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嘭”地一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和谐。冯曦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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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外面传来“打中了,打中了!”的欢呼声。
小冯曦的心一下子抽紧,他扑到窗前,目光焦急地往外搜寻着。
窗台上的饼干屑还有些残留的细末渣滓,但却不见灰将军的踪影。
只见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围在窗外十来米远路边的大树下。
小冯曦直觉不妙,转身推门出了小房间,拔腿往外跑去。
“这鸟已经死了吧?”有人问。
“那肯定的。杜彪那可是神射手。”有人回道。
“再说了,从树下掉下来,摔也摔死了。”又有人多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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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的灰将军,他对大自然没有过多的索求,只是自然地生存着,一小撮饼干屑果腹就满足而感恩了。
不久前与一个人类小男孩建立起的友谊,是那么美好。那个窗台,似乎成了他每日休憩享受的地方。
灵魂之间,是无需语言而自然沟通的,只要是真诚的善意,彼此都能接收得到。他的灵魂,能听得懂小男孩的话;他的存在,他的造访,就是给那小男孩的安慰。
固定有规律的造访,使得他被盯上了。原本警惕的他,或许因为对人类的信任而放松了警惕。吃饱了那小男孩特意为他放的饼干屑,那天的饼干屑,是有些海苔味的,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味道,但是蛮不错的。而且,他知道,那天,小男孩和他吃的是一样的饼干。这种被尊重、被在乎的感觉,令他的灵魂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感动。
阳光是明亮的,树叶子是绿油油的,他站在枝头,理了理羽毛,昂首挺胸,看着天上漂着的白云,一切是那么宁静,那么和谐。
“哧”,一个什么圆圆的物体伴着风声穿进了他的胸膛,那么灼热,然后是疼痛,淹没了他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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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冯曦冲了过去,眼前的画面令他的心战栗......
地上有血迹,威武的灰将军倒下了,血染胸膛,躺在那里,他一动也不动。
一瞬间,冯曦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他扑过去,单腿跪着,小手想要抚摸他的朋友,想要捧起他的身体,而他的双手,却有些颤抖,他生怕自己会弄疼了他...
“小孩,一边去。那是我们的鸟,是我们打下来的。”一个男孩语气蛮横地说道。
“冯曦,你来干什么?这鸟是杜彪用弹弓打下来的。”其中一个男孩认识冯曦,是二舅本家族亲戚家的孩子杜民生,在村里小学上四年级。
“去去去,别碍事。这可是要拿去给奶奶过生日的。”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男孩,以为小冯曦想来抢“战果”,过来推了他一把,俯身捏着鸟翅,把地上的鸟儿拎了起来。
他就是杜彪,留级生,十二岁了还在上四年级,村里小学出名的。他爸说如果他能让奶奶过生日这天高兴,就给他买一把他一直想要的玩具猎枪。
他从小不爱读书,各种玩具弹珠、弹弓之类的,什么玩法,他都学地很快。有次和他爸去镇上在商店见到一把玩具猎枪,还是双管的,子弹是塑料的,那枪看上去很酷,他想要许久了。怎么让奶奶高兴呢?他想来想去,打一只鸟儿给奶奶炖肉喝汤补身体,奶奶一定高兴。好不容易呢,总算今天运气好,一粒小钢珠就把那只鸟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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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冯曦终于哭出了声。
“他是我的灰将军。把他还给我吧。”冯曦哽咽地看着杜彪开口道。
“给你?那不行。好不容易抓住这鸟,就是我的了。”杜彪自然不让。
“我有好吃的软糖,还有饼干,都给你。把灰将军给我吧。”冯曦继续央求道。
“去去去。”杜彪把灰将军“丢”进旁边一个孩子张开的塑料袋子里,转身就要走。
“不行,把他给我,把他给我。”小冯曦看他们要走,急了,抓住杜彪的衣角不放。
“民生,你亲戚小孩是傻子吧,为只死鸟犯病。”杜彪看了眼杜民生不耐烦地说道。
“民生哥,让他把灰将军还给我吧。我爸爸下回来了我拿钱给你们。”小冯曦急的不知怎么好。
“拿钱,多少钱?还下回?今天中午就要给我奶奶炖肉吃。”杜彪觉得自己居然跟这傻小孩费这么多口舌,真是浪费时间。
冯曦求救地看着杜民生,杜民生则一脸无奈。
杜彪瞪了冯曦一眼,转身离去,其他几个少年跟在他身后。
冯曦央求不成,眼见灰将军要被带走,小心脏感到锥心刺痛,面对比他年长比他高大的杜彪,他冲上去,要抢那个塑料袋子。
杜彪强壮灵活,一下子避开,随即就抬腿给了冯曦一脚,这下踢到了冯曦的肚子。
看冯曦捂着肚子蹲下,表情痛苦, 杜彪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骂了一句“你自找的。”随即扬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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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二舅从杜民生那里知道了情况原委,孩子们之间的事,大人不好掺和,何况那鸟本来就没有主人,人家打下来归人家,他也说不了什么。
那天,小冯曦躲在房间不愿出来,午饭和晚饭都不肯吃。
那天,小冯曦为失去一位朋友而流泪,为自己未能保护灰将军而自责愧疚;
那天,小冯曦在树下找到灰将军的一根羽毛,他给灰将军写了一封信,然后,在后院一角挖了一个小坑,把那根羽毛夹在信里,放进坑里,一起埋了。
从那以后,冯曦再不吃鸟类的肉,尤其鸽子类的。
灰将军,他的灵魂去了何处?愿他的灵魂解脱,去往更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