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至刚至阳的东西有很多,但并不一定都能入药。中药医理讲究中庸之道,各种药材互相牵制,相互辅助,才能根除疾病,调理身体。可是药三分毒,再好的方子也不能乱用,而蛊药恰恰颠覆了传统的用药理念。
它以虫引药,将药性浓缩提炼,化去药毒,只剩药效,自然比普通的药物效果更好。更何况,普通药液是死物,进入人体后虽均匀散于体内,可病患却集中在一处,有病的地方固然得到了药物的滋养慢慢痊愈,可没病的脏腑也会或多或少受到药理的侵蚀而适得其反。所以,大病初愈的人往往需要长时间的调养,锻炼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药渣,彻底康复。
而蛊药却没有这个弊病。
因为它本身就活物,可以针对性用药,把剂量的释放控制在一个极其细微的误差范围内。
蛊药培育极难,对医蛊的精神操控能力要求非常高,蛊药和培育者契合度越高,误差会越小。
要想驱除银鎏婆体内的寒毒,必须养成天下最阳刚的蛊虫。
俗称,阳蛊。
培育阳蛊必须要找到端午中午时孵化的雄鸡,喂食特殊饲养的五毒虫,驱除它们进食后体内郁结的浊气后,依照秘法取鸡冠上的血半升。
再用鸡血去喂食刚孵化出来的灯蛊,辅以雄黄,朱砂之类的药材,七日后,灯蛊蜕变,脱一次壳,这便是阳蛊的母蛊。
母蛊养成温养在体内,不但可以驱邪驱寒,还可以百鬼退避,百毒不侵。
只是一支雄鸡的鸡冠子能有多少血?要想采集半升饲养灯蛊,工作量之大,太过繁复,更何况这种鸡不能是寻常的公鸡,必须是端午正午时孵化的童子鸡,更是难上加难。
这种灯蛊不仅可以化解银鎏婆体内的寒症,也可以去除郭倩倩体内的寒毒。
郭瑶早就收集了适量的雄黄,也饲养了不少特殊的五毒虫,只是这鸡冠血,她却一直收集不够。
鸡血有保质期,隔天就会变质,而蛊虫每天的食血量极其惊人,最少需要半升。
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完成的工作。
千万只灯蛊中也不见得有一只会脱胎换骨,所以,阳蛊的培育难度非常大,郭瑶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
如果银鎏婆真能如期送来鸡血,培育成阳蛊,不仅她能恢复容貌,郭倩倩的毒也就能解了。
就算只孵化出一只阳蛊,也无所谓,只要银鎏婆复原了,郭瑶还是能把它引出来在替自己母亲驱毒。
想到此处,郭瑶更坚定了培育出阳蛊的决心。这枚蛊药不仅关系着自己和他们的性命,也关乎母亲今后的命运,她必须成功。
打定了主意,定下心来,郭瑶掏出纸笔,一五一十的下了一分详细之极的药单。
而且把阳蛊的药效和培育机理也复述了一遍,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只说了需求的材料,饲养之法只是简单掠过。
二个时辰后,银鎏婆,金痞公一起来到房中。
银鎏婆还未开口询问,金痞公紧张异常的来到郭瑶身边,小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治愈我内子的伤,如果不行千万不要勉强,她……”犹豫了下,金痞公咬了咬说,“她老点无所谓,只要身体没问题,这些年我也看惯了,若是为了一时的容颜伤了身体,这个病不治也罢。”
“别听他的,单子给我?”银鎏婆瞪了金痞公一眼,伸手接过郭瑶递过来的单子。
仔细看了一遍,点头说,“琉囚没有阳间的凡种,七彩雉鸡多的是,行吗?”
“那自然更好,七彩雉鸡属于灵禽,药效自然更卓越,只不过这童子鸡对时辰要求半点都不能马虎,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行的。”
郭瑶面露喜色。
“这不是问题,琉囚内有很多独立的空间,不受时间法则的限制,我命人在里面培育鸡种,算好时辰,定时取血,别说才升,就是填满整座西湖都没问题。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阳蛊是不是必须放置在我体内呢,会对我有影响吗?”
“嗯,蛊药必须服下才有作用,不过,不知道您怕不怕雄黄之类的中药呢,我需要大量雄黄入药,方能化解你体内的寒气。”
“无妨,我立刻去幽冥峡谷一趟,命人采集鸡血,你先饲养子虫吧。”
银鎏婆应了一声本想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淡淡说道,“你那几个朋友都苏醒了,就在你隔壁不远处疗伤,方萍执意要离开,我没拦她。”
“她没受伤?”
郭瑶一怔。
“哼,她的体质和人不一样,你难道不知道?明知故问。”银鎏婆扔下一句话,冷冰冰走了。
郭瑶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方萍的确隐瞒了她很多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有几成把握,如果你心里没底,我可以偷偷放你们走,她不会知道的,可如果你执意要治疗她,一旦出事,不但你会死,就连你那些朋友,一个我也不会放过。你可想清楚了。”
见银鎏婆走了,金痞公严肃了许多。
“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恢复容貌,但我保证,她绝不会出事,你也不希望她月月被寒气侵扰,夜夜不能安眠吧。”
“你怎么知道她夜夜不能安眠?”金痞公眸光一戾。
“若非如此,她干嘛把你赶到崖边,还不是怕惊扰了你休息,你老婆虽说看起来挺凶,对你着实不错!”
郭瑶耸了耸肩。
“连这个你都能看出来?”金痞公愣了。
“当然,若非对你有情,她苍老成这样岂能让你天天青春年少,若非心疼你孤独终老,她也不会放弃如花似玉的美貌,以垂老之容伴你好几百年。我想,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这话,当真?”
金痞公瞪大了双眼,双手不停的抖,看起来很是激动。
“嗯,我探查过她的身体,若非她用一身功力把寒毒逼入体表,也不会导致容颜巨变。我只是不明白以你们的修为,为何会伤的这么重?竟迫使你们纡尊守在这里?”
“如果可以,谁愿意呆在这样的人间地狱。可,如果我们离开,不出三日,她的身体便会衰老致死,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永远维持在进来的那一瞬间,将死不死,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只有我知道。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忙也帮不上,我还,我还总对年轻的女孩儿信口开河,我……太不应该了。”
金痞公垂下头,脸色一片颓然。
他的眸光充满沧桑,郭瑶知道,只有经历过无数劫难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却能让一个人真的老去,不管他的容貌有多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