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引着怜娘及芳儿东转西绕,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行至公孙老爷居住地--聚乐堂。
甫一进门,怜娘才整理好心情,堆着满脸的笑意准备给新公公、新婆婆一个好的印象,哪想,一只杯子从正门直射而出,芳儿忙伸手去挡,杯子里的茶水却泼得怜娘一头。
芳儿轻呼道,“姑娘,有没有事?”不在意手上被烫伤地红印,只怕热茶水将怜娘烫伤。
怜娘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她抽出腋下的手绢,拉过芳儿的手,轻声道,“傻丫头,好在这不是把剑,不然你的手可就废了。”她的芳儿哦,叫她怎么不为她心疼呢?
芳儿眼微红,努了努嘴,她想说,其实受委屈的是姑娘,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可现在是在公孙老爷堂上,她不敢说,怕为她家姑娘再惹麻烦。
怜娘擦好芳儿手上的水珠子,再轻拍了下她,示意她稍安勿燥。拧了几拧手绢,再将溅到脸上的茶水也擦了,拂下头上沾的几片茶叶。
动作快而优雅,仿佛她早就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才能如此淡定地面对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瞬间的事,怜娘用手绢将茶叶包起来时,堂厅正传来男人气呼呼大吼地声音,“你别拦着,再拦着我,可不是一顿打了!”
怜娘冷笑,还在做戏么?一个女声娇弱地接话,“就是老爷打死奴家,奴家也得拦着你,那可是皇上啊,你去了,哪还有命回来?”急切而又率直,让人心生怜惜。
皇上?不是故意的?昨天扇叔叔是有提到,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可是,就算再多的不是,也不该拿她来当出气筒啊。
“老爷、三夫人,少姨奶奶来给你们请安了。”一位管家模样的男人从银翘后面进得堂上来,高声笑道,仿似没有听到公孙靖林的谈话。
管家来便向怜娘行礼,怜娘侧过身让开,她还没有得到公孙老爷的认可前,断是不敢受他如此大礼。
侧身的片刻工夫,便听到厅堂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帘子被打起,公孙靖林同他夫人一脸肃容地从内堂里出来。怜娘不禁有些奇怪,刚才那杯茶是怎么从一道帘子内传到外面来的?
公孙靖林端坐在高堂之上,三夫人坐在右侧,早有下人在堂上铺了块团蒲,怜娘扯扯脸皮子,上次跪下唱道,“媳妇给老爷、夫人请安,愿老爷、夫人长命安康。”
三夫人连笑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请起!”说着还准备伸手去扶她。
“咳!咳!”公孙靖林瞪了三夫人一眼再不说话。
怜娘心下一片清明,怕是这公孙老爷对自己很不满意呢。适时旁边的银翘将媳妇茶端了过来,怜娘接过,再举过头顶,“请老爷、夫人饮茶,恭祝老爷、夫人福寿绵延!”
三夫人望了望怜娘,又看了看自己相公,公孙靖林却一脸不为所动,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先行端茶,握着手里的红绸布对大管家挤眉弄眼。
芳儿在怜娘身手站着,她见公孙老爷一副好像要睡着的模样,心里发急,正要跪下为她求情,银翘连忙示意她别乱来,主人家立规矩的事,她们这些下人还是看着。
怜娘心知公孙老爷对自己多有不满,可她一没做对不起公孙府的事,二又没与公孙府深交,他对自己的不满从何而来呢?以至于让他儿子在娶她时错漏百出?莫非……是她的出身?
是了,纵然她幼年得师父教导将身份看淡,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健健康康地活到老便是天大的福气,可不代表世人都能将身份看淡呢。她出身青楼,他是相府之子,她如何配得上他的心头肉?在他心里,怕是连给他儿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吧?外传公孙靖林乃东唐一代忠臣良相,她却觉得这位公孙相爷却不如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终究心不够宽大吧?
明白是一回事,要她压下心里的不平她不觉得辛苦,可是双手抬着漆木雕花托盘,盘里放着盛茶的杯子,一刻钟都不能动,还得承受来自公孙老爷的威压,她很辛苦,双手都开始有点打颤。晨起时头晕的现象再
次出现,怜娘只觉得她眼前的绣蟒青绸袍开始活了,那蟒像正张牙舞爪朝她奔来,迷迷晃晃地张大了口要咬她。
公孙靖林坐在高堂之上,眯着眼看跪在他跟前的女子,妆容已经被茶水淋得有些花,却依然能看出柔美华丽的模样,还有一根茶梗,没被她捡下来,沾在她的金钗上,一随着她有点晃的头一闪一闪,要掉不掉的样子。一刻钟了,他不开口,她也能不说话,不求情,是个性子硬的孩子,心下有点软,算了放过她吧,既然都进门了,只要她能好自为之,他便当她不存在。
公孙老爷才想开,微倾身伸手去端茶杯,却不料怜娘像被吓了一大跳一样,猛得往后一抽,生生将公孙老爷端在半空中的杯子打了下来。
“嘭”地一声响在怜娘耳边炸响,将她神智给惊了回来,她睁开迷糊的双眼,眼前再没有张开口要咬她的蟒,只有一片青绸在晃动。
杯里的水溅了一地,不似刚才砸中她的杯子,被芳儿挡去大半,可她面前的这杯,生生地溅了公孙靖林一脚,怜娘愣住了,不说公孙老爷本就对她有些不满,就说这杯茶,她等了这么久,好容易他有些松动,她却搞砸了,公孙老爷对她的印象必是差到底了吧。
果然,公孙靖林气呼呼地大喘口气,“一杯茶都端不好的人,怎么配当我公孙家的媳妇?”
三夫人忙站起来,伸手抚着公孙靖林的胸口,轻声道,“老爷息怒,她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跟她计较?你这衣服都脏了,奴家伺侯你去更衣。”有心帮着怜娘说话,还用眼神示意管家派人收拾地上的残片。
管家何等聪明,见机吩咐人上来,一时又是找衣服,又是拾残片的,好不热闹,公孙靖林看着火起更大,对三夫人吼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可跟你说,”这时顿了下,再向着怜娘吼道,“我死都不会认你是我公孙家媳妇的!”
怜娘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火?只为她将杯茶打破么?可是之前那杯砸到她头上的那杯又怎么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