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斩说出那句话后, 除了当事人和小六子,大当家和古心月皆是显得震惊无比。
特别是古心月,一张红润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动了动嘴唇, 许久才厉声道:“你胡说, 以前也没听你说有个娘子。”
小六子还没意识早气氛不对, 张口就应和:“那不是高斩平日不与人交流吗, 镖局里谁知道他已经成亲了。”
“你……”古心月无言以对。
许念珍没有说话,这姑娘好像用情挺深,自己现在插嘴, 只怕会让她更加气愤,都是高大哥惹的, 让他自己解决。想着, 许念珍对上高斩深沉的眸子, 淡淡一笑。
“够了,心月别闹。”大当家的给古心月一个台阶下, 但是她根本就不领情。
“难道高大哥离开镖局,就是因为她?为了她你竟然对有恩于你的大哥这般态度……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古心月气愤不已,说完这段话,胸脯大幅度起伏。
许念珍听到她这么一说,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大当家的脸色极差, 他向来是个温和的人, 很少在脸上透露自己的情绪, 但是现在自己的妹妹这泼妇骂街的模样, 实在是让他难堪。
气氛尴尬, 高斩又不是会表达的人,对于古心月的话, 他心里是有愧疚。当初在宛城找活儿,得利多于别人,被几个人陷害,差点吃官司,是大当家站了出来,收他在镖局,十分重用。
气氛压抑,外头练功的人也时不时瞟向大堂。
许念珍站了出来,冲大当家福了福身子,然后缓缓开口打破沉静:“多谢大当家的能这样照顾我相公,今日冒然前来,给大当家添麻烦了,其实这位姑娘说错了。正是因为相公太过负责,才会让大当家的如此挽留不是吗?”
轻柔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大当家的脸色也好了很多,点头:“你说的是。”
“哥,怎么连你也站在她那边了。”古心月不依了,自小被大伙儿捧在手心里,哪里遭过这样的屈辱,她狠狠地瞪了许念珍一眼,气冲冲地说道:“那你的意思便是高大哥离开镖局,是尽了丈夫的责任?天天就守着你,你们喝西北风去?”
“心月,住嘴。”大当家呵斥道。
古心月出了气,但是见高斩双眼通红地瞪着自己,心头便委屈极了,瞥过头去依旧气焰嚣张。
她说的话是戳到许念珍的心窝了,他们现在是没有什么能力,她也不想成为高斩的束缚。只是,押镖这种事情,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她不想每日为高斩提心吊胆,睡个觉都不踏实。
见许念珍许久不说话,古心月更是得意,若不是大哥瞪着她,她早就把这个看起来讨厌的女人赶出去了。
“你无需在意,心月她自小骄纵惯了。”大当家开口。
许念珍摇摇头,苦笑:“心月姑娘说的并没有错。”顿了顿,她又接着说。
“我在这世上相公是唯一的依靠,也许生活不允许我任性,只是我不能离开他,即便我们贫苦地生活,多吃些苦头,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请大当家理解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这点私心。”
“念珍,你是我妻子,我本应和你相守一辈子,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堵,我怕离开你。”头一次,高斩说了这样长一段煽情的话。
“我也是。”许念珍微笑着迎合,四目相对,高斩的眼中是浓浓的爱意。
见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古心月鼻头一酸,气的跑进了屋。
大当家无奈的叹息,面对恩爱的两人,他咳嗽一声:“让你们见笑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让人给你结账。”
“多谢大当家。”高斩抱拳道谢。
大当家给小六子使了个眼色,便沉着脸进了屋。小六子带着高斩到大掌柜那儿,将工钱结了。大掌柜的在账本上查了查,高斩接的镖不多,但是都是大生意,对方工钱也提的高,不过第一个月的时候他便拿了三十多两银子,所以算下来,结了也就剩二十多两银子有余。
接过那锭银子,还有些铜板,高斩冲大掌柜点头,然后牵着许念珍的手出了账房。练功的大汉见他们出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在大汉们疑惑、不屑的目光下,自始至终高斩都是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高斩带着许念珍到自己住的地方,宽敞的屋里有些凌乱,弥漫着还未淡去的酒气。一群大汉没有女人那样在意这些细节,酒罐在桌下堆着,还能看到上面爬着好些蚂蚁,看的许念珍心里一阵难受。
高斩的床是单独靠在墙的另一边,和那些相拢的床榻隔了好长一段距离,床板上铺了一层薄单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东西不多,衣服也就两套,还有每个月当家的发的酒钱他也一分没花,藏在了床头的墙洞里。
古心月还抽泣着,这是她第一次动心,镖局的那些个汉子,都因为她的大哥把她宝贝着,就高斩对她不理不睬,和大家也格格不入,做什么事都一个人。没想到今天忽然冒出个娘子来,古心月的心都碎了。
大当家的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哎,别哭了,看着大哥心疼。”
“哼……”古心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瞥过头去,依旧怒意未消:“刚才你吼我,现在知道心疼了?”
“是你说话过分了,我可以理解你得不到高斩的心情,但是你这样没头没脑的把人家的娘子乱骂一通,这也太胡闹了。”大当家叹气。
古心月不甘,没有再搭理大哥。
小六子敲了敲门,给二人端来茶,大当家顺便交代:“走了?”
“还在收拾。”小六子回答。
古心月冷哼一声:“收什么,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个人。”
小六子讪讪地闭嘴,大当家给他使了个颜眼色,让他出去。
“小六子,你去看看,他收什么,可别让那个木头桩子拿了我镖局的东西。”古心月气不过,咬牙切齿地说。
“这……”小六子觉得心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但是大当家的都没有说什么,自己也只好不情愿地以送别的借口去看看。
“你呀……”大当家摇摇头,对自己的这个妹妹真的没辙,只要能让她心情好一些,就由着她吧。
古心月扬扬下巴,表示很满意自己的大哥没拦着小六子。
二人随着小六子出了镖局,小六子时不时瞥向二人,欲言又止。许念珍见高斩不言不语,叹了口气,挣脱高斩的手,从荷包里拿出碎银子塞到小六子手中,后者则是连忙推开:“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小六子你就拿着吧,这点就当是酒钱,同在宛城,指不定以后还对你有事相求呢。”许念珍柔和地笑道。
“这……”
“拿着。”高斩开口。小六子颇不好意思,平日他也和那群人一样看高斩不惯,现在却腆着脸拿他的钱,心里发虚。
二人悠悠走在街上,一路无言。
在菜市街口,迎面扑来一股腥臭味,苍蝇嗡嗡。许念珍捏着鼻子进去,高斩则拿着东西在街口等着。
许念珍很快来到卖猪肉的摊钱,问了下价钱,这天热,挂着的猪肉没有几块,因为实在是太招虫子了。许念珍本来还想给高斩做顿好吃的补补,但是见肉的颜色都变了。
“我说老板,这猪是什么时候杀的了?肉的颜色都变暗了。”许念珍用手戳了戳那团肚肉,瘦肉有些发硬。
屠夫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肥胖男人,光着上半身,身体油亮,坐在矮凳上正在磨刀。
“那是今天早上才杀的猪,就剩那么点儿肉了。”屠夫粗着嗓子回答,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许念珍撇了撇嘴,这里是菜市唯一的屠户,这时候已经过了买菜的时候,所以人不多,只有几个老妇人还坐在地上,守着被晒干的皱巴巴的青菜。
凑到猪肉跟前闻了闻,没有异味,许念珍便买了一小块,又到别的摊拿了些小菜,放在篮子里用布盖上。
回去,许念珍开始忙着洗菜做饭,烟囱升起袅袅炊烟,火光照亮高斩的脸膛,热的他汗直滴,许念珍又将没拧干的毛巾递给他。
阿银这时候也窜进来,许念珍笑了笑:“你的鼻子真灵。”然后丢给它一小块肉,阿银张口就接过,然后跑到院子里趴在水桶边,一副惬意的样子。
简单的饭菜,二人坐下慢慢享用,似乎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吃饭了。
“高大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许念珍问。
“你只管在家歇着便是了。”没有正面回答,许念珍心头微微失落。
见许念珍在发呆,高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其实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离开镖局。他只会打猎,再然后就是一身的蛮力,在城中给人做些体力活儿可以赚点零钱,但是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都在打算着如何在城中更好的生存下去,一路走来,回想以往在崀山的安乐日子,让人心头一番滋味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