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远带林指和易囡去的是东南部的一个小岛, 岛上风光无限,游人也不多,奇怪的是, 一上岛便有不少人向易辰远打招呼, 像是颇为熟络的样子, 林指不禁发问, 易辰远笑着回答他, 都是朋友。三人到了酒店,经理早就在大堂等候,见着易辰远一行人, 便十分热情的迎上来,“易先生好久没来了”, 一边吩咐侍童将行李安置好。易辰远没有多说, 领着一大一小, 进了电梯。易辰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一会你休息下, 我有事先出去会。”林指点点头,又自顾自地和易囡聊起天来。易辰远不禁有些郁闷,若不是为了防着易申远和秦家,他是断断不带着易囡的,难得林指肯与自己一道出行, 夹了一个易囡, 这一路估计自己是最不好受的了。
晚餐自然是酒店精心安排的海鲜大餐, 林指本来就对这些海产品有些微的过敏, 便没有吃多, 倒是易囡吃得很欢。许是早些时候旅途辛苦,易囡今日虽然兴奋, 却也扛不住睡意,早早地便回房睡下了。易辰远自晚餐时便话少得很,林指多少也感受到了他心情不好,便提议两人到海边走走。易辰远取来一件外套,便和她手牵着手一步步地走着。
接近海边的时候,易辰远把外套披在林指的身上,问道,“晚上没吃多少?饿不饿?”林指摇摇头,“前面坐船坐的,也不是很想吃。”两人在沙滩上坐下,沙子白而细软,她坐在她的怀中,在微微有些大的海风中,他的心跳听起来有些模模糊糊。林指开了口,“怎么了?”易辰远对于林指察觉到自己的不悦没有感到惊讶,他沉吟一会,“林指,这,那”,他指了指他们所住着的酒店,“这些都是老爷子的。”林指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有点点不合时宜的冰凉,她没有开口,静静地听他说着。“其实我不在乎这些,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被他抢走。”他顿了顿,吻了吻她的发,“如果他当年没有走,这一切都轮不到我吧?”他的声音淡漠,却掩盖不住深深的疲惫,林指听他说着这些,心中不免也有些堵着。
夜晚海边的风凉得很,两人穿着都很简单,林指突然把易辰远拉起来,牵着他往大海的方向走去。林指走得很慢,海水开始漫过他们的脚踝,小腿,膝盖,林指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易辰远没有出声,一只手却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以免有什么事故。终于,当水已经快要漫过林指的胸口时,她停了下来,“我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大多是听大人说起来的,我3岁还是4岁的时候,有一次从桥上掉到了河里,那是A市最急的一条河流,我记得河水带着我一直往前,我还记得前两天我妈给我买了一个红色的新书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没有很快沉下去,幸而河边有个在洗衣服的阿姨,她急忙冲到水中帮我抓起来。”林指感到易辰远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伸出手去,在冰冷的河水中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你相信吗?那次我一直没哭,直到被送回家,我妈知道了,她哭着打我,我才疼得哭了,可是到了晚上,我看见新书包上都是海藻泥土,我伤心的哭了一个晚上。”林指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易辰远不禁责备了她一下,“那么冒失”。林指没有停下,水还不到的易辰远的肋骨,林指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上次我回A城,坐在河边,听街坊们说起,那条河里又淹死了谁谁,我才记起,我很久很久没有想到那个书包了。”
去了B市周边那个小城的时候,那儿也有一条相似的长河,林指常在无人的夜晚,明明已经置身在寒冷中,却像今晚这样一步步的让海水漫过自己。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因为他,她曾经这样地折磨自己,只不过,小时候,不知生命为何物,便将一个新书包与之相提并论,而当世事渐多,变忘了初衷是什么。每次她浸身在冰冷的河水里,她都试图去寻找儿时不曾闪过的恐惧,那种恐惧让她更加清醒,让她有一种活着的强烈意识。
“所以,有的东西并没有它看起来那么值得坚持。”林指说完这句,便想往前游去。说来奇怪,若是有些人,儿时若是有了落水之类的经验,长大后就算说不上见水即慌,也多少会有些不自觉地疏离,然而林指爱极了水,早早便学会了游泳,一有机会便喜欢泡在水里。易辰远却不想她这么游出去,夜深也凉的很,加上林指也是初到,还是不要让她这么任性好,他往前大走几步,一把环抱住她的腰,将她圈在自己身边。
月光不是很亮,海边酒店的灯光也故意做得隐晦,在这样的映衬下,易辰远的脸却显得特别的清晰,她突然有点难以自控地吻上他的双唇,他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即便水不深,易辰远还是晃了晃,两人半天才稳住,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易辰远望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情不自禁地说到,“林指,我怎么会这么爱你。”林指的眼神里流露出特有的温柔,带着狡黠和淘气。易辰远继续道,“回去之后,我们结婚吧。”林指的心头突然闪过前几天川水所告诉她的婚讯,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她笑了笑,“好啊。”
易辰远不愿林指在水里呆的太久,便将她拖回了岸边,上岸以后,两人的衣服都贴在身上,好不狼狈。林指坏笑到,“等下就说你失足落水,我英雄救美吧。”,说着手还不老实,伸出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易辰远已经习惯她偶尔的小打小闹,心下也轻松了不少。只是两人湿漉漉的回去,倒让值班的大堂经理为之诚惶诚恐。
林指来之前便和他说好,既然带了易囡出来,自己便要多陪着她,自然不能只是二人世界那么简单。易辰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林指言明困了,便放了她回自己房间休息。待他拿起手机时,十多个来自吴堃的电话,拨了过去,吴堃的声音有些发抖,易辰远听他一点点说完,眉头紧皱,眼睛瞥过沙发上林指披过的外套,挂了电话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躺在床上,想起林指曾经告诉他的一个故事,她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它只生活在海上,比海鸥来得大得多,也更凶猛。通常只会出现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到那时,它们就会叫的很惨烈,所以它们始终被当地的渔民看做是不祥之物。林指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她刚回到F城,他在祭拜云谧之前,易辰远一直都能感觉到她的抗拒。有一次,开车经过海边时,下起了大雨,她便开口说了这样的一个故事。易辰远清楚地记着,林指一脸漠然的样子,她说,其实这种鸟不过是为了更轻易的捕食受惊吓的鱼虾而已。
后来,他好奇便上网搜索了这种鸟,也不知是否真实,可在众人的叙述中,原来它的名字叫做夜航鸟,林指没有说完的是,这只鸟一生都在无休止的飞行,它们本来有脚,却因为一旦落地便会变得十分笨拙,很容易便会被捕食,所以它宁愿劳累也不愿在任何一座岛屿停泊。
易辰远闭上眼,吴堃带来的消息,让他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烦躁。林指啊林指,如果我给你的保护变成了伤害你的利器,我要如何是好?
窗外浪一阵阵地打在岸上,像一双大手,拨动心弦,使人难以入眠。
原来,你怕的不是飞不了,而是不能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