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八仙过海起,至胡春进入龙首山与龙感姑相聚,人间的安史之乱已经平定。曾率军阻止叛军南下,并在郭子仪麾下攻进洛阳的将军梅效功勋卓著。被封为西河侯,关中地战乱虽已平定,但世上高人之间的纷争却愈演愈烈。天庭东海边的诸位仙家自然没有参与人间地争斗。
胡春进入龙首山后。青帝正在与徐妖王说话,人间地梅毅却出事了。地仙之身被斩灭。神识涣散重入轮回。怎会出这种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就在李亨自行称帝架空父皇李隆基地第二年正月,安庆绪杀了双目失明地父亲安禄山,篡大燕皇帝位,于此同时。叛军将领史思明进攻太原败于李光弼。叛军北方战事受阻图谋南下。派突厥将军阿史那承庆率两万骑兵渡过黄河,进犯至徐州、毫州一代。
阿史那承庆南下时。永王李璘刚刚到达彭泽,尚在整顿久未成军的彭泽水师,远水救不了近火,各州无首江淮震动。这时梅效率领芜州军兵与地方民勇跨长江北上出战,听闻芜州出兵,附近的州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派临时调集的军马与民勇支援,渡江之后未到淮河。梅效麾下已有六万军马,包括芜州、和州、舒州、润州、徐州各地之兵。
梅效地兵力虽三倍于敌,但大多是临时集结未经操练,他命令手下一批懂兵法的亲随花了很大精力演练军阵,挑选其中懂武艺、会骑射者,勉强编成一千重骑、八千轻骑、三千陌刀队。三千弓弩手,另外还有一万水师。其余三万余人编成刀盾与长矛相配合的步卒方阵。
这已经是江南一带仓促间能集结地所有军事力量了。演练了不足一月时间。刚刚掌握随军旗与金鼓的号令指挥。各战阵之间地进退配合,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梅效心里清楚。这支部队不可能在开阔地带正面抵挡住两万突厥骑兵。只要对方一个冲锋。前面阵型一乱。后面没有作战经验的大部人马很可能会溃散。
仓促成军之后。叛军已经开拔到淮河北岸。梅效也率军渡过了长江向淮河南岸逼近。六万人的军队需要后勤支持十分庞大,后方有十几万民夫在各地官差地指挥下筹集、运送粮草军需,还好江南各州富庶。钱粮倒是不缺。就是组织、协调起来很复杂。
军事上地指挥当然是梅效。但这支军队名义上的首领是梅应行,梅应行年纪虽然不大。但有父辈的光环余荫在。同时军中最骨干的力量来自梅家子弟。只有他才能镇地住场面,也可稳定军心。
在芜州时,关于是否跨江迎敌还发生过一场争论。樱宁认为芜州之兵只能据城自保。带着一批没打过仗民勇过江等于送死,而梅效指着图册道:“仅芜州一地之兵自然不可迎敌。但如今各州慌乱。淮南道无法整军合力,正缺志士登高一呼。可乘机收聚附近各州兵马。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樱宁才不在乎世间谁跟谁打仗呢。只是为梅应行考虑。指着地图又说道:“芜州梅家精壮两千人在军中,你带着他们渡过长江,一旦失利将无退路。这是要效仿楚霸王背水一战吗?”
梅效摇头道:“突厥大部早已不成气候,依附叛军作乱凶残成性,此番南来首先是劫掠财物、人口、军需。带不走也会烧杀不留于敌。他们若败自有退路。无非再回草原。而江淮民勇为身后家园本就无路可退。你还不清楚这种狼兵过境之后是怎样一副凄惊场景。”
一直没说话地梅应行突然拍案道:“过江!战力本就不如,再不聚众激扬斗志。仗还怎么打?”
事情果如梅效所料。以过江迎敌之举为号召。短时间内集结了一支大军。起码可以一战了。听涛山庄接到了芜州刺史于文摩的信。也派了一位修士宇文登带着两个侄子于文龙、于文虎赶到军中。个别修士在千军万马阵前起到作用并不大,但适合传信、侦察、护卫大将、刺探军情。
梅应行没有上过战场但也读过兵书,过江之后曾对梅效说道:“兵书有云。敌半渡之时前锋立足未稳。首尾不能呼应,袭之最佳。我们是否应该派轻骑兼程赶到淮河岸边。趁对方渡河时攻击?”
梅效摇头道:“阿史那承庆在安禄山麾下久经战阵,岂能不知兵法?所谓半渡夹击须拥有地利,常在在敌方不备或不得不渡之时,于敌军冒险强攻或撤退时最佳,我们地轻骑战力不足。后面大部军马无法同时跟上。又不能左右对方在何时、何地渡河。疲劳袭远恐前锋先溃。只能合军推进。择地利迎敌。”
过了两天,侦骑回报,阿史那承庆大军已在濠州渡过淮河,当时选择地地方两岸视野开阔,不适合发动伏击。夜间派人洇渡过河探查周围地形与敌情,在高处建立烽火寮望暗哨,天明集结附近所有渡船,架上箭楼急渡,在南岸护住滩头阵地。火速搭起浮桥。骑兵并不下马快速冲过了河。
而这时梅效大军刚刚进入濠州境。离淮河还有三百多里。确实来不及夹渡迎击。若只派轻骑冒进。恐怕很难取胜。如果前方士气一失。后面地仗就难打了,因为手下这些兵根本就没打过仗。
敌兵过淮之后。沿运河南下,却没走水路,而是沿运河边地官道在陆上行军。可能是因为骑兵上船比较麻烦,而突厥士兵大多不熟水性不习惯坐船。推测他们的行军方向。应该是攻占润州。
润州是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连接长江之地。江南赋税、钱粮、贡品、商贸货物运往北方地中转站。那里囤积了大量钱财与各种物资,人烟也最为稠密。聚集了各种商铺、作坊、手工艺人。
无论是从战略角度考虑。还是仅想兴兵掠夺。润州都是叛军必攻之地。
闻讯之后。梅效下令停止前进,全军往后退了五十里,在官道前方扎下营寨。粮草辎重都运入到大寨后方地天水县,撤退的同时,沿途悄悄留下了三百名擅长潜伏的亲兵。不知不觉的逐个消失于密林、河沟、芦苇荡中。
他们有侦骑对方也有侦骑。这么大地部队行军不可能隐瞒,对方肯定知道他们地动态。但是六万大军闻敌撤退,路上陆续“丢”了三百人,不会引起特别地注意,这三百人都是梅家亲信子弟,换了便装做樵夫、猎户、渔民地打扮。带着三天地干粮。分散潜伏在官道西南方的密林与芦苇中。这些人撒出去之后,别说敌方。就连梅应行自己也无法都找出来。
敌兵渡过淮河一天半之后。就达到了距梅效大军三十里之外的地方,沿途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他们每人都不止一匹马。军需大多靠劫掠补给。因此行军极快、机动性很强。
两万骑兵在官道上行军。分前、中、后三军。绵延二十里,前方就接近敌营了。
侦骑回报。唐军离城扎营。已经在大营外摆开战阵。突厥前锋将领阿史那罗比下令前军放慢速度,收拢队形。列成冲锋阵形。同时派人回报中军主帅承庆。
叛军显然没有把前方的江南兵马放在眼里。不怕打遭遇战,而梅效手下军卒都有些紧张。大阵之中有不少人握刀地手都出汗了,照说此时应该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战阵未完全摆开时,派重骑沿官道进击才对。但梅效却按兵未动。
不知是因为害怕手下的军队放出就无法收拢,还是在等待更好地战机。中军旗下地梅效一直在眺望远方。
地平线上传来号角声。紧接着是马蹄奔腾声。地面隐越在震颤。敌兵先锋在三里之外列成几路战阵,纵马飞奔过来。冲锋加速以发挥铁骑最大的威力,远远可看见烟尘四起。
阵中鸦雀无声。就听当啷一声,后面有个年轻人也许是太紧张了,手中的盾牌倒在地上,赶紧又拣了起来,这时不得不有所动做了。一直在吹地西南风忽然变大了,梅效一举手,中军旗左右挥动两下。战鼓声擂响。弓上弦、刀出鞘,三千陌刀手列队。随着战鼓节奏踏步前行引领中军。
刀阵之后是是三千佩刀弓弩手。弓手搭箭、弩手上弦。按号令斜指向天空。又有一百弩手骑着马在队伍地最后盯着前面地战阵,只要有人临敌逃窜乱了阵型。立刻就一箭射杀。
轻骑兵摆开在中军地两侧。可以随时包夹冲出。刀盾与长矛步兵方阵列在骑兵后方。一千重骑兵集结在战场左侧。远离运河地方向,这样有最大的开阔地带可以冲击。雷鸣般地战鼓声响起。似乎震动了每一个人的神经。众兵将的紧张之心淡去。随着整齐地踏步节奏变得越来越兴奋。
就在这时。阿斑发生一声大吼。带着穿云破空的冲击之力传遍数十里。近处有几匹马受惊发出长嘶,竟然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阿斑的吼声传了出去,地平线上已经看见对方地骑兵,就在这时,敌军地左侧升起一股浓烟,紧接着又有一道道浓烟升起。一直延伸到远方。——叛军前锋列队冲出来了,但是中军与后军却乱了。
需要介绍一下这里的地形。天长县以北水系沿运河很发达。沿途有有成子湖、洪泽湖、白马湖、高邮湖等大大小小湖泊无数。到处芦苇丛生,只有沿运河的官道可以通行大队骑兵。而到了天长县城外是一片适合大军会战地开阔地带,梅效就列阵在这里等着。
梅应行留下地那三百人。就躲在官道西南侧的芦苇荡里,分散潜伏大约三十里,这两天刮的是西南风。而官道地另一侧是高邮湖,听见阿斑地吼声。他们同时动手引火,点燃了附近地山林与芦苇丛。
初冬草干。火借风势蔓延。向着官道方向烧去。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火攻这一招是樱宁出的主意,其作用有三:其一是三十里路皆有浓烟起,敌军不知有什么埋伏,定然分心慌乱。短时间不能集结全部力量与梅效作战。
其二因为紧邻官道旁很多地方就是树林与芦苇丛,烟火袭来,大军没地方退避。另一侧就是高邮湖。躲到湖边就算烧不死。还怎么整军作战?其三就算人可以避烟火不乱,但是战马难免被烟火所惊四散逃窜,战马一乱军阵也就乱了。
几十里路旁不可能都是芦苇和山林。但只要乱了突厥大军就有机可趁!这一招可够狠的,也果然凑效了。
行军防火攻是个常识。突厥军马沿途戒备,道旁有密林和大片芦苇时也分批行进加快速度。并没有发现敌踪出没。但谁能想到对方会在一里外地地方。沿路几十里数百处同时放火呢?沿途道旁还有几十座村庄,虽然老百姓都逃走了。但是房舍田园都在。
威胁最大的并不是火,而是随风飘来地浓烟。战马熏得睁不开眼,发出阵阵嘶鸣四处乱窜,军中首领大声呼喝部下。好不容易收拢军阵在稍稍远离烟火处集结,但是大军整体已乱,两万骑兵中真正被火烧死的只有数百人。落马被践踏而死的有上千人,慌乱中被挤落高邮湖中淹死地有上千人。其余一万多人没有及时成军参战。
只有前锋阿史那罗比按计划率四千骑兵冲到开阔地带,与梅效六万大军正面作战,两军刚一交锋。就听对面阵中欢呼声如雷。回头一看,身后来处已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士气这个东西很奇怪。就算江南兵马再无用,突厥骑兵再骁勇。六万人欺负一时没有后援的四千人谁不会起劲啊?有很多普通人。胆寒逃命时可能跑地比谁都快,但是一鼓作气挥舞刀枪时。当他在震天喊杀声中砍出第一刀就会忘记了害怕。再当他将第一个敌人踩在脚下。仿佛又成了无所畏惧的勇士。
第一阵梅效大胜。他亲手一枪将罗比挑于马下。四千敌军伤亡殆尽。这一天午后,突厥主帅承庆收拢兵马杀到,真正的恶战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