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澜不知是因为日头太足,还是这男人的笑容实在碍眼,肝火更盛,想着怎么煞一煞这男人的脸面,然而身下波涛尽数堵于出口,一不小心就有冲破关口一泻千里之势,脸色渐渐由青转黑,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防洪之上,只能用眼神杀他一千遍。
文璟却丝毫不以为意,微眯着眸子远望江面,不多时,唇角浅勾,“来了。”
云微澜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江水滔滔,天水连接,哪有什么东西来了?但看文璟唇边那抹说不清意味的淡淡笑意,又不象是存心捉弄,便凝足了目力往远处看去。
过了少顷,江面上出现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待又近了些,她才看清那是艘船,且是艘吃水很深,雕梁画栋的大船,看它所行的方向,正与他们同路。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以此江的宽阔浩荡,走水路的大船必定不少,只要等上一等,总会遇上那么几艘,再加上出门在外之人多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一般不是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多半会出手帮忙,他们的困境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结果真是让人又喜又悲。
喜的是终于有了解决人生大事的希望,悲的是,这男人当真是处处比她强,连目力与耐心都要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肚子里的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又坐了下去——动不得,动不得啊。
于是开始动手解腰带。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按在她的手背上,“你要做什么?”
云微澜头也不抬,推开他的手,“求救。”
江面这么宽阔,若是不采取些什么措施,对方不一定能发现他们,这些男人不是打着赤膊便是光着两腿儿,就算是全套的也是黑不拉叽的,就数她身上这半件残次品颜色亮丽,挥上那么一挥,或许能增添几分被发现的可能。
听她这么一说,文璟的手就收了回去,轻轻落在福来的背上,福来从鼻孔里呼出一声满足细长的轻哼,眯起了眼。
“来来,小初一。”云微澜三两下脱了外面的裙子,递给初一,“你让他们拿着这个,谁嗓门儿大就让谁喊,让那船过来。”
初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手里的裙子,半晌,洁白的小脸儿竟慢慢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儿,染得那两粒圆润润的耳珠子尤其可爱。
“快拿着!”云微澜见他半天不动,瞪眼。
若不是她此刻内急,经不得半分折腾,早就扯开喉咙亲自上阵,哪还这么麻烦。
初一去看他家主子的反应,见文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了,接过去却又像是抓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转手扔给了离得最近的文二。
盯着江面正琢磨云微澜口中所说的那个是什么的文二只见眼前飘过一抹蓝,随后手里就多出这么个轻飘飘华丽丽的物件,呆了那么一霎,下意识回头,就见只穿着中衣的某人就那么大咧咧地瞅着他,俊脸顿时烧成了一把火,迅速将手里的半件裙子团了团,一扔。
正中文三怀抱。
同样正琢磨着的文三傻眼,脑子还没转过来,怀里的东西已被他抛了出去,那神情就跟溅了油星子似的。
文七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的漠然,仿佛没什么事情能搅动他心湖一般,不过那身手可不是普通的快,别人眼还没眨,落在他怀里的那团蓝色物事已转手易了人。
文一双手捧着那团纱,额头青筋跳了跳,没动。
碍于云微澜的形象着实不太雅观,他们几个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甚有默契地没有回头看,谁能想到这人竟然将身上的衣裙给扒了下来……
裙子衣料轻薄,穿与不穿差别着实不大,里面中衣已干,该遮的全遮了,不该露的半点没露,只是这好歹装着面门的残次品一脱,到底让深受封建礼教荼毒的大好青年们深受震撼。
云微澜被他们几个抛绣球似的来回抛得眼晕,这回可算定住不动了,心里大骂迂腐的同时不由感叹,果然是排行老大的,这沉稳劲儿就是比那些个要足。
文一缓缓转身,捧着纱裙的胳膊怎么看怎么僵,面容紧绷,目光往文二身上一落。
“哎哟,我胸口好疼,好疼。”文二腰背一躬,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外带几声呻吟。
文一的脸色紧了几分,目光一转。
“老大,你不要看我。”文三屁股一歪坐倒,捧着那条伤腿,有气无力,“我腿上两排大窟窿,刚止了血,一喊怕是又要流血。”
文一额头的青筋绽了绽,目光转向文七,文七神情不变。
文一抿了抿唇,看向了手里的纱裙。
纱裙……
云微澜突然有些不忍,想像一下,让这么一个沉稳冷硬的汉子挥着这么柔软亮丽的裙子朝远方的船儿悠悠喊话,这画面,太美,不敢想。
瞟了眼稳坐不动的某主子,她轻咳一声,胳膊肘儿顶了顶他的手臂,开口,“要不然,你来?”
抱着被一口拒绝的准备,本以为他定然不肯,未想文璟悠然一笑,将福来交给初一,长身而起。
云微澜有些惊讶。
但见文璟取过文一手里的纱裙,轻轻一抖,半幅纱裙随风而展,如一抹碧波铺泻在碧水蓝天之中,那执纱的手指节修长,根根如玉,那半截纱裙在他手里,未有半分残破的落魄,反倒曼妙轻舞,分外悠扬。
珠白轻袍微扬,那身影颀长玉立,轻纱绕指,温柔缱绻,在浪涛轻拍中雅致入画。
毫无违和感。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