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握他的手。
这么多人守在外面,能躲在她房里床上的,自然只有霍明锦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久久没听到回答,霍明锦抱着她,沉沉睡去。
傅云英等了半天,试探着推了一下,霍明锦翻了个身,没有醒,双手收紧,把她抱得更紧。
黑暗中,她轻抚他的脸,盯着着他浓黑的眉看了很久,笑了笑。
只能就这么睡了。
……
樱桃红透,芭蕉冉冉。
晨光透过墙外几丛蓊郁生长的芭蕉,漫进卧房,在湘竹屏风前笼下一片潺潺浮动的斑影。光线被阔大肥厚的叶片一层层滤过,丝丝缕缕,泛着清冷之意。
傅云英倚靠着床栏而坐,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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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几页,听到屋外鸟鸣啾啾,抬起头,望着屏风上跃动的浮光出了一会儿神。
花罗薄被翻动,窸窸窣窣响。
床里的霍明锦翻了个身,双手在被子里摸索,半天没摸到人,浓眉皱起,睁开眼睛。
她抛开书,低头看他,握住他的手。
霍明锦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紧紧攥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她的手指。手放开,侧过身往她怀里拱了两下,坚实的臂膀抱着她的腰,脸挨着她蹭了蹭,像小孩子似的。
复又闭上眼睛,枕着她的腿沉沉睡去。
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救出曹总督后,他辗转各地收拢军队,将几支起义军逼进包围圈中,忙得写信的时间都没有,几乎一直在马背上。
刚打了胜仗就连夜赶回来,这是累极了。
傅云英眼眸低垂,手指轻抚他黑黢黢的剑眉。
他侧身躺在她腿上,黑发,浓眉,薄唇,五官线条明晰,头发散开了,披了满肩,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身上只穿了件云纱里衣,衣襟大敞,蜜色肌肤上横贯几道旧伤疤。
她的手不知不觉滑进衣领里,指尖抚过那几道疤痕,疤痕早就愈合,有些微微的凸起。
不知是不是觉得痒,他在梦中捉住她的手,轻轻扣住。
她让他抓着自己的手,仔细凝视他的睡颜,想起那天目睹苗八斤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最信任的兄弟从背后两刀捅了个对穿时,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年霍明锦被亲生母亲和兄长出卖,被围困在孤岛上等死,眼看部下一个接一个死去时,又是怎样的绝望?
他没有对她说过那些日子的艰辛,因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想让她不快乐。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上一世的她只是个小姑娘,和他一起玩,和他一起笑。
她自然喜欢他这个温和而体贴的大哥哥,所以这一世会下意识信任他,不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那段时光太短暂,只是小姑娘对年长哥哥单纯的喜欢,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他就离开京城上战场了。
这一世重逢,她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他却一直如少年时那样,不管她怎么变,深情始终如一。
傅云英怔怔地出神。
重活一世,她努力尝试走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她不知道自己走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旅途的终点在哪里,她并不是很在乎结果,认真过好每一天就够了。
不知不觉间,霍明锦跟了过来,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他温和而沉默地跟在她身边。
她可以向他倾吐自己所有的秘密和烦恼,用不着忌讳,也无需负担什么。
凉风吹拂,窗外芭蕉叶片轻轻晃动,斑影如水。
躺在她腿上的男人醒了过来,见她坐着发呆,眼神放空,唇角勾起,抬起手,粗砺的手指摸摸她的脸。
“在想什么?”
傅云英回过神,低头看他。
“想明锦哥哥。”
她的语气和平时不同,很不同。
霍明锦一愣,似有所悟。
虽然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但因为她这一句话,心口仍然狂跳不已,一种无法抑制的欢喜瞬时溢满四肢百骸。
他立刻坐了起来,翻到她身上,大手绕到她脖子上,猛地往下压,近乎粗鲁地吻她的唇。
傅云英回应着他的吻,感觉到他手臂用力,顺着力道往后仰躺在竹枕上,束发的锦缎散开,乌浓青丝铺满半张床榻。
良久,唇分。
霍明锦压在她身上,呼吸粗重,呼哧呼哧直喘,幽深双眸望着她漾起水润的眼睛,双手捧起她的脸。
四目相接。
“喜欢上我了?”
仿佛早就知道会如此,并不急迫。
她对他的喜欢,赶不上他对她的,那不要紧。
他说过的,可以等,她用不着有压力,只要按照她自己的心意自自在在往前走就够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然从容不迫,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了,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狂喜和美妙,还是强烈到让他战栗。
犹如奔腾的百川,历经艰险,翻山越岭,最后终于汇入广阔无垠的大海。
不需要经历一次次坎坷波折来磨合,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时机,他一直都知道,她需要长久的、温和的陪伴和尊重。
总有一天,她会放下所有心防,彻底接纳他。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所有的等待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他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像是带了温度,每一处被他看到的地方都热得发烫,傅云英双唇颤抖。
霍明锦微微一笑,手指按在她娇软的唇上,“不要怕,我都明白。”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手上的动作却急切,扯开外袍衣领,来不及解开里面的衣衫,低头,炙热的吻骤雨一般落下来。
傅云英一声低喘,咬紧唇,全身发抖,双手抵着,似抗拒,又似要紧紧抓住他,不让他松开。
……
霍明锦松开嘴,早晚寒凉,但白天还燥热,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
她分明动了情,双眉紧蹙,眼含秋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乌发披散,双颊嫣红,鬓边香汗淋漓。
没有出声,红润的唇却微微张开。
他红了眼,眸子里暗色浓重,几下撕开她身上的衣衫,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里衣。
她双眸紧闭。
……
他低头啄吻她的唇,汗水滴落在她脸上,嘴中溢出兴奋的低吼,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有多快乐。
并不是粗俗的荤话,只是平静地叙述,可在床上,尤其在这种时候讲那些,真的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而且语调还那么认真。
傅云英实在忍不住,闭着眼睛抬手捂住他停不下来的嘴巴。
霍明锦低笑,动作停下来,就势吻她的手心。
他闷哼了两声,等她适应,俯身吻她的耳畔,喘着说:“云英,我想让你知道,你让我有多快活。”
她闭着眼睛喘息。
他掀唇微笑,汗湿的大手轻抚她的眉眼,脸埋在她颈边,压低声音道:“我还想知道,我让你也快活。”
动作陡然变得更快,床榻轻摇。
……
院子里静悄悄的,芭蕉叶片随风摇动,鸟鸣声清晰入耳,漫进长廊的光线将回廊院落照得一片透亮。
鸟鸣啁啾,天已经大亮,里屋却始终没有传出传唤下人进去伺候的声音。
已近巳时三刻,连续的床榻摇动的吱嘎声响终于停了下来。
那种强烈到让人失控的感觉逐渐消散,大脑一片空白,傅云英一动不想动。
得到全部的、毫无保留的她,霍明锦还很激动,一手支颐,拈起一束她铺散在枕上的发丝绕在指头上把玩。
她很舒服,也很累,一种放下所有、只想好好睡一觉的疲累,而这疲累是满足而舒适的,因为知道醒来之后能够更加轻松、完全没有负担地开始新的一天。
霍明锦低头,胡茬蹭蹭她的脸,“睡吧,我不走。”
她低低地唔了一声,侧过身子,手放在他脸上,想和他说几句话,眼皮发沉,合目睡去。
一觉跌入甜梦乡中,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并不长,但很沉。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的薄被换了新的,干爽舒适。早上一通胡闹,竹席被弄得一塌糊涂,也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换成柔软的素绸。
床下凌乱的衣物也收拾过了,矮几上多了一只三层黑漆大攒盒。
“醒了?”
霍明锦换了身窄袖罗衫,倚在床头看书,看她躺在枕上揉眼睛,合上书,低笑着道。
她看一眼窗外,快到正午了,光线亮得刺眼。
霍明锦放下书,递了杯茶给她。
她坐起身,漱口毕,喝着茶,拿起他随手放在一边看的书翻几页,发现是一本详细记录辽东地貌的图志。
霍明锦抽走书,问她:“饿不饿?”
她摇摇头,茶盏放回一旁高几上,伸了个懒腰。
手还没放下,被抱住了。
霍明锦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双手环住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她放松身体,往后靠在他胸膛上。
抱了一会儿,他轻声说:“瑾哥和贞姐会叫娘了。”
傅云英愣了一下,扭头看他,“你去过河南?”
霍明锦嗯一声,“回京的时候,顺道去河南拜访岳母,岳母让我带几坛腌笋给你,说你喜欢吃。原本准备给你一个惊喜,你来了荆襄,我让人把东西直接送回京城去了。”
韩氏和再嫁的丈夫留在河南生活,她生了一双儿女,贞姐和瑾哥。
傅云英一直没有机会探望韩氏和自己的弟弟妹妹,虽然常常派人送吃的穿的过去,但还从没见过贞姐和瑾哥,不知道弟弟妹妹是像韩氏多一点,还是更像他们的父亲。
“下次见着岳母,你得替我美言几句。”霍明锦在她耳边说。
她笑了笑,“怎么?”
霍明锦含笑道:“我看瑾哥胆子大,非要看我的佩刀,就解下来给他玩……他抓着刀柄往嘴里塞,牙齿崩掉了一颗,他就长了几颗牙……”
他以女婿的身份拜访韩氏。
韩氏见他生得英武俊朗,一表人才,心里很满意,但一看他的举止就知道是世家子出身,又不免有些犯嘀咕。后来知道他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一心一意和傅云英过日子,才放下心。而且听他能一口说出傅云英平时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用什么,连不自觉的小习惯也一清二楚,可见是真心实意喜欢英姐,心里更满意了。
霍明锦在河南待了几天,期间瑾哥很黏他,经常抱着他的腿不放。
听他在耳畔一句一句述说,眼前仿佛浮现出他和瑾哥相处的样子,傅云英不由失笑。
她侧头,吻吻他的脸,“明锦哥,谢谢。”
霍明锦一直把她放在心上,体谅她的所有难处,知道她无暇去河南看望韩氏,就替她去。
“我是你丈夫,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他低笑,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吻自己的嘴巴。
“这么谢我才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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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笑,没躲开,捧着他的脸,加深这个吻,舌尖勾住他的,逗弄嬉戏。
半晌后,她才退开。
霍明锦半天回不过神,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她热情起来简直太招人了。
傅云英抬手抚抚发鬓,看着他,“你喜欢孩子?”
霍明锦微笑,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按两下,“我最喜欢你。”
说着话,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夫妻俩对视了片刻,都笑了。
黑漆攒盒里是灶房送来的饭菜,盖子一直盖着,菜还是温热的,不过一大碗姜汁鱼片龙须面放了太久,面已经坨了。
两人却没有嫌弃,收拾了下床,坐在月牙桌前,一人一半,把一大碗软烂的面吃得干干净净。
……
傍晚,倦鸟归巢,霞光璀璨。
霍明锦和乔嘉在梢间谈正事的时候,从敞开的窗前看到身穿官袍的傅云英在随从的簇拥中从长廊另一边走过去,忽然停了下来,无声微笑。
一屋子属下屏息凝神,以为督师大人想到什么计策了,不敢打扰。
目送一帮文官跟在傅云英身后走远,霍明锦收回视线,吩咐乔嘉赏灶房厨娘二两银子。
“面很好吃。”
他脸色严肃,沉声道。
属下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二爷怎么突然想起面条了。
有那么好吃吗?
唯有乔嘉一人心中暗笑。
小别重逢,二爷今天中午才从房里出来。接下来一下午,二爷虽然始终板着脸,但那双隐隐含笑的眼睛,分明是一副神清气爽、飘飘欲仙的状态,随时随地会莫名其妙地低笑,然后望着远处发怔。
那远处,自然就是傅监军所在的对面了。
乔嘉摇摇头。
幸好李昌他们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打趣他们崇敬的二爷这会儿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
霍明锦接管几省军务,曹总督打了败仗,被他所救,又遭朝中大臣弹劾,只能含恨交出兵权,带着亲兵回京。
起义军一触即溃,纷纷躲进大山深处,还想负隅抵抗。
傅云英挨家挨户走访,宣传朝廷的新策,数百万流民逐渐走出大山。
按照之前绘制的舆图,流民们被安置到土地肥沃、水运便利的山谷中居住。新的村落、市镇如雨后春笋一般,沿着襄水分布。
曾经的暴乱之地,如今一派欣欣向荣。
不管走到哪里,百姓们都在辛勤劳作,有了希望,自然也就有了激情。
学堂建起来的时候,赵师爷带着几位好友抵达襄城。
这时的襄城还没有建起城墙,苏桐和工部的人领着本地农人日以继夜地忙活,已经规划好在哪里建坊市,哪里留作民居,哪里修渠,哪里铺上青砖让车马通过。
赵师爷放下行礼,背着手,喜滋滋各处转了转,第二天就兴冲冲去学堂挑学生。
结果来上学的男孩女孩整天上跳下窜、不肯安生,不仅大字不认识一个,说几句话就吸鼻涕,还在课堂上打架!
赵师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天下棋的时候,和傅云章抱怨说:“就没有一个比得上英姐的!英姐小时候多听话啊!”
傅云章眼睛看着棋盘,笑了笑,“这帮孩子从小在田间地头长大,野惯了,哪能和英姐比。您教他们认字之前,得先教他们规矩。”
上学堂的第一天,老师都是从规矩开始教起,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看到长辈得行礼,先把规矩学好了,再开始习字。
傅云章还记得第一次正式见到英姐的时候,是在傅家大宅。
好像还落着雪,傅四老爷带着讨好的语气和他说话,偷偷给英姐使眼色,让英姐叫他二哥哥。
他那时候其实就留意英姐了,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幼年丧父,和寡母韩氏相依为命。
傅四老爷不停暗示,英姐无语了一会儿,含糊叫了声二哥。
他那时眉眼微弯,笑了一下。
英姐从小就懂事,没有人教过她规矩。
赵师爷哼哼了几声,“没有英姐听话就算了,也没有英姐孝顺。”
傅云章听他抱怨个没完,挑挑眉,“您不喜欢这里?我这就去告诉云英……”
“欸!等等!”
赵师爷拉住他。
傅云章嘴角轻翘。
意识到被他骗了,赵师爷气得跺脚,白他一眼,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被人当成疯子傻子,在湖广受挫,去南方也被人追着骂。现在一把年纪了,终于等来机会,不管成还是不成,起码能试一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这里?你别诬赖我啊!我高兴着呢!”
傅云章不语,坐回棋桌旁,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一声轻响。
赵师爷也坐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你呢?你高兴吗?”
傅云章唇角扬起,点点头。
“我很高兴。”
没什么忧虑的,黄州县的事情不需要他去背负,他虽身在朝堂,心却如闲云野鹤。
当然,他没有玩忽职守,和其他人一样忙,不过忙而不乱。
以前张道长总说他适合修道,他一笑置之。
现在想来,也许张道长说的话不错,放下肩上的压力,他淡泊潇洒,随时可以投入忙碌之中,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去。
赵师爷心有不甘地狠狠瞪傅云章一眼。
“你这臭小子,拗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我那帮老友,活了几十年,都没有你这个悟性……”
出世而又入世,既能尽己所能利国利民,又不会被庸俗世事所扰,随时能急流勇退……这样洒脱豪迈的心态,是多少士子梦寐以求的理想!
傅云章以前总是差了一层,要么不染世俗像是和世事隔了一层,要么心思太重无法解脱。
现在可好,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超脱了!
赵师爷嫉妒得眼睛发红。
他也想当个“死便埋我”的潇洒之士,可是心眼太实在了,总会被一些辱骂他的人气得火冒三丈,影响心境,根本做不到洒脱啊!
在他咬牙切齿的时候,傅云章含笑落下一子。
“老师,承让。”
赵师爷回过神,看一眼棋局。
果然输了。
他咳嗽两声,袖子扫过棋盘,哗啦啦几声,棋子落了一地。
“哎呀!”赵师爷故作懊恼地拍拍自己的手,嘿嘿笑,“还没看清楚呢!来来来,再来一局。”
傅云章端起茶杯喝茶,黑白分明的双眸扫他一眼,笑而不语。
在帮英姐的过程中,其实他也是在帮自己。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自己也不知不觉爬上山峰,甩掉盘踞在心头的负累,拨开云雾,眼前一片豁朗。
……
众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经略襄城的事慢慢步入正轨。
天气也慢慢转凉了,田间稻谷金黄,菊黄蟹肥。山中桂花盛开,叶片碧绿,花朵并不显眼,但十里飘香,不论走到哪儿都能闻到那股馥郁的香味。
傅云英接到京中朱和昶的信,问她年底的时候能不能回京。
范维屏和汪玫一明一暗互相配合,首辅王阁老是个不爱生是非的人,京中一切如常,朝堂安稳。
中秋的时候百官作诗吃月饼,朱和昶特意叫吉祥留下一块送到荆襄给傅云英。
宫中月饼的饼皮掺了猪油,久放不坏,能一直放到年底,到过年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吃,取团圆之意。
傅云英拿到月饼后,没有吃,让下人收好。
半个月后,随从按她的吩咐,将一个人带到她面前。
看到那人,她把月饼拿出来,往他手心里一塞。
“您儿子给您的月饼,从京城送来的。”
老楚王一脸惊喜,接过月饼咬一口,饼渣掉了一地。
盘腿坐在交椅上,慢条斯理吃完月饼,拍拍掉在衣襟上的饼渣,凤眼微眯,开始控诉她:“你把我抓过来做什么?我在贵州玩得好好的!”
傅云英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老楚王瞪大眼睛,惊喜变成惊恐,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傅云英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预感不错:
“您曾经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老楚王毛骨悚然,下意识想跑。
“我不管,我还没玩够……”
傅云英微笑,朝老楚王拱手,“您言而无信?”
老楚王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半天,恨恨地一摆手。
“好吧,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云英抬起眼帘。
“回京以后,我会如实告诉皇上我的真实身份。”
咯噔一下,老楚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汗毛直竖。
完了!
宝儿会恨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