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甲突然爆裂成无数小片,阿尔丰斯一拳挥出,飞向布兰克身前的碎甲被拳风震飞。
空中出现一大团浓密的白色雾气,悠然扩散到全船的甲板上。一只青黄色的龙头从雾中探了出来,乍看之下就像是用青铜和黄铜混铸在一起的金属塑像。
“极老青铜龙!”布兰克惊呼一声,后退几步,单手抚胸行了一礼。“如果我没猜错,善良而高贵的青铜龙先生,恐怕您今天前来恐怕是有话要提醒我们注意。”
青铜龙?阿尔丰斯尽量掩盖住心中的惊奇和喜悦,不管它什么身份,先杀了再说,那个半神器胚形在战斗中还是一件废品,奈落也真能累人的,送件礼物还非要在里面装满十种龙魂才能生效,这段时间又没有机会去寻龙,总不能把瘟疫也装进去吧,想不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自己撞上来一条龙,有扫荡和碎壳在,他很有把握将这份自己送上门来礼物紧紧拽住。
“太好了!极老龙。又有一个龙灵可以扔到那根东西里面去了。”一有架打碎壳马上变得兴奋起来,“想不到还是它自己找上来的,倒省了我们费心寻找的时间。”他和阿尔丰斯一条心思,既然来了,就肯定得把它弄进去。
阿尔丰斯稍微犹豫,和黑龙较量时的情景一幕幕在记忆中苏醒。那条老年黑龙已经这么难缠,现在这条极老龙厉害到什么程度?而且它是有备而来,不可能采取突袭行动。
“别担心。”碎壳可能感应到了阿尔丰斯的重重顾虑,“它还不是上古或者太古龙,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应付。它正在侦测我们的思想,不过在意念力的控制上它不是扫荡的对手。暂时先别惊动它,扫荡还没全力进行封锁。”说完之后马上切断感应。
千万不能吓跑这个可爱的家伙,错过它,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了。虽然去年杀龙时的五个人全都在船上,但毕竟东征部队不是以前那支屠龙勇者队,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阿尔丰斯收敛起心神,强迫自己和布兰克一样对眼前这头青铜龙充满畏惧和崇敬,以免被它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们确实是奇怪而邪恶的生物,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整艘船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而且这里还有一只邪恶黑龙的雏龙,谁在和我抗衡?出来吧,别偷偷摸摸像那头该死的黑龙一样猥琐。”从龙口里传出的声音竟然有如碧波拍岸一样的轻柔悦耳。
雾气消散的同时,一副超大型成年龙的身体逐渐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它身上密密麻麻覆盖着黄青相间的厚龙鳞,最外层的磷片边沿布满蓝黑色的斑点,两只犄角朝天突出,没有黑龙那种俯向脑前的凌人气势,翼间薄膜像扫荡的副桅硬帆一样棱角分明,纹理整齐的向着同一个方法生长,这个显然经过精心修整的打扮让阿尔丰斯想起那些一丝不芶的贵族绅士。
青铜龙的头向四周转动了一下,空气里充满了海浪的气息。船身突然一沉,它已经站在甲板上,好在扫荡的甲板有足够的位置容纳这副宏伟的身躯,七八十尺长的前甲板甚至可以让它走上几个大步。
其它船上的士兵也都发现了这个怪异的景象,争相观望。这是一头龙,真正的活着的龙。士兵们全都自动自发的集中到船舷边上,都想一睹龙族的神采,任凭他们的长官怎么高声呼喝也无济于事。第三十七军团现在是真正出名了,不但神祗找上了阿尔丰斯。连龙也明目张胆的上了船。
海浪还差一两尺就盖过了甲板,海水已经没过船身所有的气孔,扫荡非但没有沉没,航速反而加快起来,可惜没人发现这个明显的破绽,众人的视线都被这个庞然大物吸引住了。
阿尔丰斯还真担心青铜龙那条像极了鱼背鳍的大尾巴,被它扫上一下,那几条装样子的桅杆非得齐根折断不可,到时扫荡将不得不换成潜行的方式,这样的话不到半天,又一件恐怖的事情就会流传出去。
“要不要现在动手?”扫荡问道,它极其小心,避免被青铜龙发现这条船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不,再等等。”阿尔丰斯拒绝了扫荡的提议,他看到布兰克的表现,这头青铜龙可能不属于什么邪恶的龙族,现在动手只会让别人产生误会,得找最有利的借口才行。最关键的是现在青铜龙还在警惕扫视着船上的所有生物,它的戒备心还没完全消除,最好等到它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后再突然动手,获得最高的成功率。
凯瑟琳、奥帕、兰希和巴克利一一走了出来。只剩下洛卡还在下面约束着士兵。
“你们来干什么?下去吧,一头龙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阿尔丰斯很不满意的说道,他本想连布兰克都弄下去,还没来得及出声,这些人反而全都跑了上来,他们可能都没意识到将会有一场血战,兰希还有巴克利护卫,凯瑟琳和布兰克谁有闲心来管他们?
“碍事的家伙!”碎壳和扫荡同时说道,它们也很不满意其他人都挤到甲板上,人太多只会令阿尔丰斯分神。
“青铜龙先生,恐怕您弄错了目标或者受到不正当言辞的唆使,我们都是前往圣城的十字军,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凯瑟琳向青铜龙行过礼后,很有礼貌的进行解释。
兰希和巴克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看着这头龙,在他们心中天生对这种东西存在一种无形的反感。
凯瑟琳,这个老实的女孩总是在说一些招人生气的老实话,要不是清楚她的性格,阿尔丰斯还真以为她在对龙族的智力和十字军的行为进行反讽,“受到不正当的唆使”摆明就是指责青铜龙智力低下,先不说十字军东征的目地,这条船上除了她、布兰克和洛卡以外,确实全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包括自己的在内,就连瘟疫,也不见得以后会是什么好货,其实青铜龙的话说的无比正确。
凯瑟琳究竟是帮谁说话的?要么她才是深藏不露的大奸巨恶,在进行不露声色的挑拨离间,要么就是真的善良到了极点,阿尔丰斯不由得恶意的联想着,他也没有阻止这场可笑的对话,惹怒青铜龙的事就交给凯瑟琳好了,反正要动手。由凯瑟琳亲自激怒它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正义的圣骑士和耿直的龙族谈判,结果可想而知,唯一的难题就是不能让青铜龙起飞,免得它跑到半空大吐口水,虽然不清楚它的口水会不会也像瘟疫那样带有特殊的作用,但还是尽量将风险缩减到最少为佳。
“没有为非作歹的恶人?这是什么?”青铜龙抬起前肢,向躲在一边向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瘟疫一指,声音中带着无比愤怒,好像认定凯瑟琳在故意捣蛋,“还有这个侍奉死神的女人难道就是正直善良的人吗?听说还有个死神代言人的家伙在这里,他以为偷偷摸摸的藏起来和我较量意念力我就不会发现了吗?还有这个卓尔精灵。我一看到他就感觉无比烦恶。”
兰希的身份虽然瞒过了绝大多数的人,却在这个精通侦测思想的家伙面前露了底,巴克利就更不用了,天生的白发红眼出卖了他。
青铜龙完全看透了兰希的信仰,但它却摸不透阿尔丰斯的底细,因为阿尔丰斯根本就不是死神的信徒,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邪恶的东西就一定要毁灭!难道你身为一个圣武士想和他们同流合污?”青铜龙向凯瑟琳低声责问。
它以为自己是谁?神圣制裁者?阿尔丰斯不禁哑然失笑,这头青铜龙就像刚认识时的那个凯瑟琳,看待事物的眼光总是一成不变,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要是这个世界的组成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大家排好队分好组,一通砍杀完毕,然后世界太平,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政治阴谋和人性间辗转反复的明争暗斗了。
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以前的师傅、从破壳的嬴弱到生精虎猛的瘟疫,凯瑟琳开始沉默起来,她心中也存在疑问,难道他们就真的该受到正义的惩罚?如果按照正义的判定,真正恶贯满盈的阿尔丰斯就站在青铜龙眼前,为什么它不动手?正义真的总是那么正确,而不是全凭个人好恶而定的吗?还是青铜龙心中已经存在一个先入为主的定势,将它的好恶强加在别人身上?凯瑟琳分辨不清,因为她不能侦测别人的思想。那么,以前自己对事情的判断,是不是也都是靠主观推测?她心里混乱之极,毕竟,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是真正的勇者,而剖析自己则需要无比的胆量,就像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慢慢细看一样残忍。
青铜龙盯着瘟疫,沉声说了几句龙族语。
“它自从出生,都由我们进行监护,听不懂龙语。”布兰克冷冷说道,称呼间已经去掉了先前的尊敬,这个善良的人面对自己的伙伴被揭穿的时候,选择了感性的一方,让什么正义的谎言统统见鬼去吧。
“身为龙族,应该勇敢接受我的挑战!我可以让你五个回合。”青铜龙沉声说道,轻涛已经变成了滚滚巨浪。
“这就是你们倡导的公平和正义?让雏龙和极老龙战斗,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兰希言辞反驳,向瘟疫招了招手。
瘟疫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扑入兰希的怀里,小家伙的前腿轻轻颤抖着,既是恐惧也是兴奋的表现,它清楚自己并不是这条青铜龙的对手,不过直对正面挑战,它仍然摆出一副接受的态度。
没打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打过之后就算逃跑也不是丢人的事,问题是瘟疫有没有逃跑的能力?阿尔丰斯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凯瑟琳手一抖,拔出腰间的神器长剑,那个几乎让所有人感到讨厌的光圈又再度形成,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一个七彩的圆圈。
她颤抖着双手挡在兰希面前,
“既然你掌握着神圣复仇者,那就应该知道剑锋应该对准谁!”疾恶如仇的青铜龙一眼就认出了凯瑟琳手里的神器,“如果你不能判断,它会帮你去判别。”它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嘲讽。
“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善良和邪恶,只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就算你本事再大,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凯瑟琳用尽力气喊了出来,她的大脑已经完全混乱,如果不是亲情在维系,恐怕她都不会拔剑对着青铜龙。
“别说笑了,要是一个人一把剑就能妄论好坏对错,那平衡的秩序还有什么作用?你认为自己已经代表了一种秩序,不过你的判断难道就显得很公道?在我杀人之前,从来不会分好坏对错。因为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资格进行判断,如果他们阻碍到我,那就得让路。在我眼中,杀人者和被杀者的区别只在于能力高下,至于对方是人是神,还是什么其它善恶错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是非公道自有人去斟酌衡量。”阿尔丰斯看着凯瑟琳,就算秩序本身,也存在着矛盾的时候。
“你在狡辩!”青铜龙愤怒的低吼着,它重重的向前踏上一步,整条船都为这一脚的力量在动摇,滚滚的海浪猛烈的拍打着扫荡的船身,一股股雨帘般的海水溅湿了所有人的衣服,青铜龙的怒意不可遏制的暴发出来。
阿尔丰斯豁然一笑:“我就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我服从一个秩序,不过这个秩序不是由你来衡量和制定。”
布兰克眼中一亮,他明白了阿尔丰斯的意思。阿尔丰斯服从的是沙漠的秩序,也是自然的法则,这和信仰大自然的德鲁伊是殊途同归的一条路,因为森林和沙漠同属大自然,狮虎杀死牛羊,只不过是身体上的一种需要,而不能真正的将邪恶加诸于它们的头上。
在大善、大恶、大是、大非之间,阿尔丰斯拿捏得很清楚。
既然服从了一个秩序,那么在另一个秩序当中也必将被看为混乱成份。这也是德鲁伊们远离人世的一个最主要原因。自然界有着自然界的秩序,人类社会也有人类社会的秩序,这两种秩序很难和睦的融洽在一起。
像城市人,在自然中看到狮子在追捕猎物,他们会觉得很残忍很血腥,和自己习惯了的社会秩序格格不入,而恰恰,这就是自然的秩序所在。狮子刚好相反,它可能会觉得那些人类糟糕得一塌糊涂,要是不捕食新鲜血肉,难道要我吃草填肚?
阿尔丰斯代表的,不过是两种秩序的互相对碰的一面而已。这也是自然向人类的一种无言报复,德鲁伊们无法做出的事情由阿尔丰斯代劳了,这些善良的人没办法代表大自然向人类报复,阿尔丰斯却不管道德理念这一套,在塔隆怎么干,现在就怎么干。也正因为这样,他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也没有哪种神力可以说他邪恶,只能说他的所做所为触犯了法律条文,但明目张胆的触犯法律条文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瘟疫终于忍耐不住了,一股淡黄色的**从嘴里直喷向青铜龙。青铜龙从容的张口喷出一道水箭,将酸液倒撞回海里,瘟疫这个小家伙还不值得它抬一抬脚。
兰希和奥帕在旁边大声喝采:“好样……”还没喊完,瘟疫喷完酸液后一拍小翅膀,没命的飞奔起来,希望找个地方躲过青铜龙的视线。
其他人包括青铜龙在内,都没见过这种先勇后怯的家伙,只有阿尔丰斯在暗暗好笑,瘟疫该做的已经全部做到位了,不逃难道还等死吗?青铜龙一记轻轻的尾扫就能让它粉身碎骨,换成自己都会这么干。
“你们在一边呆着吧,等我先收拾完这个混账透顶的小家伙后,再将这些剩余的邪恶铲除。”青铜龙张口一喷,一道锥状的雾气在甲板上横向扫过,“给我退到一边。”它将目标对准了逃窜中的瘟疫,瘟疫的表现让龙族丢尽了脸面,今天说什么也得做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