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娘才回过身,便见莫倾立于那楼阁之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他手里有个白色笛子,她手麻脚麻,才想坐下休息一会,可转念一想,都打算放弃他了,就算跟他见了面,说了话又能怎么样,顶多也是叫自己更放不开罢了。
即使是这么说的,可她还是有那么一抹期盼,看,他站起来了,好像望向她这边,她忙左右看自己的衣饰是否整洁,哦,还在鞋袜是否齐整。等她检查好了之后,她抬头望向对面,莫倾已经转身离开,看那身形,还有些急切,他就这么不愿意见到她么?
怜娘落寞地低下头,轻叹口气,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她方才还有些暗喜,要是吹笛的是他,那她还能听懂他的心声,了解他的感受,她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可原来,是她痴心妄想了。心里委屈万分,可面上越发笑得厉害,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往常自己都能一个人过去了,她不怕,她不怕……她自己默念。
芳儿回院时,正巧见怜娘从拐角的地界儿转出来,脸上带着笑,她也一时没留意,心道,姑娘总算放开了心,看来,这院子是有些养人的功效的。
芳儿端着托盘先于怜娘进屋,放下托盘,就牵了怜娘入座。
“姑娘,看看我,出去这么久,姑娘可饿着了?”
“嗯,饿着了呢。”怜娘打趣道,“你要再不来啊,可就见着一位成纸片片地姑娘罗!”说完还捂嘴轻笑。看,她一样能笑的。
“来来,我瞅瞅,”芳儿当真拉了她两手,故意歪头打量,“嗯,是瘦了三两斤,哪,奴婢才端了些上好的参汤过来,姑娘可得多喝些,让奴婢将功补过吧。”
怜娘横眼瞅着芳儿故作可怜模样的矫情样儿,却心知肚明,她是有心想让她吃得胖些,可……参汤哦?
“不喝行不行啊?”怜娘也学她,装可怜,还拉起她的手,左摆右摆道,“你知道的嘛,人家……人家最不喜欢喝这个了!”说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芳儿,泪花儿在眼里打转,就是不流出来,眼神直说着,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芳儿的小心肝被她看得扑通直通,忙转开视线,闭上眼,嘟起嘴巴道,“不成不成!姑娘每次都这么耍赖,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她是真心心疼她,往常,她不爱喝,她也就罢了,在旁的膳食上多补补给她,可如今她的身子越发的不经折腾,她可不能再听她的那些赖皮话,不然,往后,她要生小主子时,必将受更多的苦。
怜娘被她眼中的责怪及心疼感染了,她缩缩肩膀,“好嘛好嘛,我喝就是,只一点,三天喝一次,再多不成了!”她是真讨厌那味儿。
芳儿看见她缩肩的动作了,也知道她对那味儿的反感,只好哄道,“姑娘!你就算不考量下自己,也为自己将来打算,往后,你还得生小主子呢,这样对你身体有好处,你就忍忍吧。”她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地去做她不喜欢的事,哪怕是这
么细小的一个用餐。
怜娘心里感动满满地,不管她在哪里,处于什么样的环境,芳儿从来都没有变过,心心念念都是想着为她谋划。
她掩下眼帘,狠狠吸口气,将眼中的水汽逼回肚里,才抬眼憋屈道,“好吧,我的小管家婆,快些拿过来,早喝完就能少听些你那唠叨话儿。”
芳儿真想敲她脑袋,她当这上好人参是谁都能求得到的,要不是朱总管看着姑爷对她好似很上心,才拿出府里的货,借花献佛拿来孝敬她的,她却总当那是毒药,敬而远之。
摇了摇头,想再多有啥用?也得主子愿意去做才行,她既然答应了,三日一次,也算是她的极限了。
“但凡你能自己主动些,我也不至于越俎代庖了。”芳儿不满道。
怜娘喝着参汤,差点呛着,几大喝灌完,忙伸手拿了桌上的甜点,往嘴里塞,边道,“不得了了,芳儿,近来,你的才华渐涨哦。成语是一个一个往外蹦。”她不无夸赞之意。
芳儿微微有些羞敛,她来伺奉主子前,只认得些简单的字,都是主子一个字一个词地教导她,还有凝香姑娘,会将她写得好的字模转给她看,她才能得此无上殊荣,能学得字,读得书。
往常,她少开口,楼里人多嘴杂,一个不好,给姑娘惹来麻烦,可如今,她们已经出来,姑娘这院子里,大部分的仆人,都被打发干杂役,她才放胆子跟姑娘说话呢。
怜娘囫囵吞枣塞了几个甜点,芳儿却未阻止她,她不由好奇,转头便见芳儿一副陷入往事回忆中的模样,她好笑道,“我说,你至于么?我是夸你呢!”
芳儿这才回神,恼羞道,“哼,吃都管不住你的嘴!”一跺脚,往厢房里去了。
怜娘看她一副小媳妇受委屈跑出去哭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这丫头,打趣她,还能发起小性子来,倒是新鲜,哈哈……她又忍不住了。
芳儿自是听到她开怀地笑声,她更是脸红,心道,往后再不跟她瞎闹了,老拿她开玩笑,跟她说正事也没个正经,真真讨厌!
她跑出来,本想回厢房的,可被风一吹又清醒了,回厢房做啥呢?可现在回到怜娘身边是万万不能,还不被她笑死?她才在院里东转西转,瞧见一朵雏菊,忘扯了来,当成怜娘一样,扯一片片花瓣,边念叨,“你个没良心的……叫你笑……叫你笑……再笑……再笑……看我扯你。”说一声就扯一瓣,可怜那花儿口不能言,不然得哭着大喊,姑娘,我可没惹你,何至于拿我开刀。
怜娘笑够了才专心用早膳,不管开心不开心,肚子总是要填饱的。
芳儿在外面扯够了花儿,估摸着怜娘也用完了,才回转,一阵风吹过,将满地的破碎的花语旋走,还这一室清净。
怜娘见芳儿回转,再不开她玩笑,她好容易控制好不再抽动的嘴角,拿了帕子擦完嘴,边道,“芳儿,早上朱总管的话你也听到了,咱
们出不去院子呢。”
芳儿收拾桌面上盘子、碗地手微微一顿,又忙活起来,嘴上却不慢,“姑娘是担心闷么?您也听朱总管说了,这院子里很大,基本上咱们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要是觉得闷啊,咱可以一个园子一个园子地逛,等咱们逛完了,姑爷回来了,再跟他商量,去集市,不就成了?”
怜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起身走到门廊外,看外面的太阳,“芳儿,这太阳起得已经老高了,你说,咱们这会子出去,会不会中暑啊?”
芳儿这么说话的工夫已经将桌面收拾干净,又端着托盘出来,听怜娘这么说,她停下脚步,微侧头看日头,不让日头照着眼睛,“嗯,是有些大呢,要不这样,姑娘你先在院子里活动一会儿,我将盘下端下去,回头寻了朱总,要几顶大点的伞,我们游园子去?”跟姑娘打着商量问。
怜娘想了想,“也好,天天闷着也不是事儿,即便咱们今天不出去,往后,日子久着呢,拿了大些的过来,往后也方便些。”
他们东唐人,喜欢华丽,达官贵人出门往往就是顶着华美的顶盖,那可是得大汉子一两个人举着,要是皇帝的专用,那更是得精挑细选,找个能人武士,方能担些大任。而平常人家,也是尽量将顶盖做得好看些,不失了东唐民风嘛。
而自己这边,两个女人,犯不着弄那样的排场,只要一两把大些的伞,路上遮遮阳,到了凉快的地方自是放在一面的。
怜娘才想着,转回屋里,从柜里摸出个话本子,坐在窗前,便看了起来,她这人随意,只要是话本子,她都爱看,头先在马车上,她就将这个话本子看了大半,余下的都没来得及看,这会子等人,也是无聊,拿了书便入了迷。
芳儿出去半天,回转之后,她便见着怜娘端着个话本子,又是拿着个手绢在那抹泪珠子,她只得无语摇头。
向来怜娘是入了迷之后,你得让她整个地发泄出来,特别是看得兴起时,她哭也好,笑也罢,你万万不能打断她,如果她发泄得差不多了还好,那顶多是摆个脸色你看,她还没看过瘾呢,要是你没小心拉了她出了迷障,她又没发泄个够本,那你可惨了,她那一整天都不正常,不是挑你这里毛病,就是你那里不好,芳儿自是受过苦的。
这回瞧见了,理也不理,索性放下大伞,去厢房里拿了没绣完的绣帕,搬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细心绣起针线。
照说,芳儿这么大个儿,坐在她眼下,她应该看到的,偏她就是个怪人,辗转几个方向,愣是不知道边上有人,心里还琢磨着,芳儿去了还没回来,还可以往后再看些,这故事也不知道谁写出来的,真真感人。
怜娘就那么地沉浸在她的书世界里,无法自拔。芳儿绣得眼都有些累了,才停下手,再看怜娘房里的漏斗,才惊觉都过了晌午了。忙将绣线绣工放到床上,出门为怜娘张罗吃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