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要给我准备住的地方么...其实,那里都可以。最好离你近一些,这样,我找你方便。我记得,你与君曼睩的相处方式是,你每天都会例行公事一般,去看望她一下。其余,除非你愿意,她无法见到你。我不会这样,等你主动。因为,我不愿你孤单。你在天都的生活,除了王座和卧室,更多的时间,你是在天都最高处的露台。你时常一个人站那里,直至深夜。下面天都的众人或操练或狂欢,都吸引不了你的一个目光.....如果,我占据了,你的每一个生活空间,那么,每当你的目光看向我时,是否就能多一丝安慰?
“天都最高处的露台,我要那里。”
“甚好。” 萝卜说完,我们三人已登上露台。长空一望无际...只是,到处灰扑扑的。空气质量,真不怎么样。
空中,好像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这气旋,我见过,在月族...比那时还大,四周没有遮挡物,眼之所及的天空,全是这气旋...我有些害怕,急忙拍气罩。待我出来,不远处,忽然,纷纷扬扬落起了什么细末...像下雪一样,又不是雪......气旋太过巨大,整个综合起来,才发觉它是漏斗状的。其底部就在露台上面的三米处,细末就是从那里落下的。好像,和月族时,不大一样......
没有巨大的声响,和厉啸的风声。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连风都只能带起,短的发丝。过了一会儿,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面粉一样灰色的东西.....
“是土。”夜麟蘸了一点,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又搓了搓,惊喜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细软的土!这就是,绵土呀?”
我跌坐在地,好半天,都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以前,没人给我送过花,连简单的善意都很少有。我常常看到同事把带不走的花束,分给别人。情人节时,我会得到单位发的一支玫瑰。尽管知道,母亲惊喜地询问,会让我无从回答,我还是不忍丢弃这支玫瑰。那时,我想,不需要车子、房子,也不需要服饰与珠宝,只要一枝花!我便给他一生的爱......
可惜,没人给我。我不怨他们,是我太丑了,不值得他们的花.....后来,我到了这里。柚子给了我,花朵、服饰、珠宝和安身之所...灵蝶,算不算空中飞车。所以,我决定也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我知道怎么回报,这细水长流的温情。
可我,怎么回报你呢?这——没有烟花璀璨、没有珠宝值钱,平凡的随处可见之物;却是,我们生命来源之物,也是,我们终将回归之物!你给了——我父母的掩身之土。
.....虽然,你是给君曼睩的,但是,我就要承接你给君曼睩的爱。我没有她美貌、没有她聪明,但我,会比她更爱你!
哪怕,这里每个人都能随时,碾死我.....哪怕,以后再也没有我的用途.....哪怕,你以后会知道,我窃取了君曼睩的身份,我也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不为柚子,不为理念,不为良知,只为你。我不要,那个我熟悉的世间了。我也不要,那个世间,我赖以生存的一切。这块人、神、妖、魔交错的空间,就是我的故土!
因为,你在这里。
夜来了,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流失,灰尘太过细小,仅仅一小捧,自然落的话,要几天的时间,才能集齐.....维持这么巨大的气旋,需要多少气力,我暗暗忧心.....兔子将绵土全部推平,整个露台才积了半米。
“好了吧,够多了。”
“翻个身,都不够。”
“......明天,再继续。歇了吧。”
“吾,不会再给人机会,打扰逝者。汝先休息。”
曼睩摇了摇头,一直在那个涂一层浆糊的扇子上,细心描画。 罗睺看见,曼睩的泪点点落在扇子上,干了又落,落了又干。他注意到,曼睩画的是蝴蝶的翅膀。于是,他看了一下,虚蟜买回的扇子.....全然,没有曼睩失去的那把灵光浮动,更没有展翅欲飞的蝴蝶栖息于上.....伊开始,用丝线缝制那些描画的纹路,一个时辰,才绣了半个翅膀出来......罗睺挥手,拂了伊的睡穴。
......不能睡,萝卜跑去砍人,怎么办.....我在迷糊中,猛然惊醒。天色大亮,我一骨碌儿爬起来——
绿草如茵的地上,兔子正光着脚铺着一块块草皮,萝卜的手缓缓拂过墓碑上的尘埃。我看看四周,以为是梦境...墨绿色的矮松围绕着露台的一周,种了两圈。虚蟜在担水,已经几十缸了。狂屠半米阔的刀背上,沾着些许草叶。我身下垫着的是,虚蟜显然洗过的皮衣.....我裹好,为我新买来的斗篷,试着踏上柔软的土地——连足弓都被稳稳地承接住,趾腹和脚掌间凹陷处也被填满,丝丝冰凉的草叶钻过脚趾的缝隙......
我的心,终于随着自己的脚,落到了实处。
罗睺看见曼睩,拖着斗篷,赤足从碧绿的草地上步步向自己行来。脸上是他首次见到欢欣,就没有出言阻止伊。伊越走越快,最终伸出双臂跑起来,扑入...嗯,扑到自己的腿上,比膝盖略高一点儿。
“——我有了,新的家和家人。”伊说。
吾感觉膝盖上的阵阵潮湿。不远处,夜麟直起身看着吾,满手满脚泥,笑成眯缝的眼。
......是啊。吾有了,新的家和家人。
去七韵斋的路上,曼睩一直没有抬头,缝那什么蝴蝶,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幸而,七韵斋没有人的事,终于,打断了伊的缝纫工作。伊走出来四处喊——
“海棠...冰华,你们出来。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死国之神的朋友。我们有话和你说...海棠?冰华.....冰华啊,会被下酆都害死的...海棠,你快出来......”
“此地已荒废多时。狂屠,去问,怎么回事?”
狂屠不多时,就回来禀告:“冰华,死于七孔流血。下酆都,血榜杀手,已死。”
我只听了第一句,就知道,迟了。冰华是在,海棠和太学主较量时,被其的同党下酆都,害死的.....一夕海棠孕有神之子的事,已成定局。这时,你就怀上神之子。可为什么,到了我成年,你才生下神之子?莫非,你能自己控制孕程时间,甚至,控制死神之力是否传承?你是,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么?是因为,他不是死神之子,而是,窃取死神之力的太学主的孩子......
“我知道海棠去向,她死于,刀无极夫人的妒忌。咱们还有机会救她和孩子。”海棠,你等着我。
“汝确定,此举不会激怒死国之神?”
会不会,给萝卜带来麻烦......死国之神,再次临世,是很久以后的事。“那等孩子大了,有了自保能力,咱们再送走他.。”
“哈——”罗睺轻笑一声,就汝这样心软的程度,舍得送走?
为了占住萝卜的手,我说,“既然出来了,就把妙毗之玉的事,解决了。邪天御武的眼睛铸成妙毗之玉。妙毗之玉能让影神刀...发挥到极致。现在,它在月族领地。”
路上,气氛很低迷,“要不,把哥哥的母亲,也牵来天都,和我父母作伴。”
夜麟一喜,又摇头,“母亲一生牵念幻族,况且,她也不愿,离父亲太远!”
我听得,火冒三丈,“呦——还叫人家父亲呢。你忘了,他弄瞎了苍月的眼睛。就这么个人,你非要处处维护?那好,你把关系着萝卜的生死之物,留在你‘父亲’那里!”
“不是,我只是想托苍月,拿出妙毗之玉......”
“苍月,是会拿给你的。只是,你就不怕,他变成全瞎子么?”
“那...我去取。”
“兔子,你这样做,对你的母亲,公平么?你与他的父子之情,君臣之义,萝卜,已经替你还了。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他现在不会死,你放心。待他以后杀了,幽溟的妻子,才会死的。”
“他为什么要杀,幽溟的妻子?”
“因为,幽溟的妻子是外族人。”
萝卜没有进去。月王问明来意后,很痛快地交出妙毗之玉。然后,就听兔子说,“你一生,仅有的容情,救了你和你的族人。但,仅是这样。你的作为,我不认同。此生,我不会与你一处。”
我们默默地走了很远,兔子才想起,把妙毗之玉给萝卜。
我问萝卜,“能感觉到,邪天御武的力量么?”
“嗯。”
萝卜刚要捏碎它,我说,“等,柚子处理这东西。捏碎它,邪力是否会逃出,我不得而知。”
罗睺没说话。夜麟说,“我用狐火,助你!”
罗睺摇头,收了妙毗之玉。
我看兔子,仍不忍离去,便说:“哥哥,咱们去看下苍月、幽溟他们。”
结果,兔子最先来了幽溟处,“我就看一眼,不和他说话。”
“说话怎么了?幽溟又不是月王,他是你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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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已经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幽溟的房中,我们都大吃一惊,在细软光华的床榻上 ,放着一个破旧皮卷子,幽溟细嫩的脸,就贴在翻边的皮革上。
夜麟失声叫了句,“幽溟!”就抱着我,跑出来。
“说说话,再走么...幽溟想你了。”
“只留一会儿,而已。不要招他了。”夜麟声音暗哑。
刚找到苍月住处,就听得苍月已经来到附近。
“何人?”苍月冷声问。
“大哥哥,是我们。”胡颖拽着兔子往发声处跑。
苍月看到我们,愣了一下,便蹲下身,伸开双臂。我如愿以偿地扑在苍月的肩上...咦,兔子怎么停住了?
“你们,都不叫我!”幽溟十分委屈地喊,他抱着皮卷跑来,还狠狠撞了夜麟一下...这个坏人,到自己那,就叫了声。到苍月这,就抱作一团。
夜麟被幽溟一撞,便顺势靠近苍月,而幽溟没想到夜麟一撞就倒,也刹不住脚。结果,我们三个差点儿把苍月压倒,苍月怕摔倒,使劲向前一挺身,左手搂着我,右手搂着夜麟,中间夹着幽溟,还挤着皮卷子,久久都没人说话.....
苍月觉得,手臂再长一点儿就好了,这样,此生最重要的、就能全部圈住,不留一点儿空挡.....于是,在他俩要走的时候,苍月问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兔子不语,胡颖代替他回答——“等月王死了,我们就回来。萝卜把天都,给兔子了。苍月,你现在有两个家了。月王再欺负你,你就来天都住,吓唬、吓唬他。等有事,让幽溟用灵蝶联系你,你再回来。”
苍月抚了抚胡颖的头,不知该说什么。
“幽溟,请看在我的面上,尽力帮助幻族。”夜麟郑重地托付幽溟。
“幻族,也是生活在月族的子民,我会一视同仁的...那你,也要一视同仁,再来时,不可只和大哥说话。”说着打开皮卷,把里面藏的金玉珠宝,都抓进我的袖子里。“你们下次来,我又会存很多。我听说,苦境有一种叫‘客栈’的东西,给钱就能住的。你们就住那里,不要再住野外了。”
我拎着沉甸甸的袖子,一点儿也没有做富婆的欣喜,因为,我怕这些东西,会扯裂我的衣裳。
“虚蟜,收下。”萝卜解救了我。
咦——你不愿意收,枫柚主人的东西,但愿意收,幽溟的东西?因为,我的缘故,你原谅了仇人。是的,连...月王、你都避免了冲突,没出面.....
谢谢你!夜麟上前,抱住罗睺的手。你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