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刑 监
赵勇被调出十监后不久,徐老虎便带颜所长进了监。
“都到风坪去。”徐老虎命令道。徐老虎一对虎眉往上挑上一挑,自有一股威严的刹气。没有一个在押犯敢与他对视:“成两排站好。”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徐老虎喊出了口令:“稍息。”
徐老虎开了口:“今天下午,可能是晚饭后,你们监子要关进来一个重要的犯人。”徐老虎停顿了一下:“所以要将赵勇调离十监,是因为即将进来的这个人与他有点关系,这是所里研究决定的。这个人以前在秀湖看破守所关过,现在寄押在玉泉,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认识,也知道这个人。不管认不认识,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也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对这个人都必须重视。先宣布一条纪律,在他进监后,没行到正式宣判前,你们不要向他透露出对他严密监视的消息。要绝对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同时也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从明天起,你们监子晚上要派人值班,严密监视这个人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即制止,喝醒全监的人起来共同制止,迅速报告值班所长。要防止这个人自杀、自伤,同时也要防止他伤其他人。你们每两个人一班,一班两小时,值班时不允许睡觉,不允许在铺上坐着,要不停地走动,严防打瞌睡,这是为你们着想。换班由值班所长按时喊你们换班。为了表示对你们值班的辛苦,从明天开始,所里对每个人给予加餐。每人每餐多加半砣饭、半份菜。这个人进来后,不允许睡在两头靠墙的的地方,必须睡在铺的中间,容易观察到的地方。”
徐老虎停了停,问:“你们监子谁掌监?”
严优站得离徐老虎最近,于是回答:“管监的刚才被调走了。”
“严伟,那么先由仍然负责管理,等会我同郭所长讲一声。”徐老虎访美:“要对监子里的安全负起责来,不要怕,胆子放大一点,有夜里睡觉的敲他几下。监子里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所长报告。等一会,你将值班的名单排出来,抄两份,一份交给我,一份贴到监子里。”
“是,徐所长。”严伟回答。
徐老虎与颜所长便离开了风坪,在走到监门时喊严且慢过去。严伟立即跑了过去,徐老虎压低了声音交待:“等会送到监子里来的是个死刑犯。”这一点严伟已猜到了,徐老虎继续说:“但还没有正式宣判,他自己还不知道。所以,今天晚上不要惊动他,告诉监子里的人不要议论他,不要讲刚才的事情,要装出同平时一样。监子里有菜就让他吃点,但不要让人打他。他一旦有什么曝动,几个人就合力制服他。刚开始时,他的情绪肯定会不太正常,你们要防着点,不要让他弄伤了人。他要是有自杀的征状,要及时向值班所长报告。对他伤人和自伤的行为要立即制止。还有安排值班的名单先收藏好,不要让他发现,等宣判后上了刑具才张贴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徐所长。”严伟回答,徐老虎才锁好监门同颜所长一同离开。
徐老虎一走,严伟便立即找到了纸笔,按照监子里睡的顺序,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每两个人两小时一班安排好了。抄好了两份,将一份藏在衣袋里,另一份在徐老虎经过十监门口时交给了他。
监子里的人都陆续从风坪中进了监,都在议论将要送进来的是什么人,所里面会这么重视。进监时间长的人都已经猜出十监要关押死刑犯,因此为只有死刑监才要监子里的人值班,所里才给加饭。
“一定是老五他们要回来了。”陈勋猜测道。
伍连志说:“温如玉团伙中的人,只要不是熊霸,任谁关到我们监子,我都不怕,只有同熊霸关在一起有点怕。他太恐怖了,时间关久了,他都有点变态,整起人来非常残忍,并且从不问理由。他的力气又大,三十八斤的铐子,他拖着到处跑,点都不费事。看守所里的铐子,他是承包了的,很少取下来过。我同他在一个监子里关了两个月,现在打死我都不敢跟他关在一起了。希望不是将他送到我们监子里来就好了。”
陈勋问:“熊霸真的有那么恐怖?我不信制服不了他。”
伍连志道:“不行,两三个人制服不了他。亿万群众简直象头牛一样,并且下得了手,心狠着呢!你难道几个人夜里不睡觉去守着他?这样的人只能哄着他高兴,我绝对不敢哄你。”
陈勋道:“那么只有希望他不是进我们监子了。依你看,他们团伙中有几人会判死刑?”
“这个不知道,起码是两、三个。要是这次送进来的是他们团伙中的人,明天就知道了。”伍连志说。
严伟问:“喂!老陈,你看老五会不会判死刑?”
陈勋猜测道:“不会吧!他身上没有血债,起诉书上排名第五,上面又有点关系,应该不会判死刑的。”
严伟也有同感,道:“我想也是,老五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太坏。今天送我们监子的人,你看该怎么对待他?”
陈勋道:“先不要惊动他,还是对他客气点,请他到上面来吃,监子里的事不要让他插手去管。打人的事不要让他动手,怕他出手太狠,弄出事来脱不了佛。能容忍的尽量容忍点,别弄毛了他的。他一个死刑犯,反正是要死的,同他去拼命犯不着。但不要怕他,要是他做事太出格、太不象话,我们一起动手,先倒了他的威再说。第一次把他打怕了,就不敢生事了。还是等到他进来后,观察两天再讲吧!”
严伟道:“也只能这样了,夜里值班的事,等会跟大家说明白,绝对不允许睡觉。哪个敢睡觉的话,开他的庭在所长那也有理由,别让一个死刑犯夜里要了我们的命。白天好说,夜里要是有什么响动的话,大家就全部起来,一齐动手阻止。我们毕竟人多,他又带着脚镣手铐,不要让他偷着下手就行了。连志你就挨着他睡,让简如锦、李山桥睡到你前面来,另引起他的怀疑。哦!对了,等会你报告徐所长,让他给你摘掉铐子算了,这是一次好的机会。就讲夜里要值班不方便,我想是可以的。”
“是呀!我试试看。”伍连志觉得有理,于是在监门口等着徐老虎过来。在徐老虎转回来时马上报告:“报告徐所长,明天我们要值班,戴着铐子不方便,把我除掉吧!”
徐老虎看了一眼他带的脚镣,问:“谁给你带上的?”
伍连志回答:“是郭所长带的。”
徐老虎说:“那等到郭所长给你取,谁带的你喊谁取。”
开刚折黑后不久,听到外面的铁门响,跟着外面的走廊上一片糟杂声。那边河的铁门响了,是关了人进去隔壁九监也关了人。一会后,十监的监门被打开了,一个矮蹲蹲的人抱着被子、衣物进了监。大家不由注目打量他,只见二十出头,一头长发中渗杂着不少的白发。徐老虎对着监子里大声交待:“让许军华睡中间。”
伍连志显然同新来的许军华认识,马上站了起来招呼:“军华,是你?快过来,跟我睡到一块。”过去接过许军华的被子放在自己的铺位前面摊开了。许军华打量了一眼监子对陈勋问:“你是陈胖子?”陈勋点点头,他又问严伟:“你是严胖子?听五哥讲起过你们。多关照一点。”
陈勋问:“老五也回来了,关在几监?”
许军华答:“回来了,就关在隔壁九监。”
陈勋问:“你们才出去一、二十天又转回来了,你们都关在哪里?”
许军华答:“我同五哥、叫花子关在北城区看守所,他们几个关在市直看守所。”
陈勋问:“你们一共送过去几个,都回来了吗?”
许军华答:“一共是七个,今天都回来了。我、五哥、叫花子、熊霸、温如玉还有张祥和唐飞。”
陈勋问:“他们都关进了哪些监子?”
许军华答:“唐飞在四监;张祥五监;温如玉七监;五哥九监,熊霸、叫花子往后面去了,可能是十三、四监。”
伍连志问:“你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吃没吃苦?”
许军华说:“没有。五哥原先就是关在北城的,同那里的所长、监子里的人都很熟。他一进去就帮我打了招呼,没人敢动我们,还请我们到上面吃。他们讲,早就听说过温如玉团伙了,我们团伙在那边的名声也很响。他们问我是谁?我讲我叫许军华,他们就知道了,说:你就是许军华啊,早就听说过大名了,是排在第二的。”
伍连志关心地问:“吃过晚饭没有?”
许军华答:“还没有。我们是下午快五点的时候走的,是刑警队开的警车去接的。我们问:怎么又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他们讲:快过年了,是接你们回秀湖过年的。”
伍连志访美:“现在已没饭吃了。里面还有方便面,但没有开水了。你是将方便面吃干的,还是用冷开水泡发了吃?”
许军华说:“就用冷开水泡发了就行。”
伍连志立即吩咐:“崽崽鬼,你去为军华泡包方便面。”
崽崽鬼答应了,领命下床去泡面。伍连志接着将监子里的人为许军华介绍了一遍。陈勋说:“你从一语道破象回来,路上也辛苦了。吃了面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许军华还没有意识到这次被押送回来,等着他的是死刑宣判。他同伍连志瞎扯了一阵后,便呼呼地睡去了,并且发出很大的鼾声。想到今后每夜都要听到这种鼾声,严伟有点不舒服,忍不住要伸头去注视这个自己还不知道就要判死刑的死刑犯的睡态,不免对身边睡的这个必死之人产生一种同情和怜悯。要是你从没有同一个明知必死的,此时却活生生的人在一起吃,一个铺上睡,是很难体会到严伟此刻心里感受的。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生命, 不久将要被剥夺,而你却必须每天的时时刻刻都必须陪伴着他,同他一起生活。严伟想象着许军华将来被打靶后的死状,再看看他现在熟睡的样子,怎么也无法入睡,一合眼就看到许军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还在垂死挣扎。再加回过头来看看陈勋,发现他也没有睡着,也许也在想着睡在这里的还活着的死人,便小心地问:“老陈,怎么也不睡?”
陈勋答:“睡不着。”
严伟压低声音问:“你看这次老五会不会有事?”
陈勋反问:“你说呢?”
严伟说:“我看应该不会有事的。他是排在第五,现在又关在九监,九监已经有一个了,不可能将两个死刑犯关到一个监子里吧?”
陈勋说:“我也是这么想。”
严伟问:“你现在同以前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陈勋说:“有。不是害怕,总有那种怪怪的的,说不出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看着他在你身边好好的,说不定明天就从你身边拉出去给水消灭了,你讲这种感觉会好吗?还是不要讲了,免得让他听见。”
这一夜,严伟迷迷糊糊地睡着后,竞三次被告同一个恶梦给惊醒。他梦见许军华浑身是血,伸出手来拉严伟,让严伟去救他。严伟努力挣扎,却挣脱不了……有一次却换成了祁连武。后来严伟不敢再睡,便披衣坐了起来,拿出一副扑克牌,独自坐在被子里面捡牌。一直坐到天亮后,开早风起床……
早上在风坪中洗刷时,见上面没有所长巡查,陈勋、严伟便在风坪中同九监喊话,向祁连武问好。陈勋说:“老五,听说你回来了,在玉泉还好吧!又出去兜了一次风,转了一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