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雨水、泪水、吊车、满脸淤泥在瓦砾间刨着的官兵、被用担架抬走的伤员和死难者……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悲惨的画面。看着电视里的直播,姚远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
今天班队课,姚远打开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 和学生一起看发生在5月12号一直延续到现在还没有结束的灾难, 师生们都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悲痛, 失声痛哭。
那些, 都是陌生人, 但更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在受苦,整个中华民族都在泣血。看着谭千秋的妻子张关蓉在为死去的丈夫擦拭脸上的淤泥,姚远再也忍不住, 用手掩着嘴,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团团在自己房里睡着了, 她还太小, 不适宜这些悲惨的生离死别的画面。
萧正儒坐过来, 把姚远搂在怀里,一向硬朗的他, 眼角也有泪珠在滚动。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整个民族就成为了血肉相连的一家人。可是更悲哀的是,除了捐钱,生活在异地的人们能为那些正遭受着身心重创家破人亡的同胞们做的似乎只有流泪和祈祷了。
“姚远,我们结婚吧!”夜里, 萧正儒看着怀里的姚远, 声音有些喑哑。
“结婚?”姚远吓了一大跳, 抬头看看萧正儒。两个人在一起后, 姚远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现在一夜情遍地, 可是姚远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可是,现在, 是不是太快了?
“是啊!结婚!你不乐意么?”萧正儒摸着怀中人的脸庞,神色温柔。
“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姚远嗫嚅。
“我还以为你认为我诚意不够,或者是不够浪漫呢!原来是觉得认识的时间太短。”萧正儒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可是,姚远,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还清楚地记的我认识你是在2007年5月27号23点38分!马上就要一年了!”萧正儒的手放在姚远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始终是陌生人。有些人认识了几分钟,却相互了解至深,因为他们是彼此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门关上后,上帝会给你打开一扇窗。5月27日,是多么难忘、不堪、又幸运的日子。
“是啊!帅哥!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姚远看着严肃的萧正儒,挑了挑他的下巴,送了一把秋天的烂菠菜,“可是,帅哥,就象你自己说的,在床上求婚,你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还有,还有,你咋就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呢?我看,你需要接受再教育。”
“错了,错了!爱一个女人,就给她婚姻。而且,婚姻里的很多重头戏是在被窝里上演的,我这叫熟悉环境。所以绝对是诚意十足。”萧正儒笑着说,一脸痞子相。姚远发现,其实这男人也是蛮无赖的。
“至于浪漫么?在我看来,就是和自己最爱的人做最爱的事。刚才我们还不是在做么?”萧正儒色色地笑着,不怀好意的瞄了一眼被单下某人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身体。
“萧正儒嘴里吐不出象牙!”姚远咬牙切齿地说。
“不要紧,反正我们是同类!”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某只生物摸了摸同床共枕的另一只生物的脑袋,“你要是嫌环境不够浪漫,我就明天在床上洒满花瓣再来。你说是白玫瑰好还是红玫瑰好?”
姚远再也忍无可忍,用姚氏旋风腿踢了某人一脚。萧正儒连忙用腿压住那只牛蹄子。
“姚远,茫茫人海中,两个人能够相遇就是一种缘分,能够在一起更需要缘分。可是缘分还需要珍惜才能修成正果。”萧正儒定定地看着姚远,神情很郑重,“看着那些死去的人,我忽然觉得生命是那么无常。这一刻我们都活着,可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在我活着的每一刻,我只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是的,生命是无常的,只有好好把握现在才是正理。姚远搂紧了萧正儒的腰。
“可是,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呢?”姚远将自己的头闷在萧正儒怀里。
“萧正儒,性别男,今年三十四岁,初中毕业文化程度,汉族,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萧正儒笑着说。
“得得得,别卖乖了!这些我知道!”姚远轻拍了一下萧正儒的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正儒抓住姚远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姚远,我愿意用我以后所有的时间让你来慢慢了解我,也请你试着用你以后所有的时间来了解我!”
“姚远,还记的吗?有一次,你跟我开玩笑,说我的名字真有味道,一股子书香味。其实,你虽然没说,我知道你是好奇名字是谁取得。”看着姚远点点头,萧正儒把手放到姚远的脑侧,将她的脑袋固定在自己肩上,开始娓娓述说。
“我的母亲姓汪,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叫汪家。我的父亲出生在一个书香传家的门第,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里,破四旧的时候,家里受到很大的冲击,爷爷去世了,奶奶也就跟着走了。上山下乡的时候,他来到了汪家。那时候,他举目无亲,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吃了很多苦。”他的声音听着有些缥缈,似乎陷入了那久远的回忆。
“他当时就住在我母亲的家里,他是个有知识的人,可惜那时候,那时候,知识是最没用的东西,他处处受人欺负。我的母亲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后来他们相爱了。”他继续娓娓道来,声音平静无波
“一年后,我姐姐出生了,盼望着所有的不幸能早点过去,黎明能早点到来,他们给她取名为梦曦。又过了三年,他们又生了我。虽然,因为读书,因为出生在一个读书人家,父亲吃了很多苦,可是,他们还是希望我长大后能读很多书,能不辜负死去的爷爷的期望,于是给我取名叫正儒,就是希望我以后能成为一个大学问家。”声音里有了一丝波澜,里面有幸福,还有一点点忧伤。
“后来,有一天,那时候,我才七个月大,我父亲,在一天晚上,没有月光的晚上,收工回家的时候,掉下了路边的深沟。我的母亲瞬间成了一个寡妇。”萧正儒的声音里满是沉痛。
姚远侧转身,搂紧了他的腰,似乎想借此给他一点安慰。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曾经感受过。
“我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人,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姐弟俩有出息。怕我们受到虐待,她一直没有改嫁,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拉扯着我们姐弟俩。为了让我们都能读书,她没日没夜的干活。夏天,太阳晒得人连地上都踩不下去,可她却总是顶着烈日到外面去捡落地的小橘子。有一次,她中暑昏在了外面,还好被人发现得早。”萧正儒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满是心疼。
“即使这样,她也坚持让我们姐弟俩继续念书。那时,我总觉得考第一是报答母亲的最好方式。每次看到我和姐姐拿回家的奖状,她总是笑得象花一样。她把我的奖状整整齐齐地贴在堂屋里,让每一个来家里的人都能看到。当时,村里人给我取了个绰号,叫‘秀才’。”回忆里有了那么一丝甜蜜。
“后来,我考高中那一年,我上了重点线。而我姐姐,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时,那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们家没有能力同时供养两个读书人,我是男人,我必须承担起责任!”一直总以为自己不幸,其实更不幸的是他。
“我离家打工时,我妈哭了。我老师,也就是我的班主任也哭了,她说,她可以帮我。希望我读下去。可是,我不能。她有自己的家庭要负担,而我,必须赚钱和我妈一起让我姐姐读书。姚远,你知道吗?听着你谈论你的学生,看着你对待你的学生,总让我想起我的老师。她是这世界上除了我妈对我最好的人!”姚远撑起身,想要用手抹去他眉头的那一丝痛苦。
“后来,我四处打工,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人家以为我是逃学离家上工地打工的,那是真事。直至我遇到我师傅,他让我跟了他,教我手艺,我的生活才终于安定下来。至于后来的,我都告诉过你了。”萧正儒的声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你妈妈,她现在好吗?”姚远把萧正儒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小手握大手,也能温暖人心。
“她很好。现在,她给我姐姐带孩子,每天接送那个捣蛋鬼呢!”萧正儒脸上有了笑意,“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她!”
他的妈妈,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妈妈。可是,她能接受自己和团团吗?姚远有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