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中书房,怜娘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浮浮荡荡,摇摇摆摆地拖着沉重地步子往长乐园飘,眼神里无一点点希望,一片死寂。
心里的难过已经将她整个人打跨,眼里耳里都是他绝情的声音,以致于她完全无法看清真实世界里的阳光明媚,无法感受到世间的温暖,她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将她淹没,走着走着,她整个人就如一个摔碎的破娃娃一样直往地下倒。
迟风见到怜娘时,便是她失魂落魄地模样,无声的泪水从眼角直直滑落,可她眼都不眨一下,他正想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她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下落。
不得已,他飞身上前,抱着她失去知觉地身子往长乐园跑。这是怎么闹的?好好的人,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迟风带着疑问将怜娘送到长乐园时,吓坏了一屋子人。芳儿顾不得礼义,直接去迟风怀里抢人,伺侯了怜娘睡下,又吩咐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的。
迟风将人交给芳儿,见她指挥众人忙而有序的派头,不禁点头,当初他就觉得这醉月楼里出来的姑娘不同凡响,闻名不如见面。
芳儿将一切交待妥当,而迟风还杵在大堂中央,她蹙了蹙眉头。她好好的姑娘出去,这才大多会功夫,却是这副模样回来,必是受了那位莫大爷的气了。她心里清楚,可难免不将怨气撒在同是男人的迟风身上。
芳儿冷着脸走过去,侧身行礼后,道,“不知迟大爷还有何贵干?”尽管她是个丫头,可主子受了委屈,她就要替她出气。
迟风挑了挑眉,她当真胆大妄为,敢对主子使起脸色来,“你知道不知道,从你大不敬的态度上,我便可以治你的罪?”这小丫头,勇气可嘉,可他就要挫挫她的锐气。
芳儿怒极反笑,“迟大爷想治罪,不怕没有借口。但奴婢是主子的人,要杀要剐自有主子处理,不劳您费心。”
迟风不置可否,从她刚才的话里,要是他再治她的罪,便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发了,当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物啊。
他笑笑,“芳儿姑娘不用如此愤慨,我也是一头雾水。”他将怜娘送回来,便是要问清楚状况,至于小丫头的脾气,他也不是正经主子,他也犯不上夺了主子的权利去惩治她,免得落下一个欺负她们弱女子的名声。
芳儿嗤之以鼻,“有什么雾水不雾水的?我家姑娘从来只对一人上心,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主子方寸大乱?以至伤心欲绝?”别当她没看见怜娘脸上挂着的泪珠子,她是伺侯她几年的奴婢,对她的情绪总是摸得透澈。怜娘紧蹙的眉头,及咬着下唇的模样,只有她最伤心难过时,才会在睡梦中,还这样难过。
迟风犀利的眼神扫过芳儿,听她这么说,是大哥?可据他所知,大哥对怜娘是宠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她至斯?
芳儿从他眼神里读懂了,冷笑道,“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大约是嫌我们
姑娘出身不好,看不上?还是觉得我家姑娘一心只向着他,才可以无视她的感受,肆意践踏?”她将怒气一股脑地对迟风喷发出来,也难为她,能如此刻薄地说完这些话。
迟风渐感有些招架不住芳儿的冷烈攻势,他能说什么,从芳儿短短的几句话里,他能总结的无非就是大哥没做好事,将怜娘气出了病来了。可他也没有去见过大哥,且他又不是当事人,他说的话顶什么用。
“芳儿姑娘还是静下,我刚才看过了,怜姐姐不过一时昏噘,不大碍,不信你等大夫来过了,就知道了。”迟风知道,他就算留下来,芳儿也不可能端茶倒水给他,他便起身往外走,转头又道,“你且放心,只要是大哥做错了事,我必定让他才来向怜姐姐赔不是。”
芳儿似乎更不解气,什么叫要是他大哥做错了事?明摆着就是他欺负她家姑娘的!“行啊,你去帮我问问,我家姑娘大热天的,不在清凉地房里待着,独独跑去给他炖高汤,怕的是他身子坚持不住,我家姑娘这样劳心劳力,倒是哪里对不起他了!”
迟风点点头,“在下明白了,姑娘好生伺侯好怜姐姐,我必定不叫怜姐姐受了委屈。”开玩笑,他师父下山前,交待务必使两人结为秦晋之好,他可不能办砸了差事。
中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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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风挥退门口的侍卫,推门而入,迎面就是莫倾一掷酒杯,“我不是说了,都给我滚出去!”
他头也没抬,只凭着耳力就知道,进来的人不是她。他现在很难受,不想见任何人。
迟风一把接住迎面而来的利器,一面将门带上,屋里顿里昏暗起来,“大哥,是我!”他动作轻柔地将茶杯置于左面的桌上,眼神一扫中堂之上,一只银碗落寞地倒在一方角落里。
他慢慢踱过去,将银碗拾起,放在鼻间轻嗅,是鸡汤的味道,看这一室浓郁的酒气里,还能闻出食材香气,便知道,那芳儿所说的话,应该不假。
莫倾将头掩在黑暗里,看不出情绪,他捧着手里的酒坛,饮尽一口,用冷得可以冻坏一个人的声音地迟风道,“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你也出去。”
迟风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自己放不开手,还要对自己下狠手,这人脑子几时变得这么笨拙了?“不急!我刚才看见怜姐姐倒在日头底下,昏过去很久了。”
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他刚巧经过,怜娘真的会在日头底下躺很久。
莫倾身子一僵,她怎么会?心里心疼她,又泛起无尽的悲伤,明明她就只当他是大哥哥,为什么还要来欺骗他?他快顶不住灭顶的悲恸了。
迟风明显感觉莫倾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情感,他走过去拍拍坐在地上的莫倾,就手拿开莫倾手里的酒坛。
莫倾自是不让,如果没有了酒,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还撑得下去,满脑子都是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明明就是她不对,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愧疚?
迟风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怜姐姐已经旧疾复发了?她那么凡事看开的模样,却独独对你与众不同,你还要怎么样?”
莫倾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对他不同?自是的,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自是不同的,“你懂什么?她爱的是你二哥!”他似醉似醒地酸酸应道。如果不是他亲耳听闻,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迟风微微惊讶,这事怎么扯上了二哥?他转念一想,必是大哥没转过弯来,“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如果怜姐姐对二哥有意,她便不会再与你有何纠缠。”
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二哥也说过,他们已经和离,休书还在怜姐姐那里呢,她如果真喜欢二哥,必然不会一心求去。而以怜姐姐那样秉性的人,如果不是公孙府里还有她牵系的人,她早就离开了吧。这些他做为一个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为何大哥,就不能明白呢?
莫倾似乎闭上了他的耳朵,“你不要再提她,既然你来了,来,陪大哥喝酒!”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可她最想见的人一定不是自己,对她,他放不下,却又只能逼自己狠下心,离她远点,还好,明日就是师父的寿辰,拜会完师父,他便离开吧。
迟风张张嘴,深深叹口气。大哥如此明显的拒绝再听,他也不好勉强他听,不过,他能不能使点小手段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呢?
迟风一面接过莫倾递过来的酒坛,一面想到,或许这样的法子可行,只要他们成了既定现实,以大哥的性子,不管爱或不爱,他都会负责到底,何况,这两人,彼此相爱之深,纠缠之久,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几大坛的酒,灌下去,莫倾渐渐不支,迟风便扶着他回到他住处。无奈地叹口气,每回过来见大哥,总是喝得满身是酒气,还好,他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莫倾倒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嘀咕,“怜儿……雨儿……”
迟风已经叹得不想叹气,既然爱得深,为何又要将人推得远远的?他坏心思一起,就打算问出所以然来。
他轻轻巧巧地凑过去,模仿着怜娘的声音,道,“莫大哥……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莫倾醉得一塌糊涂,听得她的声音,便呵呵傻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滚落,“狠心?狠心?你才真真狠心!”……他停了半天,还打了一个酒咯,断断续续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呵呵……对我只是大哥哥的情义……哈哈……好个大哥哥啊!……”
莫倾像个傻子一样,又哈哈大笑起来。
迟风耐心地听着,再细想下前因后果,便知道,这其中的误会,唉,他容易么他,都说红娘难为啊,他深有感触。
算了,今天就放过他,他身上带的料不齐,明日,拜会完师父,哼哼,他会送份大礼给他们的,等着啊!他对莫倾无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