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奇亚共和国沿着海岸线往南,有着一个以玫瑰闻名的美丽小镇——贝尔维尔。这个小镇人口稀少,面积也不大,平时在镇上往来的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或者小孩,年轻人都离开镇子出去工作了。这里每日都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迎接日出日落。现在还不到玫瑰绽放的季节,但是也已经依稀可以看到中央玫瑰园里不少支架上含苞待放的花朵。
希壬在西索手里拿到的,就是这座小镇里一栋老房子的钥匙。
第一天到达之后拿着地址东奔西走,不论问谁,换来的都是对方惊恐的表情和落荒而逃。不知道西索当时究竟是怎么抢来的房子,似乎在整个城镇里引起了这么久都难以平息的恐慌。幸运的是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希壬最后在村子玫瑰园侧面的阴影里找到了一条历史稍显古老的街道,第二栋房子就是希壬暂时的家。
邻居们开始对希壬都感到很惧怕,只要他一出门,马上此起彼伏一阵噼啪的关门关窗声。这种状况让他很烦躁,被人躲着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没人想要再试一次。
来到这个小镇之后希壬常常到玫瑰园溜达,一是现在离花季还有一段时间,这里人不多,不会碰上别人见到他就落荒而逃的场面,二是这离家很近,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做,转转也好。
其实希壬很喜欢这个地方,应该说,他很喜欢这个玫瑰园。
以前在地球,妈妈梦奈就很喜欢种花,特别是玫瑰。奇怪的是她只会种纯白色的玫瑰,然后再把它染黑。每每自己或者弟弟问她,为什么我们家的玫瑰都是黑色的,梦奈就会告诉她们,那些是属于爸爸的花。
他回忆着小时候的事,心想爸爸有着他见过的最单纯的笑脸,温柔的不像只恶魔。
希壬在一株黑玫瑰枝下看到过一行小小字,不知道是谁挂在那里的牌子。
上面写着,温柔真心。
所以妈妈才会说这是属于爸爸的花么?
让希壬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竟然生长着自然的黑玫瑰,并不是染黑的,而是天然生长的花朵。
仁的家里其实也种了不少花,据说是他太闲了手痒。在他的院子里,黑玫瑰长得很漂亮,但是不多。仁告诉他黑玫瑰很难培育,水分、土壤、空气,稍有偏差就会枯萎。可自从希壬住了进去,每次花开之后仁都会折下一把盛开的黑玫瑰装饰到希壬的房间里,只因为希壬和他提起过,那是对他来说最特别的花。
从旅团跑出来一眨眼间都已经过了快4个月了。
这段时间漫长到超乎了希壬的预期。
本以为就算开始再介意,很快也会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离开地球时真的很痛苦,看不到家人,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漫无目的的游走,可最后不是也习惯了和其他恶魔一样的生活。希壬坚信着没什么值得扔不下的事情,一切都只是时间还不够。他本打算实在不行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直到两年期限到了,就回去找仁。
只是两年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眨眼就会过去。
可渐渐的希壬发现他竟然会频繁的拿出手机,这才终于不得不面对他是在等库洛洛电话的事实。从开始害怕他打电话过来,到后来天天用手抓着电话等他打来,到现在渐渐都有些麻木了。
这样也好,等到麻木也过去,也许就不会再想起他了。
事与愿违。
越是不能相见,想念越是会无限蔓延。有些东西在安静的滋长,可是它还需要一个发芽的契机。
安稳的生活过久了不禁有点无趣,手机成了希壬无聊的排遣。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联系了飞坦和侠客,虽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位置,不过常常发发短信聊天。开始的时候希壬打字慢的不得了,侠客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希壬才能回过去三五个字。
侠客对这种状况非常不满,于是叫上飞坦两人时不时就发信息过去骚扰希壬,美其名曰锻炼其对现代科学的适应能力。中间偶尔也会问问希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可是每当他们说到,团长最近脸色很差啊,团长最近常常发火啊之类的话题,希壬都避而不答。
库洛洛会脸色很差,这种事一听就是骗人的。就算他真的脸色很差,估计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最让希壬意外的是,玛奇啊派克啊,弗兰克林啊剥落列夫啊,偶尔也会和他联系。通过短信后希壬才知道‘飞毯’原来不是‘飞毯’,‘菠萝’也不是‘菠萝’。
说起来剥落列夫不只名字奇怪,怪人发来的短信也奇怪。
第一次剥落列夫给希壬发信息过来的时候,希壬还以为手机坏掉了,显示出了问题。
“希壬,什么时候回来?”
话说的简洁明了,倒也有点像是他的风格。这个绷带狂人说话一直都很节俭,惜字如金,可侠客飞坦催他回去倒还正常,剥落列夫从来都很少和他说话,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事了。
“不知道,暂时还不想回去。”希壬这样回复到。
就这样一问一答,谈话就短暂的结束了。希壬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过着平淡的逃家生活。然后过了几天,那个名字又亮了起来。
“希壬,还是不回来么?”
心里觉得很奇怪,这家伙打得什么主意,难道是侠客他们自己说服失败,又在怂恿别人忽悠他回去了?
“嗯,我在这里很好,还不想回去。”
然后谈话结束,又半个月过去……
“希壬,最近有任务,我们大概暂时都不会发短信过去了。寂寞的话,就回来吧。”剥落列夫又出现了。
“……我不要。每次都要劝我回去的话,就不要再发信息给我了。”
这次希壬回复的很强硬,因为他很生气。
幻影旅团有任务了,是又要去找恶魔了么?
所以说,连有任务的事情都是一个咬文嚼字的木乃伊发短信告诉他的。果然在库洛洛心里,他连最低限度的旅团一员都算不上。
可恶……谁要回去!混账木乃伊!
剥落列夫就这样无辜的被希壬迁怒了……
然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真的谁都没有再发信息过来。希壬的日子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好在这段时间,邻居们对他的态度逐渐缓和了下来。
这天敲门声想起,希壬看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的话只有隔壁的老夫妇会过来。
自从有一次和希壬搭上了话,这对老人就常常喜欢叫希壬到他家去吃饭。听说老人的儿子和希壬年纪差不多,三年前嚷嚷着要去考猎人执照就离开了镇上,每年只有玫瑰祭的时候才会回来帮忙镇上的导游工作。
希壬跟着老人回到了他家,桌上摆了格外丰盛的一顿晚餐,每天在家煮挂面的希壬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啊,老伴,希壬,回来了啊。”自从解开了抢劫犯的误会老妇人一直都特别热情,“来来,坐下吧。希壬,今天我们是有事情要庆祝呢。”
希壬坐下之后默默的就拎起筷子吃了起来,老妇人也不生气。
她还记得第一次叫希壬来家里吃饭时,希壬一直都埋着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饭后帮她洗碗时还紧张到打碎了两只杯子。老妇人已经60多岁了,一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早看透人能适应各种环境,而人一辈子最难适应的,是人。希壬不擅长和人相处,笨拙,但她喜欢这样话不多却单纯的孩子。
“我儿子后天就回来了!下周玫瑰祭就要开始了,这几天镇上要热闹起来了哦。”
“玫瑰祭?可是花都还没开。”希壬嘴里的都是吃的有点口齿不清,老妇人笑笑,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擦擦。
“你是第一年来这里还不知道,我们小镇上的玫瑰,有一个传说哦……”
像所有故事的开场一样,很久很久以前,贝尔维尔镇有一对相爱的恋人。
少女经营着一家花店,花圃里开着很多稀少的花,据说现在中央花圃就是过去她的花圃扩建出来的。本来两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就在结婚之前,少女倒下了,患上了不能治愈的疾病。她的恋人看着少女一天天衰弱,花圃也荒废了下来,心急如焚。
不知道从哪里,他得知遥远的一个秘境中,一种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玫瑰可以实现愿望,他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少女可以恢复健康。于是他不顾少女的阻拦,毅然甩开了病床上少女的手,踏上的寻找黑玫瑰的旅行。
旅行的过程很艰难,几度差点失去性命,等到他终于拿到了传说中最漆黑的玫瑰回到家时,得知少女早就已经病逝了。院子里的花圃一片凄凉,似乎从他走后,再也没有一朵花盛开过。少女就在对他深深的思念中孤单的去了。
他很自责,懊悔的把手中的黑玫瑰扔在了花圃的地上,在少女的床边服毒自尽了。
第二天镇上的人去他家时发现了他的尸体。将他下葬的那一天,邻居看到少女的花圃又开满了鲜花,最为夺目的就是花圃正中间的黑色玫瑰。
老人们说,那是少女最爱的人回来的一天,是恋人们重新走到一起的日子。传说黑玫瑰是玫瑰之首,从此以后每一年的那一天,黑玫瑰都会准时绽放,带着花圃里所有的玫瑰,纪念那对死后终于厮守的恋人。
于是镇上的黑玫瑰得到了一个新的称呼——黑美人。纪念那位死去的少女,和她在死亡中重生的爱情。
“怎么样?浪漫吧?所以我们贝尔维尔才叫做玫瑰镇嘛。不管多么难养的玫瑰,种到那片花圃里都不会枯萎呢。”老妇人显然十分喜欢这个故事,带着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少女般欣喜的神色,期待的等着希壬回应。
“唔……恩,真浪漫。”希壬有点为难的回答。
在死亡里重生的爱情。
恶魔的话,只会在爱情里死亡。
希壬不能理解当爱情和死亡联系到一起时究竟还有哪里浪漫。在他看过的故事里,人类大都希望长相厮守,可却更容易被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落泪。如果一定要为之落泪,希壬宁可选择前者。
对于死和爱情,所有恶魔有着如出一辙的观点:
为一个人而死,那只是轻轻的爱。死亡是最轻松的选择,困难的,是一起生活。
“希壬,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老头子关心的问到。
听到问题的时候希壬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库洛洛,然后他摇摇头,又想起了父母,弟弟,仁,米加,还有幻影旅团的大家。
可现在他确实是一个人。
最后他点了点头。
老妇人也许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黑玫瑰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奇迹之花,所以传说它绽放的那一天,会有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