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朋友,我的心绪全部都转移到了墨延身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了,我终是有些介怀,怕他再也记不起我们那些曾经了。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越来越冷,说一句话总要吐出好几圈白气,墙角的梅花都开了几支。好多个夜里,墨延受着折磨,我都是煎熬着入梦的,梦里出现的都是一些奇怪的景象。
一次, 我捂着胸口痛苦地醒来,墨延焦急地来我的身
边,一双大手冰凉的,刚触碰到我的手又收了回去,直到用暖炉捂热了才又重新来握我的手,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额上蒙了一层虚汗,梦里的景象历历在目,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我看见墨延的眼皮子轻轻一跳,他避开与我直视的眼睛,问:“什么样的梦?”
我用将手重新放到胸口上,喃喃地说:“我梦见,你手里拿着一只发钗…你将发钗刺进了我的心口…是不是很奇怪?”
墨延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他不安地动了动嘴唇:“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还听见你说…你说…”
“你别说…”他连忙打断了我的话。
看他反常的反应,我知道这个梦应该是真的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哪里与他相遇,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发钗刺进我的胸口,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我最为在意的是他含着泪说的那句‘我爱你’,那是包涵了多少的情感才能说出来的话语啊!
我捂着脸哭泣,我好像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能更早地意识到这个错误,也许我就能更早地与他相认。
“为了再次与你重逢,我只能那样做。”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住我,很想将我保护好似的。生离比死别更加苦痛,他那个时候如果狠不下心,我就被封锁在那个时空回不到当时了,那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以及现在的我。
不忍,不舍,不愿,还是要作出一个决定。
我默默拉过墨延的手握住,今夜,我陪你感受无助,感受恐惧,感受痛苦和折磨。我们肩并肩躺下,我们的双手紧握,面对面凝望,他目光动容,我眼神却坚定,我们再也不能彼此逃避。
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颤动,雪白的脸庞青筋微微抽动,发间有汗液滚落。
我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握得越来越紧的手掌,他极力忍耐发出的痛苦声音,他辗转的抽搐蜷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闷哼一声,我听到骨肉撕裂的声音,我咬着牙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可以感觉到他半濡湿的衣衫和喉管里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声。
“你怎么样?”我的心被车碾过一样,一点点碎成了渣,我喘着气,不敢让他听出哭腔。
他喘了几口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几个字:“近来疼得愈发…”话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喘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肩,双手拽着他的衣襟,自己就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无法摆脱那黑暗飘摇的恐惧感。
墨延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不敢抬眼去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紧握着他的头发,我的身子还在发着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切切哭泣,心窝里早已泪流不止。
彼此的呼吸都慢慢均匀平缓下来,只听到我沉重缓慢的心跳声,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飞舞的蝴蝶,那只展翅的黑***似乎要从墨延白皙的肩窝里飞了出来!
我惊讶地捂住嘴,那个时候,这枚印记被乌黑的发丝遮盖住,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司珞背上的那三道鞭伤。这只骄傲的小蝴蝶,原来一直静静地呆在这里,它居然躲了我这么久。
墨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眸光涌动,也注意到了我的神色有异,苍白的唇瓣动了动:“你怎么了?”
我望了望墨延狭长俊美的双眼,尽管少了一点高傲不羁,但是其中的感情依然是那么饱满神情,我心潮涌动,伸手去触摸他肩窝里的蝴蝶,虽然它失去了绚丽的色彩,但是我还是很感谢它没有彻底放弃。
我抿着嘴唇,发自内心的微笑:“我很开心,无论经历过什么,谢谢你没有飞走,谢谢你还在这里。”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墨延顿住了呼吸,瞳孔变了颜色,眼中有光芒闪烁。
我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瞬,是啊,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躺在我的面前,我为什么要对着一只蝴蝶印记说话?这份感激的心情,原本就是该与他说的,我真傻。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按住他肩窝的手指手不假思索地慢慢下滑,一直落到他的胸口,然后慢慢展开手掌,正要认真地去感受,一只纤长冰凉的大手突然将我的手握住。
墨延的神色有些紧张,我悲伤地望着他:“对不起,我曾说过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我不该那样说你…”那个时候我是想过要道歉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记起来。
他的手指轻颤,移开与我对视的眼光,轻轻地说:“这是事实。”
我鼻子一酸,倾身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我屏住呼吸聆听,然后抬头笑着告诉他说:“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
墨延疼惜地伸手来擦我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我坚持道:“我是说真的,我不仅听到了,还真实地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你的…真心。”比心跳更深刻的真心,就是真情。
我的真情流露对墨延来说更像是一种无措的安慰,他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了良久吓得我的心跳都快停止的时候,狐狸眼里又散发出生动光辉,就如初次与他在竹林会面时候的无辜、欣喜以及无奈,他抖着嗓子痴痴地笑。
我融化在这张笑脸里,好像所有的磨难痛苦纠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们欣喜地相拥,亲吻。
我起身回到自己的床榻上,隔着一层纱似乎也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凝望着我,我轻轻地合上双眼,心里默默与你道了声‘好睡,祝一夜无梦’。
我害怕你在梦里遭遇孤独、黑暗与苦痛,美丽的梦在醒来的时候又那么累,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睡到天明,一夜无梦。
我自己却做了一个宿奇怪的梦。
我梦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不清他具体的五官,但是可以看到他盘坐在上古的灵池旁反复抚摸着一把花白的胡须,原来是天外的一位仙人。
山石之外是一名白衣弟子,那弟子躬身向老仙人请示着什么,老仙人叹了口气,无奈地一挥手表示应允,一道仙光将白衣弟子笼罩,他施礼向老仙人告辞,这时一只酒坛子咕噜噜地正巧滚落到我的脚边。
我吓了一跳,原本想躲藏起来,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看不到我,于是我便随着那名白衣弟子离开了灵池。
我一直跟着那名白衣弟子走到了空旷的天端,芸芸众生就在脚下,他却面向了寥无人迹的天涯海角,那里只有一颗即将老化腐朽的木槿树。
我望着那纤长玉立的背影愈加地熟悉,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司珞,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我心里有些发慌,他不回应我,更让我觉得他就是司珞,于是又连续唤了好几声,他终于回头了,他果然是司珞,只是有着一张和墨延一模一样的脸。
我呆在了原地,他白净的面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他的眼神空灵悠远,似乎是看不见我,但却对着我问了一句:“你相信来生吗?”
他的声音动听悠扬,不禁让我想起在冥渊时我嬉笑着问司珞:“你相信缘分吗?”
那些美丽温存的回忆使我感叹惆怅,我似在找一个地方,可以洗尽铅华、淡去尘埃,我似在造一个梦境,梦里远离浮华、落满晶莹,我似在寻一段旅程,还给心一片最初的宁静,然后我便遇见了这个仙人,一袭白衣。
等我回过神来,不见仙人,面前只见那滚滚翻腾的云海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一抹淡淡的湖蓝色就这样一闪一闪地消失在天边。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灯火是真实的,证明了刚才那个是梦,但是那个梦却很真实,我大胆地猜想,那会不会真的就是司珞降临在我身边的原因?
我揉了揉发酸眼睛,困意再次袭来,我闭上眼睛,感觉有人定定地站在我的床边,用久违了的眼光注视着我,可我却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颜姐姐,颜姐姐,隔壁婶婶家的小花生宝宝了!”
萝卜头一面兴奋地叫着一面往屋子里跑,见他兴奋地厉害,我只好跟着他出去看看,原来邻家的猫儿跑到我们的院子里玩耍,却在萝卜头舒适暖和的小窝里生了三只小猫,母猫慈爱地舔着湿润的小猫,蓝鸟开心地在窗台蹦蹦跳跳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