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东篱的随从穿着很简单,只是一身黑色的西服,带着墨镜,看起来很干练,与阿刀的武装分子大不相同。何小萝突然感觉樊东篱很有力量的手托住她的后背,接下来她便轻而易举地走进了那间小屋,好像浑身多了许多力量。何小萝心里很恐怖,觉得好像被劫持了一般。
屋内陈设极尽简陋,只有一盘小炕,上面铺了一张半旧的席子,席子上放了一只小木匣,里面填满了稻草。樊东篱身边只跟了两个随从,上前将那只匣子里捧了过来,惊喜地说:“大哥,你看!”
何小萝刚才还怀疑这个黑社会要把自己劫持进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时侯完全被匣子中的东西所吸引,竟然是一握异常漂亮的宝石,好几样颜色、如同指肚般大小,就算埋没在稻草间也丝毫不掩其华,简直是熠熠生辉。
“小萝,你看。”樊东篱低声说,声音中压抑着兴奋。
“这,这些是真的吗?”傻瓜都能看出来这是钻石,但话说一般何小萝能够见到的钻石都是在珠宝店的玻璃里面按分来记重量的,豆粒大小都已经价格不菲,而且旁边还机关重重。这些钻石每一个都可以用克拉来算了吧,竟然都放在稻草里,很难不想象成山寨的。
樊东篱点点头。
汗!何小萝又认真地看了一遍那些东西,她对钻石没研究,但知道越纯净的越有价值。这么说这些东西足足可以价值连城到换取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这就是你们来这里地原因?”
樊东篱挥挥手,随从就将那只匣子盖了起来,认真地装在一只密码箱中。
“是的,小萝。”
何小萝很鄙视,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见识到了他们的货物,说不定他们就会杀人灭口了,还不如把事情问个明白,死也死得值得一些。于是很消沉地问:“这就是黎昱藏在这里地东西?”
樊东篱挑挑眉毛,对何小萝的反应很感兴趣。
得到肯定的回答,何小萝扬起眼睛,笑了笑,“这东西警方不是也有人在找吗?樊大哥。你是在跟警方抢东西?”
樊东篱本来是一脸的清肃,这时绽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何小萝的感觉一直都没有错,他就算再改头换面,依然是不安分的人,在做着铤而走险的事情。
“小萝,你太单纯,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其实是无主地。”樊东篱深邃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何小萝有点傻,无主的?难道这是强盗逻辑?在她的认识里,官方要的东西就是属于官方的,怎么还成了无主的?
樊东篱看出何小萝的想法。亲切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竟然像一个久别重逢地大哥哥一般,“知道这些钻石都是怎么来的吗?”他轻轻一笑,“三年前一个神秘人从南非走私回来它们。可是一进入海关就被帮派之间的斗争仇杀,从此这些钻石下落不明。”
呃,又是帮派仇杀,何小萝郁闷地想起上一次他差点被人在树林里杀掉的情景,简直是太恐怖了,比好莱坞地黑帮电影还要恐怖一百倍。Www.1
樊东篱继续说:“我一直在跟黎昱所在的组织争夺这些货物,但黎昱在单独保护这些货物的时候背叛了。他的组织便以为他投靠了我,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清除我的人。”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不定的光火。里面盛着深刻的愤怒,“可也就是上次的斗争惊动了警方,他们逐渐找到了黎昱地藏身之处,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黎昱竟然是在借刀杀人?何小萝实在是很佩服他,看起来木讷老实毫无心机,却竟然能将两个帮派牵扯进去。偷了人家的东西还叫人家打架。要不是警察坏了他的事,他现在估计已经带着钻石不晓得在哪里作威作福了。
“所以这些钻石本来属于那个神秘的人。但他死得太蹊跷,使得这些价值连城的货物成了无主之宾,所以很多人在以性命做赌注想要得到它们。不过现在它们属于我。”他这样说地时候,眼角弯出一个好看地弧度,突然让何小萝不合时宜地想起影视剧里君临天下的帝王,突然拥有了天下那样贵重东西地时候,就会绽出这种威严的参杂着成就感的十分迷人的气质。……等等,这是什么比喻?
汗啊!何小萝明显觉得这样的故事离自己简直是太远了,可是又鲜活地摆在自己面前。如果是在电影里看到樊东篱这样的人物,说不定还为之尖叫一下,因为他真的很黑道很有魅力,浑然有一种当年周润发横行上海滩的味道,可现实不是文艺,当他真正站在你面前,而且你的生命就在他手里捏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玩。一路看小说网
“小萝,今天从我看到你,你就用这种小兔子一般的眼神看我。”樊东篱竟然说,“你知道我心里的感觉吗?我觉得我伤害了你。”
呃,何小萝抬起眼睛笑得很难看,“不会啦,樊大哥,你要是让我妈妈和师太安全地出去就很好啦,呵呵,他们不会乱说的……”何小萝突然觉得自己说这话都有了革命烈士舍身为人的味道。
樊东篱哈哈一笑,对随从说:“将师太请到这里来。”
他要干什么?何小萝心里一紧,完全没有见识过黑社会帮派,不晓得他有什么章程……不会玩什么断指皮鞭滴蜡之类的变态游戏吧……
水月师太一会儿就跟在随从后面过来了,素袍上沾了点点泥渍,却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慈悲模样,丝毫不惊不惧,从容而稳健,只是走进屋的时候,看了樊东篱一眼,目光中陡然射出犀利的光芒,让人心里为之一震,不过那光芒随即就淡了下去,只剩下望向何小萝时的担心。
“师太,在下惊扰了。”樊东篱很彬彬有礼地说。
水月师太行了佛礼,“阿弥陀佛。”
“我要的东西已经取到,这就离开广济庵,我的兄弟们不懂事,让师太和各位小师傅们受了委屈,还望见谅。”
何小萝心里打鼓,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你跑到人家家里把人家绑起来,临走时还要人家原谅,人家不报警才怪了。
熟料师太只是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佛门清净之地,本不该污藏不洁之物,贫尼有失察之误。一切劫数皆因孽缘,现在施主既已将原物取回,自是皆大欢喜,阿弥陀佛。”
“师太慈悲,广济庵佛法无边,我也想在此结个善缘。”他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张支票双手呈递给水月师太,“捐个来世可否?”
何小萝伸了脖子看了眼那张支票,竟然没有填数额,这样水月师太随便在上面填个多少数字都可以随便提取,简直是太慷慨了。
水月师太又诵了句佛语,“施主广积善缘必有后福,何言来世?人生一世,善恶皆在佛祖心中。”说完双手接过支票。
这笔交易做完了。
樊东篱松了一口气,对阿刀说:“撤掉人下山!”然后对何小萝说:“大哥先走,留一辆车送你和伯母好不好?”
何小萝没有料到这样一场绑架抢劫的大事,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一想到上一次被关进看守所一个晚上就差点把母亲气坏了,这时还哪敢叫绑匪派车送她们,于是赶快摇头,“不要不要,樊大哥你们先走,我们打车回去就好了。”
樊东篱看出她的意思,便不勉强,深深看她一眼,留下一个失望的笑容,“是,大哥是坏人,不能随便相信。”他竟然又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何小萝身上,“穿得太单薄了,以后要懂得爱惜自己。”说完便带着他的随从极尽潇洒地走出小院门,下山去了。
何小萝披着那件黑色的大衣,面对水月师太有点惊慌失措。
水月师太慈爱地看了一眼她,笑着说:“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你,才不会伤害你。”
啊哈?何小萝笑了,他明明是受了肖亦澄之托吧,怎么会也心里有我呢,师太真能乱点鸳鸯谱,便说:“什么呀,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不太熟的朋友而已。不过师太……呃,您能不能不要跟我妈妈说……我认识他们的事?”何小萝可怜巴巴地哀求。
“世上本无事,庸人固自扰,既然你没有危险,我又何必去跟你母亲提起,徒增她的担心呢?”
“啊,师太,您不打算跟警察局点炮他吧?”何小萝怎么都觉得刚才师太的态度是个缓兵之计,这么想着还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那张无限额的支票。
水月师太很玄幻地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已经告诉了他善恶都在佛祖心中,怎么会再去害他?小萝,你快扶你母亲下山去吧。孩子,记住人可以爱一辈子,但不能恨一辈子,坚持去恨一个人反而会错过本该爱的东西,你母亲总是走不出这个业界,我希望你能走得出来。去吧……”
水月师太说完这些话,将手里那张支票撕成小纸片扔在了旁边的雪堆中。
何小萝突然觉得她站在那方小院中,矮矮的白墙下,却如一株墙外的梅树一般出尘清逸,宛如淡远的冬日天空,禅意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