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嗤”,剑入剑出,一人倒下。

君零旋身上步,横身一翻,血鞭甩出,红光乍起。他甩鞭抽地,又把自己甩起,一抹蓝色在空中勒出一道幽光,迸射而出,急速落地直插人眼。

九重寒天第一重,通寒。

讨厌!

承碧竹好讨厌!说什么他比不上她?拐走九儿?他优势很强但又好可疑……

他一撇嘴,气呼呼地落地,身形未稳,又从人群之中穿梭而去,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他腾身横起,血鞭横扫出去,“啪”一声,扫出去一大批人,血光溅起,落在他脸上。

哼,一点都不泄愤!

不远处,寒零颤颤巍巍地扶着承碧竹的手臂,腿快软了。“喂……你,你跟我哥说什,什么了……他,他好吓人……”

承碧竹翻翻白眼,她也没料到她酿的醋居然这么精粹,君零吃的这么欢,傲娇之意流露于行动神态,完全没有君子之举。

“切,他跟女人争什么宠哇?”承碧竹哼了一声,一刀砍下,转头地瞪着那人。

他就那么在意么?

寒零翻翻白眼,眼睛四处瞄,她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奔出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我去见熟人,我哥那里你帮帮忙。”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承碧竹凄凉又悲哀的呼唤声她完全抛在脑后,她赶去见突然回头的某个人。她反手换刀,一刀刺过去,踩着剑柄蹬上尉迟士兵的胸口,斜身在尸体之中穿梭飞驰,脸上浮现出难以掩盖的喜色。

承碧竹心里鄙夷着她彪悍的速度,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应该通知一下监护人,然后再费体力瞬移。

她连蹦带跳地奔向君零,一剑挡开迎面奔来的尉迟士兵,侧头对他酸不溜秋地说道:“你家的花儿长成红杏了,她出墙了。”

“噗!出,出墙?”大忌。

“那个言缺。”她冲远处努努嘴,不悦地一战乱砍,“喏,那边,那孩子没脑子的,你去把她揪回来,这边我挡着……挡……喂,你什么表情?什么怨妇憋屈的表情?你冲我卖什么萌?快去啦!”

寒零不知道憋屈的怨妇已经快要梨花带雨了,她正没脑没顾忌地向尉迟隐风杀过去。他到处窜,也不停下来,来剑砍他也是躲,看样子是没打算杀承家的人,只是东奔西跑,像是在故意躲着她。

她撇撇唇,挥手一刀便是向着从侧面来的敌军,她侧身腾起,一脚踩在那人可怜的背上,借力又窜了出去。

“君九儿!”

怒不可遏的声音随着一道淡影突然横空出现,以比她快了不止一两倍的速度冲她射过来。寒零听着如雷贯耳的声音怔在原地,下意识往回逃。

“你给我站住!”

她搔搔脑袋,抬脚冲着过来的士兵一踹,又乖乖弹回气呼呼的某人身边。她仰起头,露出讪讪的笑。

君零低着头,憋屈又气恼地盯着她,殷红妩媚的眸子流露出“寒零出轨他很嫉妒”的意思,酸酸浓浓地哼了一声,“你上哪?”

“啊?找言缺哇!就是那个叫尉迟隐风的……”

“你成心气死我啊?回去!”

“呜呜……”一个想逃又逃不掉又不是很想逃的矛盾体在凶恶的目光中乖乖地滚回监护人身边,她是一个关键时刻脑子只会加马达大力急速运转,不知什么是理性,什么是保命。

要照顾这样一个人,尤其还是在战场上时,一个监护人是看不住她的。

那晚寒零死得很惨。

日复一日地上场干架,两天,三天,四天,一周过去了。她照常到处乱跑,东砍西砍,偶尔出点事。在被差点砍断手臂的时候,君零突然冒出来,怒气腾腾地释放了第一重,结果最近又冷了一点。

这样的砍砍杀杀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尉迟家实力本来不会有多强盛,又加上现在冒出一个路过的、彪悍的、动不动就用九重寒天泄愤的寒天皇,所以败得很快,直到有一天……

“撤呀!东城已经被攻破了,我们的任务结束!走第二线!”承碧竹突然拽着寒零的手,就要往回拉,“剩下的烂摊子给他们处理。”

干了坏事不负责任,这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寒零皱皱眉。

这么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灭门了,可是言缺怎么办?那是他的家,即便他从头到尾都是个卧底,但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就傻傻地发善良,不想去做关键的坏事儿。

她不想去的。

她就是这么傻,明明知道他是敌人,但还是不忍心去伤害。

好一枚二叉。

知错不改,心软得不是时候。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忧郁地撇撇唇,打算以逃脱方式解决问题——她抬起头看君零。

君零低下头,蹙着眉,不满地看着她。她这是干什么?以这种方式博得同情心吗?一点都不懂事地利用他对她的溺爱,一次又一次犯错。君零满肚子气又不好跟她吵,毕竟她的确是有所成长了。她真的乖乖地尽量去做他让她做的事,强迫自己不去跟他吵架,这是进步,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屁孩成长的迹象。

他别扭地撇嘴,吐出一句,“言缺背叛尉迟家了。”

言简意赅。

寒零的眼睛刷地亮了。

她知道君零再嫉妒再吃醋再不爽再委屈,也不会跟她撒谎的,他说的她大可放心。她眼睛亮闪闪的,扑闪着欣喜的亮光,笑得讨好又谄媚,得意忘形。

这就是她,得了她要的就原形毕露,有时候真叫人讨厌她的破仗义。

夜中宁静无声,晚风之中夹杂着少许开花树的香气和盖不全的血腥味儿。东城被攻下,城中士兵皆已退入西城,而烈阳宗派来的援兵在今晚时分就能到达。但是为了快捷赶上明早的一战,援军打算偷偷抄近路,从南城和西城之间的树林穿过,省去绕远路的费时。

夜景颇为迷人,山上的景色不为山下数日的恶战所动,而是

而那一晚,第二线的六百多号人已经偷偷潜入山中,等待时机。

那一晚出去杀人放火干坏事的是几乎所有人,而做刺杀的不是一部分,而是一个人,其余人一部分人做接应,一部分人铺后路撤退。

而那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刨开黑暗之夜的杀手,穿行于杀戮和血腥之间,杀人于无形,把人心最残忍无情又嗜血的一面展现给观看的黑夜,一身浴血,行于尸体之间。

那个人,毫无疑问选定为君零。

他改了在家的习惯,黑夜之中穿了与天色几乎没有差别的黑衣,身形融入黑暗之中的死角,三面观测,但转身却是路。

蝉鸣低沉,临近五月份却已有些热,因为九重寒天释放的次数过于频繁,使天气稍许凉爽,不再炙热如火烤。灌木草丛之间一切皆不动,沉睡于墨黑的夜中。

君零顿了顿,脚下微微发力,颀长漂亮的身子无声跃上树梢,拖下的影子优雅化成一线,身形隐没在枝叶后,侧身贴着树干,俯视着下方。

微风撩起他身后竖起的长发,他漠无表情地等着下方未前来的猎物,全身上下的神经和意识绷紧,随时准备突袭。这是他擅长的。

他不打算把那什么言缺给带出来,那张一样好看的脸,他却看了就烦。

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有他这样的脸还不够看吗?

君零撇过头去,郁闷地胡思乱想。

他讨厌她那样对他——实质上不理不睬。

把他当做什么了?当真要他天天陪她闹?

才不要!

细琐的脚步声在树下响起,君零一撇嘴,猩红的眸子一眯,看住了树下走过的几个尉迟士兵,看神色和精神应该就是前来汇集的,一看便是已经在东城厮杀过却好命地存活下来的人,看携带物品就是去确认援兵的。

阻拦。这是承家主的命令。

他微微曲下身,脚下聚力,“嗖”的一声如离弦的箭般,将自己弹射了出去。

几个尉迟士兵听到声响警惕地抬头,纷纷拔刀,却只看见一张绝色的容颜带着冷酷的无情和漠然,压过他们所有的恐惧和惊慌,卷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冻结住了他们的思想。猩红妖异的漂亮眸子中映出他们各自的神情,一条红鞭甩过来,他们回过神来,急忙去躲,却发现那鞭子极为灵巧地一抽,从他们背后绕去……

那是用意志操控的,并非重力和惯性。

“嗤”,热血四溅,身形颀长的少年轻盈落地,脚下不留一声一响,踏着一地的血,步伐轻缓,落地之处毫无痕迹,他收鞭前行。

充斥着恐惧和不甘在死者的瞳孔中逐渐散去,湮灭在少年修长的身影之中,空洞地注视着死一般的黑。

他一个起落,侧身窜入树丛,收腹屏气,眸中闪过铮亮的光芒,反射出直射前端的杀气,弓身等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到来。并再次一举击杀,不留呼叫或是做下标志的时间,刹那间将对方置于死地。

细微的风声响起,他眼睛一转,瞥见草丛中小小的动静。很小,小极了,像是微风吹过一般。与此同时,前方走来准备与西城士兵会和的援军代表,来者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绷住身子,警惕地四处打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狭长的影子突然从一侧射出来,整个身影化成一线,笔直地向援军代表射过去。同时,刀出鞘声响起,光亮的刀刃反射出来者的瞳孔。

一场三方之间的暗杀在黑夜压下的树林中进行着,分不清谁敌谁友。

出鞘的剑破风之声霎时骤起,直直地奔向刀刃,仅仅是几秒钟,“啪”的一声,刀折,而剑毫无损伤,不变方向地直传那人心口,剑上染的毒素蔓延得飞快。援军的代表怔怔地看着隐藏在树丛中的面前之人,数十米之外,看到对方猩红瞳孔底处的深幽,刺痛和晕眩涌入大脑,压迫感促使身子向后倒去。他头一歪,没了气。

杀人之间,如此简易,一条条命在宁静的夜晚中随风散去。

那半路杀出的黑衣人脚尖点地,如微风卷过般落地,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十米之多,拉开了与君零之间的距离。晚风突然吹过,吹过腥风和各自隐藏的杀气,撩起那黑衣人同样束起的长发。黑衣人微微屈身,容颜隐没在黑暗之中,有些纤弱的身子如一根上弦的箭,有些紧张地绷直,一双亮丽的眸子闪烁着。

两人相隔近百米,中间是倒下的尸体和卷过的风,扫在两人身上。

君零慢慢悠悠地前行着,看似缓慢,却如同在地上飘,霎时间三四十米过去。他抬手拔出插在援军心脏上的剑,收剑,入鞘声猛然响起,黑衣人警惕地退后几步,不语。

君零深吸一口气,吐气,再吸气,侧身看向那突然冒出来的人,露出妖异的血红色,琉璃般的眸子深处燃烧着腾腾怒火。

“君九儿!你给我过来!”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大,君零咬牙切齿地看着对他警惕百般的寒零,双手环抱在胸前,威胁地眯起眼睛。

黑衣人一怔,垂着头,乖乖地溜了过去,缩在他身侧,耷拉着脑袋。

“你来做什么?”他抬手拎着那小混蛋的衣领,晃了晃。

寒零委屈地抬头看他,吐吐舌,“担心你嘛……”

君零冷笑,“担心我?你是担心我对言缺动手吧?”

寒零闻言一撇唇,哼了一声,“才没有,你干嘛老是想到他?明明就是担心你嘛。你冲我发火那晚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准许你啃我哦?”

君零一愣,盯着她满脸被冤枉的委屈,半信半疑地皱起眉。

寒零仰起头,两只手很不听话地围住他的腰,鄙夷地哼一声,“三次!”

“……”

“喂喂喂,你不要露出后悔啃了我的表情哇!我很喜欢的。”她喜欢的只是柔软的感觉,却不喜欢啃人代表的意思,露出淫贼的表情,内心却纯洁地很美好,一副老成样在那里装淫贼,什么都不懂地在装逼。

君零咬咬牙,半拽半抱着她跃上树梢,泄愤地捏着她的脸,又出气地摇了摇,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怎么只懂得乱来?”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气恼地撇嘴。

寒零拍下他的手,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对哦,我就是只懂得乱来玩命,可是你一个人去做玩死近七千多人的关键工作,不准我担心哇?如果我去的话你不也会跟来吗?!干吗老训我哦?只给你宠我,不给我心疼你哦?小竹会拍死我的。”

他赌气地看着那欠揍的脸,憋屈又不知从何偷喜,半晌略有不满的道:“你出来碧竹知道吗?”

“知道哇……”

“昨晚才训过你,今晚又不记得!你以为你撒谎我看不出来?”

“好吧好吧,我留了封信的……”她非把他气出心脏病才肯罢休。

君零捏着她的脸,阻止那张能把他气得心肌梗死的嘴说话,“来了就来了,你听话点。听我说,援军和守城兵交接是需要时间的,在固定时间内没有回去就代表援军出事了,待会儿他们肯定不会再派人来了。待会儿鸿古他们会直接用封荧杀了那群援军,我们要负责去把西城的守卫兵给……”他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很隐晦地示意。

寒零忙不迭地点头,“滥后了,是不是嗤城由两叉再咔咔嘞?”

“你说啥?”

“浪开我!”她推开他的手,吸了吸疼痛的腮帮子,“我说是不是西城由太渊家和承家给灭了哇?他们不是从下午开始就睡觉吗?是不是要玩夜里突袭?”

“看来你没有傻到让我绝望的地步……”

“喂!”

两线分拨走,第一线整军准备夜里偷袭西城,而自那之前,他们要把西城的门给“撬开”,于此同时,鸿古和碧竹带着六百多玄天军,所有人封荧全开,利用了四十二号封荧“消音”,全盘封锁援军被歼灭的消息,而西城因为没有接到援军的消息,必然确定出事,却因为多疑没有去查看援军的情况,只是以为交接者被杀,双方都已经准备好。

事实却不是如此,可是再警惕,准备的时间也没有两家准备的时间充足,措手不及。仅仅利用半时辰不到的时间,夜中的大战一触即发。

月黑风高,杀戮之意无形蔓延。

烈阳宗,西城百里之外。

君零搂着那不让人省心的混蛋丫头,躲在树后,杀气盎然地注视着守城城前的士兵。西城城前便是那片树林,过了森林便是西城,而西城正立在山坡之上,适合潜伏者躲在其中观测。君零冷笑着,眸子一转,看向离大钟最近的那个士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