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等了大半晌,徐四毛才啃着半个馍馍朝办公室走了过来。
“哎,四毛你来了?”义才讨好地迎了上去。
“嗯呢。”徐四毛瞅了他一眼,鼻音应道,便直接进了办公室。
徐四毛的办公桌上面除了放一本日历,便没有放什么别的东西,桌子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似的。
四毛一进办公室,就坐进了自己那把咯吱作响的办公椅里,他从一旁的矮柜里头拿出了一叠粗粗拉拉的纸,又从抽屉里头抽出了只掉了漆的钢笔,在纸上画了两下,咳嗽了一声说道:“一个一个的来!”
办公室里头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蹲着的,坐着的,站着的,把办公室给占得个严严实实的。
义才听四毛说一个一个的来,心里越发地紧张了起来,他瞅了一眼徐怀林,徐怀林正蹲在门口的位置抽着烟。他看着徐怀林就感觉气不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昨儿个还跟我说不来承包水塘子,今儿个进来比我还来得早。他和徐光华又沾着亲的,徐光华的大姑是徐怀林他姨!承包水塘子其实就只有两个指标,他徐光华现今来插一脚,那不就说现今我只能奔着那一个指标了。
不消一会功夫,办公室里头已经是烟雾缭绕,每个人的心思都再明确不过了,呛人的烟雾里笼罩着一股“杀机”。
四毛歪歪倒倒的字落在那张纸上,不一会功夫便写满了大半张纸。
轮到徐怀林了。
“写哪?”徐怀林问。
“哝,写这!”徐四毛指了指纸上一处空白的位置笑着说道。
“哦!”徐怀林抓过笔便沙沙地在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边问:“啥时候晓得结果?”
徐四毛愣了一会说道:“哦,这个我吃不准,先登记,到时候大队里一同商量!”
“哦!”徐怀林沉闷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往门口的走了,回头正巧就碰到义才的目光,他干干地笑了笑说道:“该你了!我先回屋了!”
“嗯,嗯呢!”义才点头应着,便朝徐四毛桌前走去。
“四毛,抽烟不?”四毛一走过去,就从兜里掏出了烟,直往徐四毛面前递。
四毛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说道:“没闲空抽烟呢,你赶紧登记咯,后面还有好些人在等着呢!”
“你不晓得哥不晓得写字么?”义才挤着笑说道。
“不晓得写字?!”四毛瞪着眼睛说道,“我哪晓得的!”
“那可咋办呢?”义才面露难色地说道。
四毛啧吧了一下嘴皮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子沾着稻草屑的印泥盒子说道:“你就按个手印!”
“嘿,成!还是四毛脑瓜子灵光啊!”义才欢喜地说道。
四毛没有接他的话,直接喊:“下一个!”
义才回到屋里的时候,九英正在晒着杯子。
见义才黑着脸进了屋,九英就连被子还没有晒完,就匆匆忙忙跟着义才进了屋。
“登记啦?”九英问道。
“嗯呢!”义才闷闷地应了声,便抓起桌上的一只大搪瓷碗把里头的大半碗水咕咚咚地一饮而尽。
“咋了的?丢了魂似的!”九英侧着脸问道。
“四毛,那死狗崽子笑话我念过学堂!”义才直着脖子说道,脸上因为激动已经被憋得通红。
“啥?他笑话你没念学堂?”九英吃惊地问道。
“嗯呢!”义才点了点头,越想越憋屈,拳头都捏得青筋暴露的。
“他还不只是念过两年学堂么?还笑话你?还真是开裆裤笑话开裆裤的!”九英顿时火脾气又冲了上来。
“哎,算了!”义才见九英也上了火,连忙说道。
“咋个就说算了?我找他去!当了几天乌龟,就不晓得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不是王八了?”九英说着就要出门。
这女人就是个火药桶子似的,一点就爆!
义才连忙一把抓住她胳膊肘子说道:“哎呀,算了!算了!现今咱们还想着承包水塘子哩,你要是去和他闹腾了,指不定咱就没希望了!”
九英想突然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猛然地清醒了,她便没坚持,不过她还是想图嘴上的快活:“咱就看着他当乌龟能当道几时?!到时候还照样是个王八!”
义才听她这么骂着,心里头其实也挺痛快,今天在大队办公室,四毛这死狗崽子压根就是跟他过意不去!难……难不成他还惦记着先前那事?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下水塘子承包的事情看来是要泡汤了!
“义才,四毛这么对你,你之前是不是跟他有啥过节吧?”九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义才被她这么一问,他愣了一会,便眼睛闪烁着说道:“我和他能有啥过节呢?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