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培子原本红润的肤色不过眨眼间消退的一干二净,丰润的面颊也迅速灰败凹陷下去,浑身上下似乎被抽干了血肉一般,形如枯尸。
楚瑜猛的抽回手掌,居然没有一滴鲜血从小培子撕裂的伤口流出。
楚瑜轰然倒地的声音让身后的两名影卫乱了方寸,他们明白这是反噬。双生的发动必须要吸取阳性精魄才能收回,否则就要受到反噬之痛……施用的双生愈是强大,反噬也就愈是痛苦。
“小培子?”梁政还在骤变的局面中没有反应过来,体内真气狂窜,上前接住飘摇破絮般的枯槁身形,“你怎么会……”
二度双生的领域也波及到了他,他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如果是他,接下楚瑜那招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有人出面替他这么一挡。
全乱了。
路逸匆匆赶来,看看周身涌起潮水般惊怒的梁政,又看看披头散发吐血不止的楚瑜,终究一句话未说,退在一旁。
双生汲取至阳的精魄,那么最大的魔障便是太监这种不男不女,游离在在阴与阳之外的角色。路逸有些不忍看陷入昏迷的小培子,梁政不知沉阴功有多阴邪,也只有小培子才能救得了他一命。
“皇上,他不会有事,交给小的吧。”但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不是吗,路逸眸色沉沉,一撩前襟走上前去。对于太监来说早就没有了精魄这种东西,所以任凭双生如何狠辣。
梁政听后面色缓和,过了片刻将小培子交给路逸,自己走到楚瑜身前蹲下。还有帐没有算,怎么会放过她。
“唯心呢。”梁政紧紧地盯着楚瑜,低声咆哮。
“呵……”楚瑜倚在影卫的身上,一出声又是一口热血,“按理来说,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做什么搞得跟我害了你的女人似的。”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动机不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楚瑜扬着高傲的头颅,出言讥讽。无论处境如何险峻,她永远都能迅速准确的找出对手的弱点,加以狠厉的抨击,无论是从肉体,还是心理。
梁政脸色一如既往的冷硬,眸子深不见底。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争辩的人,也只在意想要的东西,无论通过什么手段。“不愿意说是吗。”
楚瑜一愣,暗暗咬牙,还有如此油盐不进的家伙。“你当然知道我愿不愿意说!”
“皇上,长公主派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所以那些宾客们现在都仍在昏迷。”路逸无双蹙眉插话,“还有,禁/卫军也不见了踪影。”
梁政默默地听完,毫无反应。
只是楚瑜仰天大笑,“梁政!和本宫谈条件,你手上的筹码还不够!本宫可以下旨围了你,也可以围了你的女人,还可以围了这座城!”
“四十万梁军在二十里外待命,朕可以围了你楚国,毁了你的云水阁和面首。或者说,就在这里,废了你一身经脉。这样的筹码,够不够。”
梁政无声的笑了,绝艳却冷硬似冰川的面容,如同一柄刺破暗夜的利刃,狠狠地贯穿了楚瑜的心。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就这么搭在了楚瑜的脉搏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它狠狠揉碎。
僵持的两人都不
再说话,互相盯着对方看。一个难能一笑倾城绝艳,一个气势逼人脸色苍白。
路逸草草的封住小培子几个命脉,又翻开眼皮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唯心……你到底去哪儿了……他的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能过多表露。
“不如这样好了。”楚瑜最先僵持不住,开口提议道,“本宫会告诉你唯心的下落,作为交换放我们所有人离开。”
楚瑜的胸腔被轻微撕裂,痛楚一直清晰地传入大脑,呼吸间都带着血腥味。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赶回去医治,恐怕真的会因为反噬命丧今日。
“放你们离开?”梁政指尖加重了力道,缓缓从脉搏移向手筋。他轻而易举的感受到楚瑜的恐惧。
楚瑜恐怕不知道,他还有多年前的旧账没有和她算。
“难道你梁宣帝千方百计想要娶的女人不值得这个交换?”楚瑜怒极反笑。自从唯心那个贱婢被封妃的一刻起她就看出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很不一般。
“值不值得,只有朕说了算。”
楚瑜觉得二十年来她作为独一无二公主的皇室威严和治人手段生生被眼前的人生生比了下去,她自以为是已经掌握权力的手柄,无需轻贱的向任何人低头求和。
只是……
“你到底愿不愿意换!”从见到梁政第一眼起他一句废话也没有说过,但只要开口就让她浑身不痛快。
“换!”梁政收回脸上的表情,“朕可以放你和你的人走,但是你要亲自送唯心身回来。少了一根毫毛朕都会血洗你和你们楚国。”
楚瑜终于忍不住再次吐血,她的心脉俱损,再受不起耽搁。唯心只不过是贱婢一个,为何能频频引得男人青睐。楚瑜眯起凤眸,心像淬了毒。
这个局是她设好的,因为她早就听闻宣帝梁政英姿卓越,面容绝艳。十二年前他初次露面在梁国的百花盛宴上,就引得长安万人空巷。
梁辉帝次子,荣瑞贵妃独子,梁政,字元琮。
楚瑜因为失血而迷蒙了视线,但她还是竭力睁大双眼去捕捉近在咫尺的容颜。此时此刻她逐渐冷却的身体能触及他周身灼热的温度。
只因为十二年前的长安初遇,所以她迫切想要得到眼前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任何手段……
即便得不到,吸了他的精魄也能功力大增。
她怎么可能会输!
凡事她从来都给自己留有后路,就像是这次,梁政以为只要找到唯心就没事了吗,笑话。
虽然之前迫于形势已经给她喂食月毒的解药,但自己也早在她被刺客刺伤昏迷之际,就在她的药中下了致幻剂,用不了多久,人就是废物一个。
更难能的是,致幻剂有瘾,没有解药。
“你不信我也没有用!”楚瑜平复自己的心绪,抬起下巴笑靥如花。皇室公主的高傲姿态一览无余。“所以还是履行约定,你放我们走,我送你的缘妃给你。”
“君无戏言。”梁政起身后退,目光空白又肃杀,“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梁彻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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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湿气很重,唯心幽幽转醒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不知是暗不见天日,还是已经到了晚上。
挣扎着坐起来迅速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楚瑜好像说了一声什么自己就眼前一黑。她说的好像是……是什么……怎么记不起来了……
今天她不是该去和亲了吗,喜服都穿好了啊,上面还有一支……凤凰!唯心连忙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不是,不是那件妖娆横生的金凤曳地红装。现在的她只着中衣,连梳好的长发都披散在肩上。
脸上黏糊糊的,应该是化好的的妆在潮湿的空气中花了。
可唯心现在顾不了这些,她解开中衣,摸向后背靠近腰部的地方。在摸到一个带着体温的润滑之后她长舒一口气,烦躁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玉柄扇还在她身上。
看来只是有人单纯不想让她去和亲罢了,没有打扇子的主意。在收回手臂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手腕上似乎还有一副镯子。
水晶镯?喜服也拿了,凤冠也取了,水晶镯还在?
可没有给唯心更多的时间考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连串脚步声深深浅浅的传来。在寂静的能听见滴水声的暗室中,格外突兀渗人。
唯心听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黑暗总是能带来恐惧,剥夺人的意志和希望。唯心强压着心头的恐惧,重新在地上躺好,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绷得笔直的身子被人抬起移动,四周的滴水声不断,消磨着唯心的坚毅,也消磨着她的希望。
嫁不了梁宣帝,她怎么可能是楚瑜的对手。
抬着她的两人似乎一直在向上走,脚步声也开始回荡。看来离是地面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干燥,呼吸渐渐通畅。
唯心捏紧了袖中滑出的绸带一角。那湛碧的色彩,能刺破最绚烂的红。
那是她的武器,也是父亲和哥哥送她的生日礼物,四年前她对功夫一窍不通,生生“死”在楚瑜剑下。
捡回一条命后怎么能重蹈覆辙,肆意受人欺辱而无动于衷。
指尖用力到有些麻木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下来。片刻,她终于在寂寥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她想要将声音的主人生吞活剥,楚瑜!
“出发。”楚瑜的声音微弱,只说了两个字就重重的咳嗽起来。
唯心的心里说不出的疑惑,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楚瑜,何时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仅是根据声音来判断,怎么听起来像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等等!”楚瑜突然一声呵斥,旋即放低了语调,“难道这就是梁政所说的水晶镯子?”嘶哑的嗓音中带着贪婪,带着怒意,带着冷哼和嘲讽。
“一个贱婢怎么会有东海的水晶镯子。”楚瑜的中气突然劲头十足,示意影卫将唯心手腕上的镯子取下。
唯心在感觉到有人在粗暴的拉扯手腕上的水晶镯后再也无法继续沉默,豁然睁开双眼,一个起落甩掉身边的影卫。
“公主殿下,这水晶镯子可是梁宣帝送与奴婢的定情信物。”唯心盯着面色灰败的楚瑜,莞尔一笑,“别人碰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