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睛,两片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无力的看着四周,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沉睡了千年一般。
蓝蝶儿正紧张的守在床前,“小姐,你醒了!太好了。”
“蝶儿?我睡了多久?”砂画挠了挠头发,在蓝蝶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她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身体里的记忆被抽走一半般,脑海里空荡荡的,飘浮不定。
“沁儿醒了。”温和的男声从门外传进来,砂画抬眼看了看他,那个俊俏的公子不是楚夏吗?身后是云儿、云轻、云淡,还有非常年轻的玄机师父。
“我这是怎么了,你们都一起来看我,我生病了吗?”砂画不解的问道。
楚夏轻声开口,“沁儿,你睡了一天一夜,记得吗?”
砂画努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她是怎么昏睡到现在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玄机拿出一幅画像,递到砂画面前,“丑八怪,你认识画上的男人吗?”
砂画定了定神,画上的男子一身银白铠甲,腰间挂着把绝世好剑,剑眉如丝,眼若寒星,唇若朱丹,脸像是被刀削般刻画,线条分明,高大威猛,帅气异常。他骑在一匹遍体通红的马上,英姿飒爽,风姿卓绝。
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努力的搜索残存的记忆,记忆中没有这个男人啊!砂画愣愣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某人才担心的脸马上轻松下来,他静静的看着砂画,“沁儿,你可是答应了要做我太子妃哦!”男子调笑道。
砂画娇嗔一下,“我虽然睡了一觉,不代表我答应做你的太子妃,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楚夏皱了皱眉,脸上荡出一抹悠闲的笑意,只要她能忘记过去,迟一些答应,又何妨。
砂画神情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记忆如碎片般怎么拼都拼凑不起来,“楚夏,你们我都认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可是好像接不起来。”
她记得自己去郦景山玩,遇到楚夏,后来跟蝶儿来了香山,路中又被楚夏所救,她总觉得这些记忆中少了些什么东西。
好像全部是支离破碎的片断拼凑起来的记忆,头脑有些发昏,砂画痛苦的闭上眼睛,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算了,不如不想,那样好累。
砂画努力的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心里少了样什么东西,那些曾经的经历根本衔接不起来,一团团的疑惑在她脑海中盘旋,眼前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在记忆中多次救过她,她的脑海里种满了他,她的容颜、她的性命都是他救的。
蓝蝶儿给她递过一面镜子,这是一面镶着流金花纹的古镜,镜中那副迷倒众生的面容,似笑非笑,她又恢复自己的容颜了。这是她在易容后第二次看到自己美丽的容颜,她还是不敢相信,看着众人笃定的目光,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
看着失神落魄的砂画,楚夏立即紧紧抱住她,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低头轻喃,“沁儿,你现有记不起有些事是因为吃了相思豆缘故,相思红豆虽然可以治你脸上的毒,但是也有其他负作用,你记忆中有些不愿想起的事物你是想不起来的,这叫选择性失忆,你只会记得曾经开心的,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能记起全部。”
选择性失忆?砂画愣然,怪不得她会觉得脑海里空荡荡的,原来是服了药的作用,这时,她的贴身丫鬟蓝蝶儿也走了过来,给她坚定的目光。
“小姐,只要恢复美貌,什么都不重要,您肯定忘记了,在你服药之前,可是答应过楚公子,要和他去东陵国做太子妃的,蝶儿真为您高兴。”
“是啊,沁儿小姐,您的确说过。”云轻云淡们齐声咐和道。
她们早就和楚夏商量好,只要她醒来,就口径一致,为了不让她想起曾经南风瑾对她的伤痛,楚夏给她换了新的身份,他的爱人。为了砂画的幸福,蓝蝶儿也加入这场谎话中,本来在服忘情水之前,砂画就同意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她们只不过是圆了她的心愿。现在砂画曾经丢失的记忆,都被她们说成是和楚夏在一起的经历,只不过是她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楚夏温热的气息荡在她周围,令她感觉很安心,他温柔的开口,“你是不是都认识我们,只不过忘记和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蝶儿,你知道她是你的丫鬟,好多事情忘记了吧。”
砂画愣愣的点点头,她的确认识眼前这一堆人,可是除了楚夏,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太记得,只隐约记得一些,不过香山的一切,她都记忆深刻。
这种选择性失忆还真奇怪,记得一半,又记不得另一半,砂画看了看剑眉深沉,比女人还美的玄机,“玄机师父,我记得你,你替我治好了脸,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玄机俊颜一沉,有些冷淡的朝她点了点头,兀自朝外边走去。他告诫过云若,不要给她喝忘情水,即使能用药物忘记曾经,终有一天,她也会随着真实的感情想起曾经,到时候,痛苦的是云若。
一个人即使喝了忘情水,表面上会忘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可是日子久了,一旦让她们重新相处,她就会因为心的牵引起回忆起他,况且那么多的漏洞,那么多疑惑的地方,怎么才能让她相信。
罢了罢了,一切随缘,他只能希望那忘情水永不会失效,她永远记不起曾经,会和楚夏快乐的在一起。
接连几日,砂画都闷闷不乐,她总是一个人在竹林里转悠,她记得在泡温泉的时候,和一相男子肌肤相亲,还赤身肉博,到底他是谁?只要一想到深处,她的头便会钻心的疼痛,那种痛像蚂蚁噬人,啃遍她四肢百骸,身体紧绷,头痛欲裂,所有痛都集中在心上,像有千颗针在扎她般难受。
算了!她索性不想了,“砰”的一掌劈在柳树上,砂画摇了摇头,不想了,如果再想,她又会受这种苦,她们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楚夏静静的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如此痛苦,他很不忍心,当初不应该叫她喝忘情水的,哪怕是她自己愿意的,一股愁绪绕上心头,两种闲愁,如星的眸子坚盯在柳树下如花的人儿身上,“沁儿,如果不开心,就别想了。”
砂画攸地转过身,眼前的男子一身青色锦袍,头上戴着一顶白玉金冠,墨发被一根红色缎带随意梆着,眼若桃花,剑眉如鬓。身上透出一股特有的贵族气质,不愧是太子,连走个路都那么吸引人,算了,她告诫自己,要听他的话,别再想了。
“沁儿,如果不开心,就跟我在一起吧。”楚夏温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砂画星目清澈,像弯月般含笑,重重的朝他点了点头,楚夏向她张开手臂,她则快速的飞奔过去,扑倒在他坚硬的怀里。
只有在他怀里,她才最安心,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不会头痛,“我答应你,做你的太子妃。”砂画咧开嘴,浅笑一下便倾国倾城。
楚夏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葱鼻,宠溺的看着她,“大家都在等着太子妃呢!该启程了。我一定会金鸾红轿,把你风风光光的接进皇宫。”这一去,全是凶多吉少,母后被陈妃软禁,父皇病重,皇兄皇弟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他杀了,他想成功继位,必须得到父皇亲自下的诏书,可是现今,他连见老皇上一面都难。
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飘下,还没飘到地上便被秋风吹干,香山脚下的山路上,一辆大马车在缓缓前行,地上有些阴湿,泥土松软,马车轮子辘过的地方,都陷起浅浅的褶皱,一股股像是老年人身上的脉络。
砂画轻轻依偎在楚夏怀里,享受着他温热安全的气息,她绝美的小脸红扑扑,两只蒲扇般的眼睛眨呀眨,云轻几个则坐在边上握紧宝剑,随时准备与敌人厮杀,蓝蝶儿嘟了嘟小嘴,示意她的不满,小姐怎么有了公子就忘了她呢!
“啪”的一声,车内突然安静下来,砂画赶紧捏住蓝蝶儿的手,“蝶儿,你怎么扇起自己巴掌来了?”
蓝蝶儿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小姐,我看公子对你这么好,真心为你感到开心,刚才有只蚊子老是咬我,我想把它宰了,它调皮的往我脸上飞,所以我不小心扇到自己。”
说完,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朝大家不好意思的轻笑,看到小姐放心下来,她才在心里诅咒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是她为自己吃楚夏公子的醋而打的,开始她想歪了,认为小姐有了爱人就不理她,转念一想,只要小姐幸福,她就幸福,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才狠下心扇了自己一巴掌,以赎自己心中对楚公子的罪。
突然,马车蹬的一下停了下来,云轻急忙掀开帘子,握紧宝剑,厉声问道,“两位是何人,竟敢拦我家公子的马车。”
“姐姐别生气,我叫惟肖,这位红衣女子叫惟妙,我们都认识楚公子……”绿衣女子个子娇小,温柔的说道,可她话未说完,另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
“妹妹让我来,楚云若,你出来,你不出来我们两姐妹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说完,捏过云轻的手腕,把剑锋抵向她自己。
众人都大惊失色,云儿却淡然笑道,“公子,看来又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想做你的妻子,让我赶她们走吧。”
楚夏神情淡漠,轻轻点了下头。云儿正要开口,砂画却一把拦住了她,透出帘子,她看见,这两姐妹怎么这般熟悉。自称姐姐的红衣女子打扮虽妖艳,却不失纯真,她一身红色劲装,简洁利落,妹妹娇小可爱,一袭坠地绿色长裙,颇有小家碧玉之态。
这两个女子,无疑都是貌美可爱的。砂画望了望她们,随即露出冰冷之态,“你们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轻生,无知。”要是她,才不会这么傻。
哦!她想起来了,自己曾在某个樱园见过她俩,当时惟妙还放毒蛇来害她和楚夏。
惟妙杏眼圆瞪,怒视着砂画,“你又是谁?”回头意识到除了那位冷艳女子之外,还有四位美女,她顿时有些自惭形愧,怎么她们都生得这么美,而且全都围到楚夏身边,难道这男人知道女人的好,开始好女人了?
“她是我妻子。”楚夏不紧不慢的说道,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傲气,砂画的心也随之紧了下。
“妻子?”两姐妹同时惊讶出声,她们从来没听说过他成亲了,一定是为了躲避她们,故意找个女人来气她们。
惟肖吸了吸鼻子,双眼肿得像核桃般,哭哭啼啼的呜咽道,“公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不赶我们走,把我们留在你身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云轻握剑的手松了松,“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我听过你们寻我家公子的事,他说不留你们,就不能留你们,两位还是请让路吧。”
这么多年来,云轻三姐妹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有在她们面前寻死觅活的,滚地乱叫的,破口大骂的,塞金子的。这些女人无疑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喜欢公子。
雨开始越下越大,狠狠打在地上,溅起黄色的淤泥,砂画抿紧双唇,看着风雨中仍坚定不已的两姐妹,内心有些动容,她们虽然傻,可是有对真爱的执着,她不禁有些佩服起她们来。
惟妙抬起头,任大雨打湿她的衣襟,冷冷的望着马车上的人,厉声长笑,“楚公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多女子为你舍弃一切,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既然我得不到你,也要让你记住我。”说完,猛地捏紧云轻的手,把宝剑狠狠的刺进她心窝。
“噗”的一声,惟妙口吐鲜血,寒风中的她,显得孤独飘摇,头发全贴在脸上,湿辘辘的水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众人都大叫了一声,惟肖赶紧扶住她。
“姐姐,你别做傻事,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说完,惟肖准备去夺云轻的剑,霎那间,砂画手中一段白色长绫飞起,一下子套落云轻手中的剑,剑锃的落在地上,折射出银白色的利光,剑上还滴着惟妙的鲜血。
“把她们扶上来。”砂画一边吩咐云轻,一边自己冲上去抱惟妙,另一只手还得试图阻止屡次想轻生的惟肖,除了楚夏,众人都跟着她忙活起来。
惟妙轻轻张了张唇,虚弱无力的靠在砂画身上,胸口一直在喷血,砂画赶紧用白绫替她止血。云轻一边帮忙,一边向楚夏望去,她们都知道主子的脾气,哪怕有一千个人在他面前死去,他都不会心痛,更何况是与他不相干的两个女人。
“把她们收来做沁儿的丫鬟吧!如果不愿意,马上下车。”楚夏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公子。”惟肖唯唯诺诺的说道,惟妙竟然也笑了起来,脸上一片欣喜之色。砂画很不解,做别人丫鬟也这么开心吗?女人啊,为了爱情,真是盲目。
楚夏别过脸,冷眼看着外面,马车又发出咕辘咕辘的声音,不是他冷漠,而是他知道,那些女人有几个是真在乎他的,不是皇兄派来的探子,就是陈妃派来的心腹,他一心小心翼翼,现在砂画一股冲动,引了两头狼入室。
惟妙惟肖两姐妹放着东陵堂堂首富的大千金不做,跑来当他丫鬟,怎么说都太过牵强,云轻们都心知肚明,只有砂画和蝶儿被她们柔弱的外表所骗,轻信了她们。
幸好这马车够大够豪华,不然怎么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人,车外大雨还是叮叮咚咚的打在马车上,道路越来越稀,砂画利落的给惟妙止好血,绑上白绫,云轻拿出自带的金创药给她敷在伤口上,现在她已经沉沉睡去,惟肖则一脸担忧的望着姐姐。
“沁儿,我给你画画眉,如何?”楚夏温柔的看着砂画,云轻马上递过一支青绿色的眉笔,砂画娇羞的点了点头。
男子抬起她的下巴,笔尖轻轻的在她眉梢上游走,一股酥麻酥麻的感觉布满全身,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男子终于落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一弯美眉似星月,一点朱唇似雪黛。
蝶儿递过铜镜,砂画看着镜中的自己,柳眉细黑,在这颠簸不平的车上画眉,竟然也画得这般流畅,他真厉害,画眉的功夫如行云流水般利落。
楚夏抬眼看了看惟肖,果然不出他所料,她们真的是奸细,如果真的是因为喜欢他,那她脸上怎么毫无吃醋的神色,只知道在那里哭哭啼啼,装得也太不像了吧。
车子在这颠簸的道路上行走了十天,惟妙的伤口也渐渐愈合,她总是冷冷的坐在最角落,捂着伤口,像个侠士般冷言看着在车上聊天的众人,惟肖则主动坐到砂画身侧,替蓝蝶儿服侍她,服侍的技巧相当好,甚至盖过了蓝蝶儿。
道路两旁花团紧簇,草木茂盛,太阳皎洁的挂在天空,不灼人,很温和。砂画从云轻口中了解道,再翻一座山,就能到与东陵和南边三国接壤的断肠崖。
断肠崖下有一块石碑,上书四个红色流金大字:断肠之崖。崖的西南面是南沧、东阳和尹夏,东南面便是东陵,崖底深十余丈,人如果不小心坠下去,必死无疑。
断肠崖附近没有客栈,他们一行人只好在这里歇一宿,临近黄昏,天边紫色的云彩开始缓缓落幕,众人都站在崖边欣赏美景,各怀心思。
砂画极目眺望,夕阳还挂在半空中,像玉盘一般照在人的脸上,把她的脸沁得好像镀了一层金般亮丽,它照在水面上,河水就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神奇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它照在绿树上,绿树就好像搽上了一层油,显得更加翠绿。砂画抬起头,阳光好像千万把利剑,直刺入她的眼里,就快到东陵国了吧,那里又是一番什么景象,砂画很好奇。
楚夏拿出玉箫,走到砂画跟前,淡淡开口,“沁儿,我教你如何用玉箫保护自己,如何?”
砂画愣了愣,她现在除了轻功出神入化之外,其他功夫都像三脚猫般,“可以。”能学一样保护自己的武功,未尝不是好事。可是她不知道,她这种武功,只是某个人利用她的手段,会的越多,她将来手里流淌的鲜血就越多。
惟妙冷冷的坐在石头上,看着砂画和楚夏,她有些心急,这几天一进没有机会和楚夏讲话,他防备特别严,自己只有动一下,就会尽收他眼底,要怎么才能接近他,让他放松警惕呢!
红衣女子脸色一沉,阴狠的嘴角诡异的勾起,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心里暗忖,千万不能白白牺牲,一定要做出些成绩才行。
红衣女子扬起嘴角,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走到砂画面前,“沁儿小姐,既然楚公子教了你御箫之术,我再教你一招御蛇之术,如何?”
砂画收回手中正在翻转的玉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沁儿,既然她愿意教你,你就学吧。”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砂画像接到信号一般,朝惟妙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楚夏的话,可能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惟妙教她念了一些咒语,又比了一些奇怪的手势,砂画交叉双手,立在半空中,嘴里轻轻念到刚才记住的咒语,像一具木偶般站在崖边。
不一会儿,崖下开始爬来几条细细青黑的毒蛇,扭着蜿蜒的身子,吐着纤长的舌头,慢慢朝砂画爬去。
“小姐,快过来。”蓝蝶儿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又不敢走过去,渐渐的,毒蛇越来越多,眼看就快靠近砂画,她一个机灵使轻功飞离原地,轻飘飘坠落在崖边,转身换了另一副口诀,这批蛇便乖乖的朝崖下爬去,从她身边退了回去。她轻轻的擦了擦额头,帕子已经被香汗打湿,刚才她一度以为自己驾驭不了这些毒蛇,还好,它们挺听话的。
惟妙眼里闪过一抹冷笑,轻声说道,“小姐学会这么多种杀人方法,以后一定会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御蛇术只要你勤加练习,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收放自如,没有谁敢轻易伤到你。”
砂画愣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那么莫明其妙,个个都教她这么多功夫,她不是要做太子妃的吗?要这些功夫何用?不过,只要楚夏开口,她就不由自主的会照做,不知道是太爱他,还是着了他的迷。
将近一个时辰,她都在练练御蛇术、御箫术、御剑术等武功,即使大家都阻止她,她仍丝毫不停下,反面越练越有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吃的那颗红豆起的负作用吧,她轻声安慰自己。
蓝蝶儿担忧的看着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自从恢复美貌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楚公子说的话,她都听,她变得越来越冷,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沁儿,乖,休息一下。”楚夏用轻功踱到砂画面前,宠溺的替她擦干脸上的汗珠,砂画轻轻点了下头,乖乖的倚在他怀里。
忽然,狂风乍起,砂画冷静推开楚夏,蹲下身子,仔细听着地面的动静,她脸色深沉,握紧流星剑,冷风吹动她的墨发,显得很冷清。
“不好,有大批人马朝这边奔来。”砂画话一出口,不远处,浓浓的黑烟冒起,几排身穿黑色劲装的铁骑正朝这边奔来。
“大家小心,有敌人。”楚夏用身子挡在砂画前面,握紧玉箫,沉着吩咐道。
云轻三姐妹急忙护到他前面,惟肖紧紧扶住惟妙,蓝蝶儿则被砂画一把拉到身后。仿佛眨眼间,那批铁骑就奔到大家面前。为首的是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剑眉入鬓,嘴唇鲜红似豆蔻,眼神冷清,气度不凡。
头上戴了一顶银光闪闪的玉冠,双瞳如褶子般包黑,墨发顺着肩上泄下,冠美绝伦。他清洌的扫视了下众人,纵身跳下马,那匹血红色的宝马立即仰天长啸。
砂画觉得这马怎么有些熟悉,不过楚夏挡在她面前,她看不太清男子的长相。
黑衣男子把手朝身后一辉,示意大家别轻举妄动,他凌厉的双眼扫过众人,发现没有要找的人,脸上立即透出一股深深的失望,“把她交出来。”他冷冷逼视楚夏。
楚夏自得的扬了扬嘴角,“她是谁?”
“你知道的。”男子眼里像是射出火般炽烈,手里锋利无比的宝剑被夕阳一照,寒光打在他清冷的脸上,透出一股苍白与荒凉。
人群里暗潮涌动,一阵不好的直觉朝砂画袭来,果然,下一刹那,黑衣男子拔出腰间佩剑,直直的朝楚夏飞去,楚夏则拉住砂画,腾空而起,用身体挡住她,朝黑衣男子射毒针。
男子轻轻挥动几下宝剑,那些毒针全部栽到地上,砂画被楚夏挡在身后,看不清眼前的局势,突然,楚夏把耳朵附在她身边,沉声说道,“他是明夏大将军,要想统一天下,必须杀掉他,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听他说完,砂画皱眉,那黑衣男子竟敢伤害楚夏,她拨开楚夏放在她腰上的手,拔出宝剑,纵身向黑衣男子飞去,男子立即接招,两人在空旷的山崖边打得难舍难分,扣腕、夺剑、拳击、收剑。
由于砂画出招太快,男子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两人一会儿斗到崖壁,一会儿追到树上,男子沉身,这女人武功路数也太厉害了点,而且像永远不会累似的,他都有些累了,他轻巧的从她面前闪到身后,用力扣住她手腕,女子手中的宝剑立即落地。
她沉身,转身去夺男子宝剑,眼里全是冰冷的怒火,“锃”的一声,那柄绝世宝剑被砂画一脚踢向铁骑中,大家担心的看着将军,他会不会出事,个个握紧腰上的刀柄,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好全倾出动。
两的宝剑均被对方踢落,南风瑾快速闪到砂画身后,邪恶的扬了扬嘴角,又快速的从她后面闪到前面,双后摸向她的胸部,好……软。
“下流。”砂画立即收回正握紧拳头的手,双手环胸,愣在原地。
男子因为她的话而停下,不经意间瞥了眼她,眼神再也移动不了,她那双水汪汪,清澈诱人的大眼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冷风吹落花上的黄叶,轻轻打在男子落寞的身上。
“怎么是你?”短短几日不见,她竟然会起武功来,还到了高手的地步,能和他打这么久,而且,她脸上的疤痕没了,出落得清丽脱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男子眼神不再冷漠,多了份柔软。
他怎么会认识自己?砂画停下手,这不是画像上的将军吗?难道她曾经得罪过他,与他有过节,所以追到这里来了。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又记不得,砂画沉下眼,不知道他为何失神,不过,这正是偷袭他的好方法,为了楚夏,她什么都愿意。
男子正沉浸在吃惊与疑惑中,眼前的女子却急急攻了过来,他旋身向后移动,快捷的躲闪她如铁重的拳头,她还真是狠。
“你怎么会武功的?砂画。”南风瑾一边躲闪,一边后退,面对前面来势汹汹、满脸仇恨的女人,却丝毫不还手,只是灵巧的躲着她。
砂画冷冷笑道,“你伤害我夫,我必杀你。”
她夫?男子俊颜下沉,她什么时候有了丈夫,“你胡说什么?他不是你丈夫,我才是,沁砂画,别跟我装傻,跟我回家。”
“我叫楚沁儿,根本不认识你,识相的就纳命来,或许我会留你个全尸。”砂画拔出树中的宝剑,朝南风瑾狠狠劈去。
楚夏阴沉着脸,看来,忘情水果然有用,她没有想起他,让她杀死他,无疑是最好的。他能死在自己妻子手上,也算是落叶归根。
蓝蝶儿焦急的擦着眼泪,看着眼前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哎,何苦呢!原来应是一对幸福快乐的夫妻,可是现在,却一步步走向深渊,关系一步步恶化。
南风瑾一直不还手,只有往后闪她袭来的冷剑,蓦地,他看到守在楚夏身边的蓝蝶儿,更加断定此女子就是砂画,是他找了多天的妻子。
她一直对他奋起直追,让他没有办法看清她,没多少时间思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百思不解。
南风瑾低吼一声,捡起地上的玉瑾剑,迎住砂画的刀锋,厉声道,“沁砂画,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这是谋杀亲夫。
他多次叫她沁砂画,砂画愣然,脑海中浮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画面里有娘亲,有大夫人,有皇后,她有些头痛,身子轻轻摇了摇,差点倒在地上,男子一慌,急忙扶住娇弱的她,她顺势软软的倒在他怀中。
砂画喘了几口粗气,缓缓睁开眼睛,无力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是的,他长得很好看,而且好像认识以前的她,可是她一点都记不起关于他的一切,她好像记得自己叫沁砂画,记忆里的片断凑在一起,那是七岁之前的片断,娘亲叫她小砂画,这黑衣男子知道,说明他与她有过牵连。
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南风瑾叹了一口气,怀里的女子终于不再乱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她变美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美,是超过鸢尾和明夏所有女子的那种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脸上没了疤痕的她,是那么的吸引人,倾国倾城,娇艳动人,一般男子见了都会心软,何况是他。
女子一身白衣,眉间透出淡淡的悲凉,唇若朱丹,纤细的手指扣紧剑柄,突然,她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拔出宝剑,猛地一下刺向正在唏嘘不已的男人。
“将军。”三百名铁骑齐声叫道,纷纷朝这边攻来,楚夏和云轻们急忙反攻。
南风瑾“噗”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脸色十分难看,他握紧胸口带血的剑,手指尖有丝丝冰凉的血液流下,滴在冰冷的大地上,霎时,天上苍鹰飞鸣,振翅盘旋,滂沱大雨倾泄而下,电闪雷鸣,劈向黑衣男子。
“你怎么不躲开?”砂画震惊的喊道,她以为他会躲。她故意倒在他怀中,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她知道他眼神里对她有别样的情愫,一剑结果了她,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为何她会感觉如天旋地转般难受,他疼,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南风瑾喘了口粗气,“噗”的一声再次吐了口鲜血,鲜血自下巴流下,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一股的洪流,滴在冰冷的剑上,“如果我的命……能换来你的原谅,我……愿意。”男子轻声开口。
此时,四大护卫已经攻了过来,砂画看到被众人围攻的楚夏,立即拉过南风瑾,把剑抵向他脖子,“住手,谁敢妄动,我就杀了他。”她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铁骑们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砂画,所以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将军夫人,个个都怒视着她,不服气的停下手里的动作。
砂画勒紧南风瑾的脖子,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蜿蜒流下。男子身上仍在流血,他嘴唇有些惨白,仍坚定的望着砂画,“你最好杀了我。”他沉下眼眸,甜言密语他不会说,他永远都是这种冷情的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哪怕他爱一个人,可是做的事却是在处处伤害她。
他爱她,可是他也有尊严,他不会轻易向她低头,这个尊贵的男子,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是那么倔强。
鲜血染红了男子的脖颈,一头墨发散乱在脑后,却不失他原有的俊美,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合拢,嘴唇殷红。
楚夏迎上一名黑衣铁卫,引他朝自己动手,故意让他打中自己,为的就是让远方的人儿看到这一幕。
果然,砂画一见楚夏被围,怒声说道,“你的人不听话,不顾你死活,那就休怪我无情。”说完,呀的一声长叫,握紧剑柄,直直的朝南风瑾推去。
“不要,小姐。”蓝蝶儿被几个将士围住,擒住身子,不能动弹,她看到夫人竟亲手把将军推向悬崖,马上就要推下去,立即惊叫起来。
将军再不好,至少也是她曾经的主人,她不忍心看她死在夫人的剑下,泪水大颗大颗的滴在她脸上。
砂画听到蝶儿凄厉的叫声,抬头瞥见几名侍卫正在抓她,脸色阴沉,“你去死!”狠心一下子扭动剑柄,一脚把眼前满身是血的黑衣男子推向崖下。
在他坠落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眼里的泪,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之前又中了两剑,他一定必死无疑,她的目的达到了,身子软软的跪倒在崖边,浑身是血。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跟着痛起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她的心。
“将军……”众将士纷纷围到悬崖前,凄厉的哭喊着,他们不相信,那么英明神武的将军,会败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晓月抹了抹伤口换鲜血,在脸上擦了擦,忍着剧痛,“梦回带一队人绕下去找将军,其他人给我往死里杀,一定要替将军报仇。”
“是。”顿时,二分之一铁骑朝云轻她们攻去,惟妙身上有伤口,不宜动武,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施御蛇术,惟肖扶着她,她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黑压压的一片蛇群朝铁骑们爬去。
砂画一跃飞身倾向楚夏,紧紧护在他身前,“公子,你没事吧。”她焦急的问道。
楚夏扬了扬眉,蛇一引出,这批人必死无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南风瑾已死,他沉声吩咐,“都撤。”
“是,公子。”云儿回答道,一边挡住来势汹汹的将士,一边往边上撤离。
楚夏轻轻抱起砂画,一个轻功,直往马车奔去。伴随着浓雨而来的还有薄雾,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砂画急呼,“我要救蝶儿。”
“你在这等着,我一定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楚夏腾空飞向蓝蝶儿,三两下踢开抓住她的人,看着满头雨水的蓝蝶儿,他突然做了个狠毒的决定。
现在只有这个小丫鬟清楚砂画的身份,如果有她在,事情必定不好办,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砂画,到时候,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示意下杀了南风瑾,一定不会原谅他。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出现!
他轻喝一声,扭过一个侍卫的手,把他的刀抵向自己,做出他要杀自己状,然后身子向后一倾,直直的把娇小的蓝蝶儿抵飞起来,蓝蝶儿在他的重力作用下,惊叫一声,就从崖上落了下去。
“蝶儿。”砂画立即跟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楚夏把黑衣侍卫手中的刀砍向自己,然后又抽刀一刀砍向他。侍卫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喷满他俊逸的脸。
砂画正想扑过去救蝶儿,却听见楚夏倒地的声音,她赶紧回过头,扶起他,而边上的云轻和惟妙,正在与铁骑死死对抗。突然,一阵清咧的箫声传来,那些蛇竟乖乖的退了回去,不再攻击铁骑。砂画回头一看,那男子正是那将军身边的护卫,好像叫宿云什么的。
“毒蛇竟然对他们没用,该死的。”惟妙急急的退到砂画身边,低声闷喝。
砂画早已泪眼朦胧,蝶儿生死未卜,楚夏又伤成这样,她果断决绝的吩咐,“都别打了,救公子要紧,先撤。”
顾不得多想了,她抱起楚夏,一跃跳上马车,后面的惟妙惟肖赶紧跟了上来,纷纷快速的爬上马车,砂画握紧缰绳,“云轻,你们找机会逃跑,我救公子。”说完,驾的一声朝前面驶去,后面的铁骑纷纷上马,朝前方追去。
“啪”砂画咬紧牙关,挥舞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背上,四匹马像发疯似的狂奔起来,辩不清方向,大雨打在砂画身上,楚夏正奄奄一息的倒在马车里,想到这里,她加快马鞭子。
楚夏沉着眼睛,假寐在车上,后面一批批铁骑正猛烈的朝这方追来,砂画鼓足了劲的赶马,手上全是勒痕和鲜血,她睁大眼睛,像个杀手般冷血。
马车里的惟肖像惟妙使了个眼色,这正是杀楚夏的大好时机,惟妙握紧匕首,冷冷的看了眼砂画,其实刚才毒蛇不是听了箫声才退的,而是她悄悄念了召唤的咒语,那小子运气好,吹两下箫,以为真能镇住黑压压的蛇群。
要不是她赶紧召回,那群铁骑早就齐齐中毒而亡,惟妙惟肖是楚云烈派来刺杀楚夏的杀手,巴不得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那样她们的机会就增加许多。她握紧匕首,悄悄靠近楚夏,准备狠狠的捅他一刀,再拉着惟肖从马车上跳下去,滚进边上几尺高的蒿草中。
“沁儿……”楚夏轻轻唤了一声,把一旁正准备刺杀她的惟妙吓了一大跳,她沉着脸,眼神阴鸷,看他那样子,想必不用她解决,自己都会死掉,后背中了一刀不算太重,但也不算太轻。
“公子,你醒了!”砂画调转头,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掀开帘子。
身后的铁骑声越来越近,怎么办啊!砂画奋力的甩动鞭子,“驾……”扬声喝起。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马车里威严的气息,她沉着脸,一把掀开车帘,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打落惟妙手中的匕首,“原来你们真是奸细,怪不得当初公子不留你们。”
砂画利落的跳进马车,惟妙和惟肖两人同时低喝一声,抽出腰间匕首,朝砂画攻去,马车里太过狭窄,楚夏迷糊的躺在一边,砂画一手挥鞭子,另一只手抵挡惟妙两姐妹的攻势。
突然,楚夏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忍着背上的剧痛,悄悄爬起来,使力一脚蹬开惟妙,两手抱紧砂画,往边上的蒿草中滚去。
“公子,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砂画焦急的望着她,刚才幸好有他,不然,她可能会打不过惟妙两姐妹。
楚夏声间低沉而沙哑,“躲好。”在上方的道路上,那辆朱红马车疾驰而去,后面跟着几十名铁骑,狂风呼啸刮过她们,等铁骑和马车全部像疯了般跑过,砂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不能久留,惟妙惟肖如果逃脱了,会找过来的。”砂画咬紧牙关,奋力扛起楚夏,颤颤巍巍的凭记忆走去,夜色苍凉,满身血腥,雨渐渐停了下来,空气中夹杂着稀薄的血腥味和死人味,还有恶心腐烂的毒蛇味。
楚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虚弱的撑起身子,“沁儿,你走对了,这就是我回家的路。”
“嗯。”砂画边哭边扶着他,艰难的朝前方走,她的蝶儿被打下山崖了,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她该怎么办?一夜之间,她双手沾满鲜血,杀死铁骑口中的大将军,蝶儿又生死未卜,连楚夏都身受重伤。
楚夏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抚了抚砂画额前的头发,“沁儿,我们就快到家了,你放心,蝶儿吉人自有天相,她跟云轻她们都会没事的。”
“嗯嗯。”砂画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混合在一起,夹杂着雨水和血腥的味道,她要尽快帮楚夏找个地方疗伤。
一月后
东陵国皇宫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砂画愣愣的坐在这偌大的宫殿中。这是楚王殿,楚王是老皇上给楚夏封的封号。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红墙绿瓦,玉砌雕栏,无不彰显着皇家的高贵与奢靡。这座宫殿共有二十八道门,层层递进,花灯高悬,朱红色的锦缎铺满宫殿,这些高贵典雅的装扮,却没有给这座冷清的皇宫带来一丝欢悦,相反,皇宫里,到处弥漫着腥人的血气。
大院里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机,置身在这片宫殿之中,就像行走在大海中的水晶宫殿上,规模宏大,形象壮丽,格局严谨,给人一种强烈的精神感染。
楚王殿里一共有三座温泉连接的浴池,占地面积十分庞大,楚夏一共有奴仆四百人,负责他的起居、饮食等工作,每个奴仆各司其职,不得越距。
砂画缓缓走到御花园中的大湖边,清澈的水里倒映着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女子冷目以待,着一身抹胸拖地长裙,外披淡橙色轻纱,一头青丝用淡色的簪子簪起,垂留几根披在后身,略施粉黛,动人心魂,慑人魂魄。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头上的白玉簪子,把她衬得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她你一株淡雅清丽的白玫瑰,皎洁的清香,象是冰凉的高山之雪。
自从一个月前她和楚夏从断肠崖逃脱,匆匆忙忙之间正好碰到楚夏母妃秦王后派来的探子,顺利的把他们接进了皇宫,楚夏的伤得以迅速恢复。
她则一边思念蝶儿,一边探听这皇宫的一切。自从太子宣布回宫,皇上一次都没召见过他,砂画也没见到那个所谓的秦王后,自己亲生儿子受伤,她都不来探望,根据砂画以前在西塘国的经验,秦王后一定被某个权大势大的妃子给软禁起来了。
西塘国里王子间的暗斗、妃子间的毒害招数,她都一清二楚,只不过她没资格管人家,只有冷言旁观帝国后宫发生的一切,砂画对西塘国的记忆很深,毕竟那里她呆了十三年,记忆中那个烈如婵,还是那么的阴毒。
这期间,有个叫陈妃的女人经常来楚王殿探望楚夏,根据她的判断,那女人不好惹,她一定是软禁秦王后的人,最担心的是,现在太子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说不定皇上也被她软禁起来了。砂画查探到,陈妃是东陵四王子楚云烈的母后,目前楚云烈在朝中的支持者,若按十分算,他则占四分,而另外的四分,则由东陵大王子楚云飞掌握,剩下的人,不是举棋不定,两边不讨好的,就是支持太子楚夏的。
所以最终结果,支持太子顺利继位的只有两分不到,最近,楚夏都一直奔走在外,砂画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是八九不离十是关于夺位的事情。
这几天砂画一直心神不宁,因为她的月事好像推迟了一个多月都没来,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身体出什么毛病了?砂画凝神静气,望着湖面上的水波发呆,水波上是鲜艳欲滴粉红色的荷花,一片片的簇在一起,微风轻轻吹过,荷叶飘动,荷花摇曳生姿,传出阵阵沁人的馨香。而不远处,跟着几名小心翼翼的仆人,这些仆人全部是楚夏给她安排的,却又像是在监视她,每天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最近一看到油腻及油炸的食物她就恶心想吐,她出恭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像涓涓细流般,下腹和头经常性的痛,她越来越喜欢吃民间进贡的酸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孕了,可是记忆中她未与楚夏同过房,怎么可能凭空怀孕,砂画摇了摇头,可能一切都是巧合,她想多了。
这时,一名身穿翠绿色袖花碎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腰细臀圆,生得乖巧怜俐,漂亮异常,楚夏的王宫里就没有一个长得丑的丫鬟,个个都是绝色美女,不过这个丫鬟与其他丫鬟有些不同,她身上有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她不喜脂粉,总是朝别人傻笑,如果衣着再朴素点,别的宫女就会嘲笑她是乡巴佬。
“小姐,奴婢给您端了些糕点来,天气凉,风太大,咱们去亭子里避避吧。”
砂画抬眼看了看那五颜六色的糕点,瞬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油酥味,她急忙捂着嘴朝湖里干呕起来,边上的几位侍女急忙围了上来,帮她轻拍着背部,个个脸上均害羞的像娇艳的花儿似的,砂画终于呕吐完了,又没呕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却让人这么难受。
“油菜,麦穗,以后不要端油腻腻的糕点给我,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一直对这些食物排斥。”她轻轻擦了擦嘴唇,绝美的脸蛋上有一丝散不去的愁郁。
油菜急忙把糕点递到另一个丫鬟手里,吩咐她拿走,“小姐,你……应该是有喜了。”
“胡说,我还……我还没成过亲,怎么可能有喜?”砂画怒声道。
油菜急忙应声,“小姐,要不请大夫来瞧瞧吧,太子说了,要好好照顾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的项上人头都会不保。”
砂画睨了她们一眼,也不知道这里面宫女哪个是楚夏的人,哪个又是楚云烈的人,她现在谁也不敢相信,所以对任何人都心存戒备。
“好吧。”砂画点了点头,毕竟楚夏也不希望看到她生病的样子。
夜凉如水,砂画一个人静静的躲在偌大的宫殿里,十二层纱蔓绕到床边,宫殿中央雕着狂龙的红漆柱子高耸而立,几盏烛灯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油菜和麦穗蹲在大殿外面打磕睡,均匀的呼吸声回荡在这静静的宫殿中,宫殿好冷清,砂画一行清泪无助的流了下来。
下午请宫医看过了,宫医确定她怀孕了,还连声恭喜太子有小王子了。听到这个消息,砂画犹如晴天霹雳,她的记忆里明明没有和楚夏同过房,又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也许是她失忆记不起来了。
砂画给了宫医很多金银珠宝,叫他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如果被其他宫殿里的妃子知道了,肯定会找借口为难她,女子未婚先孕,是要浸猪笼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这件事目前只有她身边几个丫鬟知道。
楚夏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砂画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楚夏会不会出事了?如果他出事了,那她和孩子该怎么办?不行,她要去找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楚夏的失踪一定与陈妃和楚云烈、楚云飞有关,蓦地,她竖起耳朵,握紧床头的宝剑,有人朝宫殿这边走来了。听那步子,极其的轻,一定是高手,不然不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她是谁?她是沁砂画,能辨识各种各样极轻的声音。
砂画一个利落的起身,滚向大殿门后,握紧剑柄,殿外两个丫鬟正睡得死气沉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砂画躲在屋后,静静听着不远处的来人,听那阵势,应该有四、五个高手。
不行,要先下手为强。砂画轻轻打开窗户,一个侧身就钻了出去,她定定的蹲在柱子边上,探寻着来人的方向,他们应该快到御花园了,御花园过来十几步就是楚王殿。
四五名身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提着匕首,轻手轻脚的朝御花园走去。突然,边上的假山后闪出一抹白色的身影,咻咻几声,朝他们发射几柄飞刀,顿时,黑衣杀手死掉两个,其他三个立即警觉,拔出匕首,跟白衣女子交起战来。
砂画拔出流星,在黑夜中与他们对打起来,刀剑发出“呛呛呛”刺耳的响声,惊动了巡夜的皇城侍卫,砂画看到不远处有一堆火把朝这边快速的移动过来,赶紧腾空跃上,双足踩到剑柄上,默默的念动咒语。
就在大批皇宫侍卫跑到御花园时,看到的场景就是三个黑衣人正在毒蛇下挣扎,均口吐鲜血,脸色阴黑,嘴唇发紫,青晴暴裂,十分恐怖。
“把他们抓起来,竟然敢暗闯皇宫,私下暗斗,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为首的锦衣卫大声责喝,其他侍卫都不敢上前,因为那里还有一堆蜿蜒粗黑的,如碗口般粗大的蛇盘在那,有的跟地上的尸体绞在一起,有的正抬着三角头呼哧哧的朝侍卫们吐舌头。砂画躲在暗处,默默的轻念咒语,指挥着那些蛇。
只要她开口,那些蛇一定会扑上去,杀了这群锦衣卫,惟妙的御蛇术果真厉害,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一片人,砂画沉了沉眉,见那些侍卫均惊恐的直往后退,便大发慈悲念叨咒语,把那批蛇隐去。
她还有急事要办,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杀他们只是浪费时间,况且她根本不想伤害无辜。趁侍卫退后之际,砂画轻轻闪过假山、峰峦、池水,悄悄朝重帘殿走去。
重帘殿是陈贵妃的寝宫,楚夏消失了一天一晚,说不定跟陈妃有关,陈妃和楚云烈的狼子野心早就暴露在朝廷之上,最近做事越来越大胆,如果他们真的敢绑了楚夏的话,那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砂画轻轻擦了擦发光的剑鞘,眼神冰冷。夜晚的重帘殿仍灯火通明,十分奢华,就像白天一样,四处都派得有重兵防守,看来,东陵皇宫的争斗已经进入顶峰。高墙绿瓦、雅致设计、拱形外观、云柱冲天,外面守卫重重,个个瞪大眼睛,她要怎么才能混进去。
看来,这皇宫里的暗斗已经正式开始了,不然陈妃和四皇子不会这么小心,砂画数了数外面的侍卫,大约有两百多名,个个腰佩利剑。如果是平时,皇宫里根本不许带刀进入,他们胆子可真大,砂画断定,老皇上已经活不久了,或者是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才这么大胆。
冷风吹在白衣女子身上,显得她有些形单影只,身形萧瑟,少女双眼喷火,冷冷注视着众人,盘算着如何找机会混进大殿,擒贼先擒王,如果不先摸透重帘殿的底细,她又怎么救楚夏。
这时,两个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少女端着两盘食盒走了过来,她们还没到大殿门口,正在花园里悠闲自得的闲聊,突然,她们在原地停了下来,两人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砂画利落的从假山后滚了过去,侧耳倾听她俩说话。
虽然她们声音极低,可是凭她这么厉害的听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砂画屏气凝神,手肘着宝剑,静静的躲在假山后面。
“听说,他还不肯吃东西,要是饿坏了这么俊美的人,我可真舍不得。”左边名宫女脸上有些担忧的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
“十几年不见,他比四皇子好看多了,可惜,人少敌不过人多,听说当时为了抓住他费了好大的劲,动用了重帘殿几百个侍卫,而重帘殿也死伤一百多名侍卫。”
“他好英勇,如果他能登位,我一定支持他,可惜现在秦王后徒有虚名,并无实权,她身边的亲信全被四皇子扣押,想救太子殿下都救不了。”
太子殿下?砂画一愣,看来她的直觉没错,楚夏果然被关在这里。砂画捡起一颗石子,狠劲往假山上扔去。
“什么声音?”宫女惊鄂,“我上去看看,说不定是娘娘最爱的猫又跑了出来,它经常半夜在这里出没,每次抓它都得费一番尽。”
“是啊。”女子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那只猫比人的命还金贵,每天吃得比我们还好。”
腐败的皇宫,一只猫的命如此值钱,可是那些为奴为婢奴仆的命,却如草芥般低贱。砂画握紧流星,准备行动。
宫女把手合成喇叭状,轻声的叫了声“喵”,朝砂画这边搜索过来。
“啊……”这里有人,宫女还没叫出声来,就被砂画一剑柄敲昏过去,她软软的倒向砂画,砂画快速的解下她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另一个宫女仍在原地向这边张望,砂画赶紧藏好宝剑,幸好这剑极细极薄,能很好的藏在袖子里,她低着头,慢慢走出假山。
“哎呀,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有没有找到那只猫?”女子焦急的朝砂画望去。
砂画蓦地抬起头,窜到她身后一下子掐住她脖颈,“别叫,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