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要逃跑的那个老头一下蹿到了绾翎身后面,还嚣张地嚷嚷:“来啊来啊,你有种倒是来抓我呀!你要再靠近一步,这位小姐可就要喊非礼了!”
绾翎有心想要让开,可那老头来回就在她身后晃,而前面追来的老头正迎面挡着,怎么也绕不开。
“两位老伯,我家小姐还有要事,你们要闹还请到边上行吗?”木兰有些恼怒,这两个老头的岁数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身后那个老头一边躲避着被抓住,一边还不忘腾出口舌来攻击木兰:“你这丫头怎么不懂尊老之礼,我们怎么闹了,这是一场严肃的斗争。”
木兰一时哭笑不得,遇到耍赖的老头,还真拿他没办法,又不能打又不能赶的。只得更小心地护在绾翎身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你这死老头,还躲在人家小姑娘身后面,你要脸不要?”面前那个欲追人的老头大声骂道。
“小女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两位老伯是为了何事,一至于此?”绾翎眼见是避不过了,这两个老头看着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索性多管一回闲事。
听到绾翎的问话,两人差不多是同时开口,控诉对方:“都是这死老头……赖账……不要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绾翎只隐约听清楚几个词,什么下棋赖账了之类的。
绾翎头疼地按了一下太阳穴,一瞥眼,却发现后面那个老伯左胳膊无力地垂在那边,随着身体摆动轻轻晃荡,看起来貌似是受伤了。
“两位,听我说一句。”绾翎这时提高了声音,“若是两位老伯要我评理呢,就分开好好说,可若是再这样,我有事就要走了,还劳烦你们让一让。”
这样,两个老头才稍稍消停下来,还是有些争先恐后地把他们的纠纷说了出来。
虽然还是不清不楚,但绾翎大概是听明白了,其实就是两个老顽童一起下棋,一人输了不认账,一人就揪着不放,争执之下,赖账的那个老头还受了伤,把胳膊给撅了。
“就算这位老伯他赖账了,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啊?”木兰不平地说了句公道话。
“谁打他了?是这老家伙逃跑的时候自己摔的!”
“谁赖账了?刚才那步棋明明是我走对了,要不是他……”
得,好心一句公道话,倒是反而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老伯,这位老伯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这样吧,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您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计较了?”
绾翎拿出一枚银锭,递给面前那个老人,老人见此,嘟囔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眉开眼笑地转身走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谁是你家远房亲戚了?谁要你代赔不是?”身后那老头却生气了,怒气冲冲地绕到前面来,冲着绾翎道。
“嗨,你这老头好不识趣,要不是我家小姐,你还在被人追打呢?”木兰不客气道。
“木兰。”绾翎出声阻止,随后对老头道,“你胳膊脱臼了吧?要是再不医治,回头要是下不了棋,也算是造福棋界了。”
老头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似的,一边抱着胳膊喊疼,一边骂骂咧咧的,模样极为滑稽,看他穿得不赖,并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却与形象很不相符。
绾翎就近找了个茶水摊,当场就帮老头的胳膊给接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帮您简单处理了一下,不过老伯您还是得去医馆郑重看一下,回家好生休养。”绾翎好心交代几句,就要离开,不想老头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得跟我下一局!”
绾翎一愣,见老头从怀里拿出棋盒,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是要和她下棋。
“我不会下棋。”绾翎还惦记着要去接江陌染呢,哪有时间跟一老顽童浪费时间。
“不行,那臭老头说我下棋耍赖,本来我是能挽回这个面子的,就是因为你,才害我有理说不清!除非今天你赢我,那我就承认是自己棋艺不精,否则你就要给我认错道歉!”老头用唯一一只完好的胳膊叉着腰,气势十足地说。
“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木兰气急。
“离江家的船靠岸,大约还有多长时间?”绾翎低声问。
木兰刚要回答,这时来了个小厮,称是江家的船因事延误了一会儿,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才能靠岸。
“那我就跟您来一局,若是您赢了,我就向您道歉,要是我赢了……也不需要您如何,只要让我离开就行。如此可好?”
绾翎这么一说,老头立刻就同意了,当场让小二把桌子收拾干净,要和绾翎在此一较高下。
“老伯,我很少下棋,不过也略懂一二,您可不要让着我,免得我胜之不武。”绾翎手拿黑子,一一落下,说话间沉着淡定。
而随着棋局的逐渐开展,老头的额头却渐渐渗出汗来,嘴上却毫不示弱:“你这小丫头,别太得意。”
木兰开始还担心自家小姐会吃亏,可现在却觉得胜券在握,不由疑惑地看了绾翎一眼:平素从不见小姐下棋,怎会这么厉害?
说来也是巧了,绾翎上辈子的老爸酷爱围棋,从小就教她下围棋,觉得此间种种远超棋局本身,蕴含了很多人生道理,所以,她即便许久没练手,但水平也没有落下很多。
“哎唉,刚才那步我下错了,我要换一步。”老头连连摆手,想要去拿先前那颗白子换位置。
绾翎笑着道:“我现在可算是相信,刚才那位老伯没有说谎了,您啊,就是个赖皮。”
“你说谁呢?”老头一听恨不得跳起来,“谁赖皮了?”
此时边上已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见此嬉笑道:“算上这步,您都已经悔了三次了,这位姑娘不与您计较也就算了,你还得寸进尺了?”
“我……我……”老头一时语塞。
“哎哟喂……王爷啊,您怎么在这儿,可吓死奴才了!”
围观人群突然被人从外面拨开,有好几个穿着相同服色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老头,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王爷?”绾翎手里还拿着旗子,顿时一愣。
“王爷,您怎么来这儿了也啊?”管家跪在老头面前,焦急道,突然发现他左边胳膊帮着布吊了起来,顿时又是一声大吼,“哎呀!王爷,您怎么受伤了?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干的?”
老头见到来人,先是一脸不耐烦,突然老眼一亮,双手一推棋盘,只听“哗啦啦”一声,棋局顿时乱了,还有黑白棋子相间着掉落在了地上。
“本王好不容易出来清静会儿,就你们事儿多!这下好了,棋也下不成了。”
虽然老头一脸无奈的样子,但绾翎怎么看都觉得,他那浑浊的老眼里净是狡黠,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原来是王爷啊?”
“我知道了,这就是康老王爷啊?”
“康老王爷?啊我知道,王爷果然名不虚传,老当益壮啊!”
人群里渐渐有人议论起来,康老王爷名声在外,民众们倒也不怎么畏惧,不过还是有人说起奉承话来,虽然那些词汇听来很不恰当很滑稽……
“康王爷,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绾翎站起来,郑重福了一福。
真是没想到,这么个老顽童,竟然就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康老王爷,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免了免了!本王最不喜欢这些虚的。”康老王爷摆摆手,眼底透着些得意道,“丫头,今天咱们这棋可是没分出上下来,可要怎么说才好?”
这棋明明就是绾翎赢定了,老王爷偏这么说,摆明就是要耍赖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老头的身份,其他看客们自然不敢再多嘴,而绾翎也只是略略一笑,道:“既是没分出上下来,那自然就是平手了,想必小女子也不用给王爷您道歉了吧?”
“算了算了!”老王爷一脸“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的样子,摆了摆手,就站了起来。
“王爷,府里还有客人等着见您,您看是不是……”康王府管家委婉地表示道,又看着老主子的手,“还有您这胳膊,也得找太医好好瞧瞧才行。”
康老王爷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哧”的一声抽了口凉气,也不免有些后怕,要不是这姑娘及时给他包扎,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可能就不行了。
“那就回去吧。”
“恭送康王爷——”众人在后面行礼恭送。
眼见康老王爷坐上轿子,绾翎正要离开茶摊,却突然见轿帘一掀,老王爷探出半个身子,对绾翎大声道:“你这丫头有意思,下回再找你玩!”
绾翎脑门上挂下来几根黑线,隐隐觉得这可不是件好事。
“小姐,江小姐他们的船应该到了,我们是否现在就过去?”木兰在旁问道。
“嗯。”绾翎点点头,便向东面走去。
她刚刚到码头渡轮等候区不远处,就见一个浅橙色身影快步走了过来,但那人似乎是走的太快,以至于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一下就往前面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