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又见章少爷

雨墨决定在那座新的小城落脚,白振轩资助的三百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她想着重操旧业,寻了一家妓/院开张。不料想,接客不到半个月时间,竟就遇到了章乃春。

章乃春当年伤心欲绝离开洛县之后,随父母举家迁移到此处,重新开始营生。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但吃喝嫖赌的本性便也回复过来。虽然始终没有娶正室,却是继紫藤之后又纳了几房妾,通房一大把,还是不忘隔三差五往青/楼妓/院里头逛荡。

遇到雨墨,大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思。

二人滚了床单之后,便是叫了酒菜,边吃边聊。

章乃春问:“你家小姐可知道你沦落风/尘?”

雨墨心想,白云暖恨不能她死了,才不管她是不是堕落风/尘呢,但素知章乃春爱慕白云暖,嘴里便假惺惺道:“不忍让小姐知道,她栽培了我一场,是我自己不争气,她若知道我目前的景况,一定会心里添堵的。”

“你是个好女子,只是这风尘之地腌臜,恐侮了你,不如你跟我回章府吧,不愁吃不愁穿,不比在这种地方任人蹂躏得好?”

雨墨喜出望外,但还是假意推辞道:“章少爷心中一直爱慕着我家小姐,雨墨怎能占了我家小姐的便宜?”

“就是因为你家小姐,我才不想看着你继续在这烟花柳巷里堕落。”

于是雨墨随章乃春回了章府,做了章乃春的第九房小妾。

雨墨数来数去,章乃春身边的女人除掉那些通房不算,也就八个小妾,为什么他要称呼自己为小九呢?章乃春不喜欢喊大家名字。全部喊数字,依次按进门时间的早晚,喊“老二”、“老三”、“老四”……喊到雨墨时,便是老九。老二是入门最早又生下了一个儿子的紫藤,老大的人选却一直悬空着。

因为雨墨是新欢,又深谙床上之术,所以章乃春竟有好长一段时间。只宠幸雨墨一人。

耳鬓厮磨之后。雨墨便会问章乃春:“为什么爷你一直不肯娶个正室,或者将紫藤扶正呢?”

章乃春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巴里却一本正经说道:“那个位置本来是要留给你家小姐的。”

“可是我家小姐已经嫁到了京城,做了雍王妃……”

“所以宁缺毋滥。”

章乃春腾地坐起身,问雨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回家来吗?”

“为什么?”

“和当初我纳了紫藤为妾是一样的心思。你们都是阿暖身边的丫鬟,这一辈子。我与她不得同鸳被,能和你们肌肤之亲,便觉得与她靠近了许多……”

这是怎样卑微到近乎变态的心思?雨墨很是震撼。她心底里闪过许多邪恶的念头,如果章乃春入京重新纠缠白云暖。那么白云暖是否还能如此安哉地做着她的雍王妃?

于是她信口说道:“那爷你为什么不去京城呢?去了京城,不是与我家小姐靠得更近了?”

章乃春讶异地看着雨墨:“紫藤她们都害怕我去京城,你竟然支持我去?”

雨墨道:“为什么不支持?爷你这些年如一日般地爱着我家小姐。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爱情,雨墨身为爷的女人。当然要支持爷呀!”

“可是去了京城又能怎样呢?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靠近呀!爷不是说过纳我和紫藤为妾,是为了感觉和我家小姐靠得近一些,那为什么不去京城呢?那样就可以靠得更近了。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呼吸一片空气,可能你从风里吸进去的一口气是我家小姐吐出的一口气,所以哪怕这辈子不能与我家小姐成双成对,但是在最近的地方默默守护不是一件更美好的事情吗?”

章乃春几乎忘形地抱住了雨墨,狂亲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道:“雨墨,你真是我的小心肝!”

“爷的心肝宝贝永远只有我家小姐一个,雨墨只愿能做爷肚子里一条蛔虫,为爷分忧解难,便心满意足了。”雨墨娇滴滴地说着,把个章乃春说得心花怒放。

自此,更加冷落其他人,只宠幸她一人。

蒙古王要于八月中秋抵京,娜仁高娃等不及,便在乞巧节时便与钟离雪见面,并邀请白云暖一起。白云暖没法,只好前去。

张易辰不放心道:“还是别去了吧!”

白云暖摇摇头:“难道还躲她一辈子,上一回皇祖母赐宴,不也与她见面了,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定也能相安无事的。”

张易辰便对随行的丫鬟和真娘千叮万嘱的,于是白云暖一行便入宫去了。

往年七月七,宫里妃嫔们首先会在百子池畔,奏于阗乐之后,用五色彩缕,互相绊结起来,叫做“相怜爱”。随后,宫中的宫娥彩女们,一起到闭襟楼上,大家学习穿七巧针乞巧。钟离雪入宫后,能把生的菱藕雕刻成各种奇花异鸟呈献给皇上,皇上把这些小玩意在晚上随手放置在宫中的桌角上让宫女们摸黑寻找,这种游戏就叫做“斗巧”。

钟离雪最擅长兰夜斗巧,于是七夕那晚,皇帝便会留宿在海棠苑里。今年,因为娜仁高娃入宫,和白云暖一起陪钟离雪过七夕,皇帝便去了其他妃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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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雪的孩子,乍一看那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好有福相,可是就是觉得生得和中原人氏不太像,或许是母亲的遗传太过明显了吧。

白云暖在心里想。她给那孩子带了一些礼物,娜仁高娃也给那孩子准备了许多玩具。

碍着娜仁高娃在场,白云暖和钟离雪之间保持着客气,尽量不把那微妙的敌意表现出来。

“拜织女”是少女、少妇们七夕节的节目。如果是普通民间的女子,她们大都是预先和自己朋友或邻里们约好五六人。多至十来人,联合举办。举行的仪式,是于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置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那么。约好参加拜织女的少妇、少女们,斋戒一天,沐浴停当。准时都到主办的家里来,于案前焚香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座。默念自己的心事。如少女们希望长得漂亮或嫁个如意郎、少妇们希望早生贵子等,都可以向织女星默祷。玩到半夜始散。

海棠苑里,钟离雪也命宫女们摆好了香案,放上菱角、棋子饼、金钱饼、花生等祭品。焚香而拜。

夜空中,月亮有些朦胧,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

白云暖三人并肩而站。钟离雪站在最中间,双手合十。默默看着天际。

娜仁高娃道:“哪一颗是织女星啊?”

白云暖答:“最明亮的那一颗。”

于是三人的目光寻到了织女星,皆都虔诚地拜了几拜。

娜仁高娃问:“适才你们两个都求了什么?”

钟离雪道:“民间的女子们拜织女皆是为了求个如意郎君,而我和雍王妃都已嫁作人妇,还能求什么呢?唯一还能许愿祈求的,便是公主你了。或许公主你可以祈求织女保佑你嫁给心头所想的那个人……”

钟离雪话中有所指,白云暖有些不悦,不待娜仁高娃开腔,便道:“少女们求如意郎君,少妇们可以求再生贵子。”

娜仁高娃忙圆场,道:“对对对,各有所求。”

其实她心底里从没有打消对张易辰的念头,所以在此刻她不禁重重地在心里恳求天上的神明让她得偿心愿,又怕白云暖看出心悸来,只能佯装出心无城府的笑容。

拜完织女星,三人于月下小坐,娜仁高娃央着白云暖给她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中原耳熟能详,可是在蒙古却不能听到,白云暖讲得娓娓动听,娜仁高娃听得津津有味。

在海棠苑的园子里,看着月光下的白云暖,娴静而美好,娜仁高娃突然有些明白张易辰为什么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美丽的女子,莫说男子,就连自己对她亦是动心的。

白云暖饱读“强金阁”里的诗书,所以讲起故事来,不只是单纯的故事,还能引经据典,令娜仁高娃听得很是痴迷。她道:“‘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跤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晚彼牵牛,不可以服箱。’这是最早说到织女的文字,只是其中虽有比喻,但缺乏故事,而‘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段里已具有牛郎织女故事的基本轮廓了。再后来,有位诗人写了一首《月蚀诗》,就生动描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白云暖拿笔在宣纸山默写了那首《月蚀诗》: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神宫召集役灵鹊,直渡银河云作桥。河东美人天帝子,机抒年早劳玉指。织成云雾紫绡衣,辛苦无欢容不理。帝怜独居无以娱,河西嫁与牵牛夫。自从嫁后废织纤,绿鬓云鬟朝暮梳。贪欢不归天帝怒,谪归却踏来时路。但令一岁一相见,七月七日桥边渡。别多会少知奈何,却忆从前恩爱多。勿勿万事说不尽,烛龙已驽随义和。桥边灵官晓催发,令严不管轻离别。空将雨泪作沱沲,泪痕有尽愁无歇。我言织女君休叹,天地无穷会相见。犹胜姮娥不嫁人,夜夜孤眠广寒宫。

白云暖的声音如和风细雨,如月光轻柔,娜仁高娃竟在那温柔里沉睡过去。

“今夜,谢谢贤妃娘娘的款待,娜仁高娃公主就留宿在海棠苑里,阿暖就先告辞离宫了。”

白云暖的言语没什么不周之处,礼数也周到无比,可是在钟离雪眼中却是客气到生分,如隔了一道透明的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钟离雪也起了身,道要亲送白云暖,被白云暖拒绝了。

“夜已深,娘娘早些休息才是。”

看着白云暖寂静离去的背影,钟离雪的心绪又开始复杂。如果白云暖不是张易辰的妻该有多好?或许她会努力挽回她们之间情谊,可是她是张易辰的女人,是她的情敌,是她嫉妒的对象,所有白云暖这辈子享有的幸福,都是她钟离雪今生今世求而不得的,所以她和她注定做不成朋友。

钟离雪把目光投香桌案上睡到黑甜的娜仁高娃,喃喃问道:“她是你的情敌,是你应该嫉妒与生恨的对象,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就接纳她?”

钟离雪咬紧了牙关,目光如天上飘过的乌云一般阴郁。

真娘见白云暖终于踏出了海棠苑的宫门,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披风迎上去,道:“王妃,你可出来了,王爷已经派人来催过几次了,可恨那美善俱不让人将消息递进去。”

白云暖整了整披风,扶着真娘的手,走向马车,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其实她心眼儿也没那么坏,至少今夜没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奴婢可不敢忘,上回王妃就是在这海棠苑里出了事,差点和戚杰一起被处死的呢,要不是王爷开明,王妃才逃过一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真娘心有余悸,白云暖伸手拍拍她的胸口,道:“安啦,我是打不死的金刚娃娃。”

说着,冲真娘笑了笑,真娘“噗”也笑了起来。

马车顺利地出宫,顺利地抵达了雍王府。

车子停下来,车帷被揭开,小黄门手提着灯笼,放了凳子让白云暖下车。

两尊石狮子间的台阶上站着长身玉立的张易辰,一见到白云暖从马车上下来,他便上前一把抱起了白云暖,向府内走去。

“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张易辰道。

白云暖伸手勾着张易辰的脖子,心里暖流涌动。

真娘和丫鬟们看着王爷和王妃恩爱的背影,全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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