒美!
贺夫人狠狠在心里啐了这没脸没皮的儿子一口,继续笑得满脸温和的对陆拾遗说道:“是不是这样,你问他一声不就知道了吗?”
贺夫人一边说,一边冲着贺昌杰打眼色。
贺昌杰这时候也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有点激进了,因此很是配合着贺夫人的语气把陆拾遗一通好夸,还真心实意地再三强调他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因为想到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就有些……有些情不自禁了,还请陆拾遗能够理解一二。
陆拾遗做足了一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模样,一点点地被他这如同‘出自肺腑’一样的语气给说服了,脸上也重新有了点新嫁娘的腼腆羞赧之色。
正房里的氛围也重新变得温馨热闹起来。
因为陆拾遗曾经不着痕迹的洗脑,全家人都觉得贺昌杰这次之所以没有考上举人,定然有着什么大家不知道的苦衷,如今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贺老爷当然摆出了一副很是威严的派头,问起了贺昌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老爷刚一打开这话匣子,贺夫人也好贺明燕姐弟也好旁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也好,都屏气凝神的朝着贺昌杰看了过来。
唯独陆拾遗用充满关切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一副生怕他因为贺老爷的询问而感到难过的样子。
美人的垂顾总是让人意乱神迷。
更别提这美人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越发不愿意在陆拾遗面前丢了面子的贺昌杰长叹了口气,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尽皆目不转睛望着他的家人们缓缓道来:“其实我这回之所以会落榜,还真怨不得任何人,倘若,定要刨根问底的话,那么,也只能怪我自己时运不济啊。”
贺昌杰拿手捂住自己的面容,一副愧悔不及的模样。
“我到府城以后,一直都闭门读书,争取能够一朝高中,光耀门楣,谁知道……谁知道在临考前一天,我……我居然不慎感染了风寒……等我到了考场,不仅浑身虚软无力还鼻塞眼花,那时候的我,别说是提笔了,就是……就是想看清楚考卷上的字,那也是难、难、难呐!”
贺昌杰的眼泪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爹、娘,我好后悔啊!我好后悔我什么到了临考前一天还要披着件外衣自以为自己身体非常强壮的抓紧时间复习啊!早知今日,我……我又如何会做出如此搬石砸自己脚的蠢事出来啊!”
贺昌杰这一番自怨自艾、悔不当初的话让贺老爷等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唯独陆拾遗不着痕迹地拿手帕掩住了自己的嘴角。
她还真没想到贺昌杰居然会是一个如此会编故事的人。
“儿子啊,这不能怪你!”贺夫人泪流满面地握住贺昌杰的手说道:“娘知道,你也是想要考得更好一些,才会在临考的前一天还抓紧时机复习……怪只怪,怪只怪在你离开以前,娘没有事先提醒过你凡事过犹不及啊!”
“就像你媳妇儿说的,你现在还年轻,一次的失利算不得什么,到时候重新来过就行!只不过,下次你可不能在做这样得不偿失的蠢事了!”贺老爷也在这时候难得用温和的语气宽慰着自怨自艾的长子。
贺昌杰连忙站起身,一边拿袖子抹脸,一边对着贺老爷夫妇深深作揖,感谢他们的体谅和宽宥。
贺明燕和贺昌煦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声安慰贺昌杰,为了让自己的大哥好过一点,贺明燕还猛推自家嫂嫂的胳膊,让自家嫂嫂也赶紧安慰自家大哥两句。
贺夫人也一边拿手绢擦眼泪,一边用鼓励的目光,无声地催促着陆拾遗。
陆拾遗在大家的注目中,脸上表情很有几分窘迫地绞了绞自己的双手,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只要相公你踏踏实实的努力上进,诚诚恳恳的认真做人,不论你……不论你什么时候考上举人……我……我都愿意支持你……都愿意……都愿意做你最坚固的后盾!”
莫名觉得陆拾遗这话有些意有所指,又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多心的贺昌杰才想要顺着陆拾遗的口风,顺杆爬个那么两下,前不久还深情款款地握着贺昌杰的手,说一直都在家里惦念着贺昌杰的门房老头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掉内宅里来了。
由于这门房老头儿与贺夫人有着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又年纪这么大了,是以,对于他就这么跑到内宅里来的行为,大家并不以为意。
“老弟,你今儿怎么有心情跑到这里来了?”贺老爷一脸惊奇地看着门房老头儿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妻子的远房表弟虽然年纪是有些大了,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很有分寸的,如非必要,根本就不会往后宅里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门房老头儿一脸难看地揪着肋骨清晰可辨的胸襟站在门边边儿上,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把呼吸给喘匀了。
紧接着,他才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屋子里的情形,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贺昌杰道:“我……我……有点要紧事儿……想要找……找杰哥儿说说……”
此刻的贺昌杰全副心思都在陆拾遗这个新婚夫人的身上,哪里来的那闲工夫去和这老菜皮夹缠不清。
因此,他强忍着心里的不耐烦,敷衍性地对门房老头儿说了句,“有什么事儿老叔你就在这儿说吧,我好些天没有见我爹娘了,心里正想得慌,哪里舍得就这么和他们分开呢。”
他嘴里说想着爹娘,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陆拾遗那张娇媚动人的脸上瞄。
眼底闪过一道冷光的陆拾遗故作害羞的把脸扭到一旁。
“可……可这事儿真……真不能在这里说啊……”门房老头儿急得连脑门上的白毛汗都要冒出来了,“杰哥儿,你就听老叔一句,跟老叔去外面走走吧!”
门房老头儿古怪异常的态度,让贺老爷起了疑心。
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前者说道:“老弟,究竟是怎样的要紧事,让你这么吞吞吐吐语焉不详的?该不会是这事儿与昌杰有关吧?”
门房老头儿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汉,哪里知道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老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替这孽障遮遮掩掩的啊!”贺老爷一看门房老头儿这模样,就知道自己定然是猜对了,脸上的神情也骤然变得铁青起来。
“没……没……这回事儿……”门房老头儿磕磕巴巴地一边说,一边拼命地摇着自己蒲扇般的大手,“真没什么事儿……我……我就是想要找、找杰哥儿借点银钱打酒喝……”
“可问题是你从不喝酒啊!老弟!”贺老爷用充满失望地眼神看着门房老头儿道:“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知道你疼他跟疼自己的孩子似的,可是老弟,惯子如杀子,我们不能害了孩子啊!”
贺老爷在贺昌杰有些心惊肉跳的注视中,又一次说出了他的口头禅。
生怕自己当着美貌新婚夫人的面被父亲因为这老贼含含糊糊的话打一顿的贺昌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地用充满着厌恶和恼怒的眼神瞪视着门房老头儿说道:“老叔,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贺昌杰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门房老头儿从没想过自己私心里偷偷拿着当儿子一样疼的贺昌杰居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一时间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泡进了冰水里,拔凉的厉害。
一心想着过来提前通风报信,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的他,神情颇有几分浑噩地看着贺昌杰道:“杰哥儿,你……你在府城……做的那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全传到咱们沅水县城来了……”
门房老头儿的话让贺昌杰的眼睛瞳孔止不住地就是一缩。
全传到沅水县城来了?
这怎么可能?!
“现在城里到处都在传……”没有注意到贺昌杰脸上异样的门房老头儿吞吞吐吐地继续往下说:“传你一到府城就住进了府城最大的花楼里……每天……每天与花娘饮酒作乐……不止如此……你……你还……你还在考试前一天……找了五六个花娘和你一起……大……那什么同眠……弄得第二天提不上精神头儿考试……一睡就睡到了考试结束……”
门房老头儿的这一番话,让正房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着贺昌杰,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这、这不是真的!这都是诽谤!这都是!这都是别人在冤枉我!”贺昌杰如同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他涨红了脸,急慌慌地扭头去看贺老爷等人特别是陆拾遗脸上的表情,“爹、娘、夫人,还请你们相信我,我、我、我——”
“你这个孽子!”贺昌杰话还没说到一半,贺老爷已经爆喝一声,猛地抓起旁边的一张五开光的圆墩朝着贺昌杰猛砸了过来。
“老爷!”贺夫人发出一声尖锐地呼唤声,“当心砸了昌杰的手!”
“我就是要砸了他的手!”贺老爷的动作先是一滞,但很快就变得越发凶猛起来,“什么叫你一到府城后,就一直闭门读书,争取能够一朝高中,光耀门楣!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贺昌杰!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你这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猴子一样耍弄啊!”
贺昌杰被贺老爷砸得嗷嗷直叫,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门房老头儿一脸悔不当初的就要过来拦阻,被贺昌杰气急败坏地一脚蹬开,“哪个要你假好心!”然后继续抱头鼠窜的一边逃命,一边继续向贺老爷告饶。
“够了!”
就在整个上房都被他们父子俩弄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屋子里陡然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悲愤女音和一个巨大青花瓷瓶被用力推落在地上的乒呤哐啷声。
大家条件反射地回头,就见到他们平日里脸上永远带着妩媚笑容的少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们家的大少爷泪流满面。
一看她这强忍满心悲伤,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模样,大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在这件事情里,心里最难过的,恐怕正是这位一直盼着少爷归来,一直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努力配得上少爷而拼命学习各种才能的自家少夫人!
想到陆拾遗当日敬茶时所说过的种种,大家望向贺昌杰的眼神,不自觉地都带上了几分谴责的意味。
就连贺夫人也觉得自己儿子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至于本来就对自己这嫂嫂喜欢的不行的贺明燕更是难过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居然是这样的人!
不仅随便编造谎话糊弄欺骗他们,还……还做出了那等不知廉耻让他们贺家先祖蒙羞让她那可怜嫂嫂伤心欲绝之事!
167|被沉塘的再醮妇(7)
陆拾遗嫁进来以后的好感度不是白刷的。
她这么一哭,贺家人心里也跟着不好过起来。
他们和陆拾遗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算短了。
他们都很清楚陆拾遗心里有多么在乎贺昌杰这个丈夫。
如今贺昌杰做了这样对不起陆拾遗的事情,作为贺昌杰的血亲,他们真的是说不出的无地自容。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陆拾遗用格外嘶哑地声音低低开口了。
“相公,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闭了闭眼睛。
两行清泪顺着她姣好的妩媚容颜缓缓滑落。
整个上房都仿佛因为她的难过开始弥漫出一股让人满心压抑的悲凉气息。
“如果早知道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我根本就不会嫁到你们贺家来!”
陆拾遗的话让在场诸人不由得一阵哗然。
只要脑子清醒的,就都能够从她的这两句话里清楚的感觉到她对贺昌杰这个丈夫的失望以及……浓浓的去意。
“儿媳妇!”心中大急的贺夫人赶忙就要来捉陆拾遗的手!
“婆母,不,是贺夫人,您什么都别说了……我……我心意已决……”陆拾遗给了她一个充满悲哀的苦笑。
贺昌杰被门房老头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他在府城做的那些好事,心里本就很尴尬很恼火了,如今听陆拾遗用这么充满后悔的语气一说,顿时整个人都按捺不住的炸了。
“心意已决?只要我这个做相公的不同意和离,不写和离书,你就算再心意已决又如何?”贺昌杰呼呼喘着粗气,“这辈子你注定是我贺昌杰的妻子,你休想逃离贺家,休想逃离我身边!”
贺昌杰本来就是个色·中·饿·鬼,在没有见过陆拾遗的容貌以前,他对她的存在完全可以用可有可无来形容,但是在见过陆拾遗的容貌后,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这样的绝色尤物,难得落入他贺某人的彀中,他怎么可能连尝都没尝一口,就这么眼睁睁的放她离开?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让我够失望了,没想到,你还能让我更失望。”陆拾遗用充满悲哀的眼神看着贺昌杰说道。
而后,她在大家充满不解的眼神中,对同样满脸怒气却一直在强忍着的陪嫁丫鬟碧青招了招手,亲自把她一直抱着的那个檀木箱子接了过来,轻轻打开。
“这是我还没有嫁进贺家以前,我父亲,特意为你这个好女婿所准备的礼物。”
陆拾遗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手稿,开始一点一点地撕。
撕着撕着,她又一次忍不住满腔酸楚地掉下了眼泪。
“亏得我父亲一直对你满怀着信任,一直都在我面前夸你是一个热衷于功名和事业的好男儿!”陆拾遗此刻望向贺昌杰的眼神里,充满着痛彻心扉的味道,“你辜负了我父亲对你的一片苦心!”
她的举动勾起了贺昌杰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冲动,他飞快地从陆拾遗手中抢过了一张纸。
然后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了。
他震惊的发现,这张纸里面书写的居然全部都是有关四书五经注释的珍贵手写稿!
全部都是一个进士多年来的学习心得!
“这……这……这……”贺昌杰到底是一个读书人,看到如此珍贵的手稿,他一时间激动地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很快就后知后觉地想到陆拾遗现在在做什么,急忙忙伸手来抢陆拾遗面前的檀木箱子,“这既然是岳父大人特意写给我这个女婿的,那么夫人你根本就没资格——”
啪!
陆拾遗抬手就狠狠在贺昌杰脸上扇了一巴掌。
贺老爷等人被陆拾遗这一举动惊得几乎差点没从原地蹦起来阻挠,但是,很快他们就被陆拾遗说的话给彻底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我没资格,你有资格吗?你个在考试前夕还赖在花楼里饮酒作乐,醉生梦死的女婿有资格吗?”陆拾遗双目通红地怒视着他,“你我指腹为婚,你辜负了我这个新婚妻子对你的一片真心,这是你无情;你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光耀门楣,你却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来伤害他们,这是你无义!像你这种既无情又无义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碰我父亲的书稿?”
陆拾遗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又抬手在贺昌杰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贺昌杰彻底被陆拾遗这两巴掌给扇懵了!
他打从娘胎落地起,直到今日,还是头一回挨女人的打!
还是他新婚妻子的打!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脏吗?你也不怕你那肮脏的手玷污了它们!”
陆拾遗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你知道我的父亲为了写这些书稿他牺牲了多少吗?大夫反反复复的交代他,要他安心养病,要他收敛心神,不要再点灯熬油的磋磨自己!可是他就是惦记着你!惦记着你这个连上门看他一眼都不肯的女婿!”
陆拾遗语气里充满着悲愤欲绝的控诉味道。
顾承锐却在这个时候用翅膀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很怕他会控制不住的当场笑出声来。
因为这些字字珠玑的手稿根本就不是陆德正那个酸腐进士能够写得出来的,而是他家拾娘的手笔,为的就是在这一天这一刻拿出来撕毁给所有人看。
“他总是对我说,说我们是表兄妹,亲上加亲,说你不去我们家是因为你知礼明事!他总是把你想得非常非常的好!他甚至!他甚至在弥留之际还惦记着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照顾好我!希望你不会辜负他对你的一片苦心!可是你呢?!你呢?!你在我嫁过来后连盖头都不掀的拂袖而去!你在大家心心念念在家里盼着你一朝高中的时候放·浪·形·骸的躺在花楼里喝花酒!你是人吗?贺昌杰?!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还是个人吗?!”
胸脯剧烈起伏的陆拾遗扬起手来又狠狠地在贺昌杰脸上扇了两巴掌!
她的力道是那样大,大得贺昌杰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根根纤细又修长的指印。
“就算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父亲!公爹和婆母呢?小姑子和小叔子呢?你也不在乎吗?你也不在乎吗?”
陆拾遗这次又仿佛在不自觉间,换回了原来的称呼。
而她的这一声声公爹婆母小叔子小姑子的,也让贺老爷等人的心下意识的又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他们觉得陆拾遗会这样称呼他们,想必对贺昌杰还是有情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喜欢了他这么多年,都为了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我嫁进贺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自认为对公爹和婆母也算是有所了解,他们对你这个长子,真的是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心里怕摔!他们一心一意的想着要把你培养成才,含辛茹苦、砸锅卖铁的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可是你是怎么回报他们的?你自己说!你是怎么回报他们的!”
只觉得儿媳妇这话简直说进了他们心坎里的贺老爷夫妇不约而同地频频点头,望向贺昌杰的眼神也充满着浓浓的失望味道。
听听!听听!连才过门儿没多久的儿媳妇都能够体会他们的不容易,他们自己的亲儿子却把他们的所有付出看做是理所当然一样的糟践!
陆拾遗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此刻充满着磅礴的怒焰和浓郁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
“再说小姑子和小叔子,他们一心把你视作骄傲,一心把你视作最完美的榜样!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他们的骄傲和榜样的?!你喝花酒!你脸色变都不变一下的骗自己家里人!贺昌杰!你说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吗?!”
“你甚至连自己做过的错事都没有勇气去承担啊!”陆拾遗再次抬手狠狠地扇了贺昌杰两巴掌。 ωwш ▲Tтkǎ n ▲¢○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气狠了的缘故,整个人都往后栽了一栽。
要不是被贺明燕跟碧青眼疾手快的搀扶了一把,只怕她现在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我的父亲错看了你,我也错付了自己的终身,”全身都在气得止不住发抖的陆拾遗挣脱了贺明燕与碧青的搀扶,用力将桌子上的檀木箱子扫落地面,然后再在上面狠狠地踩踏上了两脚,这才在贺昌杰复杂莫名地注视中继续说道:“可我不能再容许自己一错再错下去!”
陆拾遗语气坚决地看着贺昌杰说道:“你说你只要不写和离书,我就不能离开贺家,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与你这种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为伍?不错!你作为我目前的相公,确实有这个资格,但是——你能够拦得住我的身体,难道你还能够拦得住我的魂魄吗?!”
在贺昌杰充满震惊的注视中,在贺老爷等人的惊呼声中,陆拾遗陡然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个金簪用力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夫人!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眼见着陆拾遗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缓缓沁出一滴血珠的贺昌杰心里就如同割肉一样的疼。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这新婚妻子居然是一个如此刚烈的,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签下和离书!要不要现在就放我走!”陆拾遗双目通红地怒视着贺昌杰高声喝问道。
“……我……我就算当真签下和离书……你……你又能去哪里呢?夫人!你已经无处可去了!这贺府就是你的家啊!”
贺昌杰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撩起袍摆,扑通一声跪倒在陆拾遗面前。“夫人,还请看在我只是初犯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吧!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在这样一个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朝代,贺昌杰这一跪简直有石破天惊之效!
原本还对他心怀不满的众人们在见到他这一表现后,尽皆把充满殷切的目光投向陆拾遗。
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他们家大少爷诚心改过,又是初犯,想必他们家少夫人应该会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你以为你这样一跪我……我就会原谅你吗?”陆拾遗仿佛被贺昌杰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一般。
她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在大家充满紧张的注视中,狠狠与跪在地上的贺昌杰僵持了半晌,良久,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满脸歉疚地对欲言又止地贺老爷夫妇敛衽行了个福礼,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
一心觉得自己一腔付出喂了狗的贺老爷在陆拾遗前脚一走,后脚又对着贺昌杰一脸凶神恶煞地抡起了一张杌凳,不顾贺夫人强烈反对的就要再次把贺昌杰揍个半死。
许是受了陆拾遗刚才那一番话的影响,贺明燕与贺昌煦没有像刚才一样,手忙脚乱地试图来制止自己的父亲动手。
因为在他们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位兄长这次做的真的是太过分了。
在正房这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候,在新房那边顾承锐却囧囧有神的亲眼见证了一出变脸绝活儿。
眼瞅着自家拾娘由伤心欲绝的新嫁娘重新变回原先那副淡定从容样的顾承锐扑棱着翅膀,用自己的鸟脑袋亲昵地蹭着陆拾遗如玉般的脖颈,然后很努力地抻着脖子用舌头去舔舐陆拾遗那用金簪刺破了点皮的粉颈,心疼地一个劲儿地问“疼不疼”、“疼不疼”。
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心里暖烘烘的陆拾遗主动拿脖颈往他那边凑了凑,“不疼,我刺得不深。”
“就算不深也出血了啊,你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顾承锐继续撒娇似的蹭陆拾遗,边蹭边小心翼翼地拿黑豆眼偷瞄她,“拾娘,你真的决定要和那不要脸的狗东西和离啊?”
“那是毫无疑问的啊,”陆拾遗忍俊不禁地把顾承锐捧到自己面前来,满眼戏谑的吻了吻他毛茸茸的小鸟脑袋瓜,“我早就想要把那冒牌货给一脚蹬开了,要知道,在我的心里,我的丈夫可只有你一个。”
顾承锐被陆拾遗这一番表白说得是心花怒放。
他在陆拾遗掌心里又接连扑棱了好几下翅膀,故意用一种很是正经的类似于官腔的语气夸奖陆拾遗:“你能够这样想是对的,好男不娶二女,好女不嫁二夫,你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嫁给我做妻子了,那么,当然不能在给别人做妻子!”
“嗯嗯嗯嗯,我也是这个意思。”陆拾遗同样一本正经地回道。
一人一鸟又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通情话,然后才一起上·了·床。
顾承锐虽然现在是一只鹦鹉,但是却不愿意像别的鸟儿一样住到笼子里去,而且他爱极了这种与他的拾娘亲密相处的感觉。
在看着自家拾娘洗漱完毕,换了亵衣,又亲手拉下帐幔以后,顾承锐就着外面有些昏黄的烛光,继续与乌发如云一样披散在鸳鸯戏水枕头上的陆拾遗说悄悄话。
“……要收集到最纯粹的灵魂本源,就必须要深入到一个灵魂的最深处去。”此刻的陆拾遗正在与顾承锐解释灵魂本源的本质。“这具身体的主人被她的表哥兼丈夫害得做了一辈子的玩·物,活得悲催又可怜,她虽然只是给了我一个笼统的报复任务,实际上,她真正想要的,却是变成一根深深扎进她表哥心窝里的刺!让他每一次,只要一想起她就痛不欲生,悔恨难当。”
陆拾遗用一种近乎轻描淡写地语气对听得两只黑豆眼瞪得溜圆的鹦鹉爱人说道:“我很乐意成全她。”
陆拾遗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对她而言,想要在一个男人心里深深的种下自己的影子,从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顾承锐用一种一言难尽地眼神看着陆拾遗,很是小心翼翼地问:“拾娘,你……你这么的会玩·弄·人·心,在我们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世界里,你……你有玩·弄·过·我吗?”
“你说呢?”用手肘支撑着头颅与顾承锐对视的陆拾遗笑得一脸莫测高深的反问。
顾承锐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自己五彩斑斓的鹦鹉毛,要多识趣就有多识趣的竖爪子告负认输道:“拾……拾娘……你别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我会感到害怕……不管你……不管你以前是否也像对贺昌杰那个蠢货一样……玩·弄·过·我……我都甘之如饴……只要是你就好了!”
“真是个傻小子,”陆拾遗被顾承锐这副战战兢兢地模样给逗乐了,她倾身上前又在他毛茸茸的小鸟脑袋上亲了一口,“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舍得像对那些任务对象一样的对你。”
在说这话的时候,陆拾遗选择性的遗忘掉了她与顾承锐终于有了交集的第一世。
顾承锐瞬间被陆拾遗这一举动给安慰到了。
“拾娘,不止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在我的心里,”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陆拾遗,表情很是认真地,用一种近似于宣誓一样的语气说道:“你也是我的心肝宝贝!”
陆拾遗看着郑重其事的顾·鹦鹉·承锐,一脸忍俊不禁地笑了。
贺老爷在把贺昌杰揍了个半死后,到底又厚着脸皮带着贺夫人来到新房试图劝说陆拾遗与贺昌杰和好了。
他们的理由听上去还挺冠冕堂皇的。
男人逢场作戏,总是在所难免,只要他愿意回归家庭,那么做妻子的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彻底揭过这一茬。
毕竟,他也只不过是犯了个天下男人都会犯得错误。
面对这样的贺家老两口,陆拾遗直接用委屈至极的哭声把他们给反呛了回去。
陆拾遗这辈子的老爹陆德正是个对妻子十分忠贞的好男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妻子走后那么多年都没有续弦,甚至到撒手人寰之际,身边也仅有一个女儿。
是以,陆拾遗几乎是用理直气壮地口吻大声痛斥着贺昌杰的负心薄幸。
她直言,她的父亲之所以会放心的把她嫁到贺家来,就是当年贺家在与他们家缔结姻亲时,清清楚楚的向他们陆家保证过,如果他们生的果真是一儿一女的话,那么到时候也要像他们的爹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贺昌杰根本就没有做到!
他辜负了两边长辈曾经许下的保证,她根本就没办法再接受这样的他!
因为她只要想到自己曾经居然为了这样一个恶心透顶的未来丈夫而拼命的学习各种女儿家的才艺技能,她就怄得想要吐血!怄得恨不得直接和贺昌杰同归于尽算了!
歇斯底里的陆拾遗把贺老爷夫妇给吓了个半死。
生怕陆拾遗当真一个想不开与他们长子同归于尽的两人只能垂头丧气的铩羽而归。
不过他们也没有为此而生陆拾遗的气,顶多觉得她气性大了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嘛,会有些言行失当也很正常。
不过在儿媳妇那里怄了一肚子气的贺老爷在回到正房见到眼巴巴的儿子后,到底没能忍住的又念叨着他“惯子如杀子”的口头禅,把本来就被他揍得处于半残状态的贺昌杰又狠狠地痛揍了一顿。
眼见着这样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绝色大美人儿却因为自己的一时行差踏错而怎么都没办法近身的贺昌杰在心急如焚的长了一嘴燎泡后,除了自暴自弃的借酒浇愁以外,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在贺昌杰自暴自弃的时候,贺家所发生的一系列冲突也不知怎么的,就传遍了沅水县城。
所有人都觉得贺昌杰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如此辜负自己的亲人和妻子以及对他有着殷切厚望的岳父。
陆拾遗对于他的那几句评价,也被传了出去,贺昌杰在沅水县□□声几乎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眼瞅着一切越来越不可收拾的时候,因为自己一表人才的丈夫居然是个天阉而对陆拾遗这个媒人恨之入骨的云葶兰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假借安慰自己叔叔婶婶的名义,整日出入贺府,与醉醺醺的贺昌杰勾·搭·成·奸了!
为了能够彻底取代陆拾遗的地位和自己心爱的表哥双宿双栖,她更是在一次贺氏家族的聚会上,主动向贺氏宗族的族长告发了陆拾遗这个水·性·杨·花的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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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之所以会被陆拾遗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天阉丈夫就是因为她发现了陆拾遗一个天大的秘密!
——为了让大家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俱都属实,她甚至当着所有贺氏族人的面戳穿了她丈夫一家极力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说陆拾遗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推三阻四的不肯跟她表哥贺昌杰圆房,完全是因为陆拾遗早在还没有嫁进贺家以前,就已经有了别的姘头,甚至那姘头三不五时的就会潜入贺府与陆拾遗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