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亲终是到了年岁,白发那么多,便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偷着拔,也拔不完了啊。
否则——岂不是是将父亲拔成秃瓢儿了呀?
婉兮自己心里淘气地想象着,真是想笑,却更心酸。
父亲尚且还可以拔一拔白发,而母亲的,她连提都不敢提了。母亲鬓边白发分明比阿玛还要多了去了。只是幸好母亲进宫穿戴礼服,头上戴了钿子,鬓边还可贴片子,这便将白发遮掩了去。
可是她心底的伤感却不敢叫双亲知晓,这便转开个话题,只问今儿引见的事儿去。
“……今儿忽然传说,咱们家人要带领引见。倒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婉兮歪下头来,望了父亲侧脸一眼,“……皇上是不是要给咱们家抬旗了?”
婉兮最希望的还是抬旗,终究要为小侄儿桂林着想。否则侄儿岂不是也要跟哥哥似的,到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也只能还当内务府的官儿。
若是能抬旗,侄儿长大就能参加科举,那便是前朝的官职了。
清泰却垂下眼帘去,淡淡道,“不抬旗。”
婉兮手便一颤。
那篦子不比普通梳子,齿距太密,便一不小心刮着了清泰的头皮去。
婉兮忙小心收敛形色,又是努力一笑,“不抬旗就不抬吧,总归我还喜欢阿玛和额娘都是内管领、内管领福晋,这才还能看见二老进宫,好歹还能见上一面。”
婉兮咬咬唇,又小心道,“……既然是正式的带领引见,便不是抬旗,那便是皇上要授予阿玛官职了不是?”
清泰依旧淡淡的,“奴才还是五品内管领,并无挪动。”
婉兮有些呆住。
从生辰那天起的无力感,又悄然爬升起来。
难道又是白等了?
皇上即便是正式找见她娘家人,却只是——见见?
清泰是背着身儿,可以暂且逃过婉兮的神情;可是婉兮的失望却终究都落进杨氏的眼底。
杨氏也有些为难,盯住丈夫,又看看女儿,犹豫着该不该说。
婉兮在殿内陪着双亲,门帘外头玉叶等人早都恨不得耳朵长二尺长,也都想赶紧听听主子家是得了什么好事儿了。
可是听来听去……怎么不对劲儿呢?
五妞倒是先站直了,神态放松下来,转过身儿去。
“这是怎么说的呢?原来这正式的引见,也不过是叫魏大人和福晋进宫来见一面,算是不上主子千秋的按例请安去。”
玉叶则是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玉蕤却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她一扭身儿,便疾步冲出殿门去,一直奔到廊下,抱住廊柱,将额头抵在廊柱上。
玉函见着不对劲,赶紧跟上去,扶住肩膀轻声道,“这是做什么呢?主子今儿怕是也难受,咱们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再失态了去。”
玉蕤使劲点头,“姑姑放心,我有分寸。我这会子难受一起子,待会儿在主子面前准保不失态去。”
玉函上下打量玉蕤,“咱们都难受。可是按说,如是玉叶这样儿,我还能理解……你怎么,也这么大的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