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跃出云层, 万丈金辉。
这天气逐渐变暖了,许念珍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为一家人缝补衣物。她叹了一口气, 眉间尽是忧愁。
自高斩回来后, 一天到晚见不着人, 许念珍生疑高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几次试探高斩对方都含糊过去。
这天, 高斩一如往常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姝慧正在屋里和阿银玩耍,许念珍心不在焉, 将手中的绢子放在一边,唤道:“姝慧, 你过来。”
“娘亲, 怎么了?”姝慧手里还拿着蹴鞠, 见许念珍眉头紧皱,她下意识地把自己脏脏的手藏在身后。
许念珍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轻声问道:“你爹爹最近又带你出去干什么了?”
姝慧拧结着眉心,斟酌片刻后回答:“爹爹带我去吃了些好吃的,还带我去见几个大胡子叔叔。”
许念珍明了,高斩这是去镖局了,看来问姝慧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她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暮色笼罩整座宛城, 许念珍做的菜都凉了也等不到高斩回来, 她时不时问正在院子来和阿银玩耍的姝慧, 得到的总是‘爹爹没有回来’这样的回答, 心也不得平静。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许念珍欢喜地走出屋, 看见的却是满头大汗的小六子。
“小六子,你这是……”许念珍话还没说完呢,卢氏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扯着许念珍,她冲小六子说道:“快去准备推车,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小六子:“好嘞。”
许念珍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
卢氏拿出一枚绣帕,走到许念珍身后把她的眼睛给蒙了起来,并说道:“好妹妹,不要动,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耳边有晚风拂过树叶的的沙沙声,许念珍坐在板车上一小段路程后,又上了一顶轿子,她想拿下蒙在眼睛上的绣帕,但是无奈身边坐着卢氏紧紧地看着,她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轿子轻晃,也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许念珍在途中寻根究底地问了二人过不下十次,但是这两人就是怎么也不愿意说出来,许念珍也只好不再问。其实她也能猜到个七八分,肯定是高斩叫他俩这样做的。他近来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一定是在筹备着什么,如果是给自己买了一家铺子,但是这路程分明都已经不再宛城范围了……
思来想去,许念珍也没个头绪。这段路很长,走了近一个时辰,轿子里的许念珍都觉着身子有些凉了,而且……卢氏竟然在给自己梳头!
许念珍好奇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难不成你要将我打扮好去见什么人?”
“是的,非常重要的人。”
“高大哥是不是也在哪里?”
“是啊,他这半个月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忙的家都很少回去了么。”听到卢氏这样一说,许念珍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高斩从京城回来之后变了呢。
卢氏敲敲她的脑袋瓜,笑道:“你呀,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你的高大哥呀,还是从前的高大哥,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和孩子,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姐姐说的是,是我太在意他了。”
摸约一个时辰后,轿子落地,许念珍被搀扶着下了轿子。在卢氏的牵引之下,她们来到林中一间小屋里,房间的空间不大,但是没有一点家用让许念珍觉着十分宽敞。
在暖暖的烛光下,三两个大箱子安静地躺在角落。林氏牵着许念珍走到木箱面前,逐一打开箱子。
许念珍总算是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在箱子里,是红艳艳的被枕。崭新的布料上绣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花色渐变,枝叶衍生,花上彩蝶飞舞,成双成对。
许念珍由衷赞道:“真漂亮。”
得到许念珍的肯定,卢氏开心极了,她谦虚道:“我知道妹妹绣艺精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这花蝶栩栩如生,都让我移不开眼了。”
“你喜欢就好。”
片刻后,许念珍后知后觉地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卢氏点头:“当然了。”
“可是……这些被枕新衣,是成亲女子用的……”许念珍说着,然后她恍然大悟:“高大哥和你们忙里忙外这大半个月,你们就是在瞒着我准备这些东西?”
“是呀,高斩真是有心,他说当初你们草草定下终身,没能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还让你受这么多苦,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便决定了。要加倍对你好,这补亲呀,还只是第一步!”
闻言,许念珍觉得鼻头酸酸的,低下头:“高大哥对我已经够好了……”
见许念珍动容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卢氏连忙催促:“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呢,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落泪啊。赶紧换嫁衣,新郎官还在等着呢。”
正绮思连连的许念珍回过神来,连忙换上了嫁衣,梳妆打扮她不在行,都是卢氏帮忙的。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在卢氏的吟唱声中,寄托着她由衷的祝福。
卢氏是过来人,简单地教她一些成亲的规矩,帮许念珍上妆。
她“啧啧”赞叹:“妹妹,待会儿高斩见着你呀,肯定是喜欢的不得了。”说的许念珍耳根都红了,明明孩子都有了,但是一想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高斩面前,她就觉着十分不好意思。
许念珍与高斩这迟来的婚事,请到场的大部分都是镖局里和高斩关系好的兄弟,就连古心月也到场了,她早已放下了对高斩的迷恋,但是心中仍然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索性到场一直跟在大哥身旁。剩下的都是一些平日里来往算密切的友人,他们不嫌路途远而颠簸,都到场来,并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两人的婚事比较特殊,所以一些以往的婚事细节都免去了,高斩筹备婚事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从这天一早,高斩便在他们的主房楼前摆了十桌酒席,客人从早到晚三餐,到现在只剩下了最为关键和热闹的一餐。此外他还为到场的人都准备马车接送,所以虽然旅途远但到直到傍晚都没有人离场。
“念珍妹妹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啊。”林芙有些急了。
有人打趣:“这时辰还早呢,人家新郎官都不急,你急啥。”
“哎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高斩,他就算是火烧眉毛表面上也看不出多急。”林芙说完,发现高斩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连忙悻悻地闭嘴。
上妆打扮好的许念珍盖上红盖头,坐上花轿,轿子里的她和刚出嫁的姑娘一样,心如乱撞,绮思连连。
卢氏拉开轿帘子,她一身红嫁衣端坐在里头。许念珍透过纱盖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高斩,他又高又壮,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脸上露出真心喜悦的笑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隔着宾客,两人彼此相望。
他们的婚宴设在一家坐落竹林的楼宇,漆色还鲜艳着,小楼房也的各处布置也相当精致,在院子里还架了个秋千,在花架上还有几盆从山上移植下来的蒲包花和兰花,大门贴着大大的红双“囍”。
满院的喧哗声在卢氏的一声“新娘子下轿”中渐渐平息。卢氏为许念珍撑起了红伞,许念珍便被一群姑娘妇人簇拥着走进了院子,身后鞭炮声响起,她就这样‘出嫁’了。
在大堂副座的姝慧压低声音对着阿银的尖耳朵道:“阿银,我猜娘亲穿上红衣裳一定比玲珑姐姐好看。”说完,她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玲珑姐姐没有听到,才吐了一口气。“ 可惜我们看不到,只怕明天一早娘亲就换回了以前的衣服。”
见姝慧垂头丧气的,阿银便蹭了蹭她嫩白的小脸,惹的姝慧“咯咯”直笑。
二人牵巾拜过天地之后,高斩与宾客喝酒,而许念珍便被带到新房内。新房内经过布置都是红色的装饰,张贴着大红“囍”字,喜气洋洋。
许念珍坐在撒满了杏仁、古豆、花生的床上静静地等候着高斩。
夜色渐渐深了,大伙儿都各自回家了,姝慧早在卢氏的怀中睡着了,但是卢氏要通报高斩进新房,所以只得抱着姝慧在一旁候着。
见高斩红光满面地走来,卢氏连忙知会:“姑爷来咯。”
“谢谢,你受累了。”高斩虽然一身的酒气,却清醒的和平时没差。他从卢氏的怀中接过姝慧,把她抱进了隔壁的房间内。
卢氏家中也有孩子要照顾,所以已经不得久留了,她交代了新房内的一些细节事项便乘着马车离开。
喧哗远离,林中一下子变得静谧了。
风从屋子里穿堂而过,明亮的烛光摇曳。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许念珍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高斩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借着烛光,高斩注视着他的新娘,他记得卢氏的交代,拿起放在一边的喜枰挑起了红盖头。
红烛高光之中,他的眸子深邃得像广袤的星空。许念珍抬头迎视他的目光,她面泛红潮,也不知是胭脂红还是本色羞红,娇容妩媚动人,看的高斩痴了,醉了。
高斩俯下身欲要行合欢之乐,许念珍连忙撑着他的胸膛,急促道:“相公莫急,咱们还未喝交杯酒呢。”
“嗯。”高斩停下动作,目光幽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后起身倒酒。
看他动作利索,整个人精神焕发,除了身上浓重的酒气,丝毫没有醉酒之意。许念珍不禁疑惑了,高斩什么时候酒量这样好了?
“我并未喝酒,倒是便宜了这身新衣。”高斩笑答,许念珍身手去摸了摸高斩的衣裳,果真有几处湿湿的,凑上去闻了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斩端着酒杯坐在许念珍身旁,她很快将两人的衣角绑结在一起,才接过酒杯,与高斩交臂然后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两人的酒量都很浅,只是一杯,双双都红了脸。高斩欺身压过去,早在她叫他相公的时候,就把他的热血冲动都撩拨了起来。“相公,姝慧呢?”
“睡下了。”
“嗯。”许念珍低吟一声,她喘息道:“我先去看看姝慧……”
话刚落音,就听到隔壁传来姝慧的声音:“娘亲,我睡下了,你们要把弟弟画好啊!”
两人都被姝慧的话惊到了,许念珍愣了,“画弟弟?”
高斩温柔一笑,轻轻地允住了她的嘴唇。“她想要个弟弟。”
说完,许念珍再没有说话的余地。
姝慧趴在床上,把玩着阿银的耳朵,嘟囔着:“阿银,玲珑姐说爹爹现在正在娘亲的肚子上画弟弟,如果我闹,弟弟就画不出来了。”
阿银晃了晃脑袋,在地上打了个滚,扑到桌上叼走一直烤鸡。
姝慧眼中腾升起熊熊的火光,她跑到书桌上握着一只画笔,目光坚定且铿锵有力道:“阿银,吃饱了就给我躺下,我要给你画一个小银,以后我们一起玩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