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君山的山寨规模,在萧辰的经营之下,已非等闲,以前凌鹤去过,曾为之赞叹不已。
现在的君山,可就更加不同了,洞庭周围八百里,烟岚弥漫,景色绝佳,由于湘、资、沅、浓皆向北流,所以是南高北低,汇储于此,有数道通口衔接长江。
每年夏秋,长江水溢,倒灌入湖,所以湖的面积因季节而异,而江湖合流处,江水黄,湖水清,天然间隔一线,同时往东流去,同流而不相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堪称奇观,亦予人至深的启示。
“坛主马如飞进见……”擅板数响,有人高喊马如飞之名三声,马如飞立刻进见,麦遇春和陆闻莺居然在内庭石阶上迎接,马如飞从未受过这种礼遇。
原来会主请他小酌,夫人作陪,在马如飞一生中,此刻最有成就感。
“会主赐见,已属荣宠,何敢叨扰?”
“马坛主不必客气,你我也算故交,只是目前委曲了你,不过稍后,马坛主即可占一护法缺。”
马如飞站起兜头一揖,道:“会主栽培,属下感恩不忘!”麦遇春道:“马坛主别客气,如果一切顺利,将来本会拟设副会主两人,佐理会务,马坛主也有希望是二副会主之一。”
马如飞又站起躬身施礼,西北马家为八大家之一,在骑射方面确有过人之长,但其他方面却差得多,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比试。近一二年来,马如飞主仆南来,迭次受挫,才知道除了骑射之术,其他方面实在脐不进八大家之列。
这正是他不甘寂寞的原因之一,如今一听还有副会主的希望,躬下的身子久久没有直起来。
“马坛主,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卑职感激之余,不知如何报答会主的知遇之恩。”
陆闻莺笑笑道:“目前本会初创,百废待举,而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有些同仁,尽力乐捐,江河不择细流,多少不计,听说马坛主为西北大户,光是全国的骡马店就三十多家,粮栈七八家,钱庄也不下五六家之多……。”
“这……”马如飞道,“夫人过誉,没有这么多。”
麦遇春脸色一沉,对陆闻鸳道:“本会主的事,你插什么嘴?会员的私产,咱们凭什么过问?人家有这份心意自会乐捐,没有,也不可勉强,以后你别多嘴多舌的……”
陆闻鸳道:“遇春,我总以为:富者多忧,贵者多险,财货为身外之物……”
“住口!”麦遇春道,“本会开教之初,固然需款孔急,但凡事不可勉强……”
马如飞道:“会主栽培之恩,马某自然回报,在下的家产决定立刻捐出三分之一,作为会主另眼相看的回馈。”
麦遇春正色道:“马兄,你可别因她的几句闲话而当真,妇人之见……”
马如飞道:“卑职此意已决,为报会主提升之恩,决捐出白银一百万两。”他提过数次“提升”或“栽培”以及“另眼相看”的话,他知道已被套上,但至少也要得到相当的地位,一百两自然不是他的财产的三分之一。
麦遇春道:“马兄你真是,这话居然当了真,这一百万两,在你固然也算不了什么,但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本座先代本会谢了。”
马如飞心想:“好厉害的麦遇春,动文动武,果然都不是你的敌手。”道:“会主青眼相看,属下铭感五中。”
麦遇春道:“护法之职,三日内颁布,总要先干上三个月或半年,再补副会主之缺,循序而进。可避闲言。”
“多谢会主厚爱……”他发现陆闻莺深情款款地睨着他,他忽然觉得,财富在赢得美人心方面,比之武功还是要占优势些,马如飞投靠此会,这也是原因之一。
凌鹤的心情苦乐参半,阿幸病愈,这是一件大喜事,但人好了为什么反而走了呢?这天正午,有两位不速之客来临,一位是云梦山庄的柳慕尘,另一位是洛阳的郭家驹。
大家相见,唏嘘不已,柳慕尘听说麦老二自绝,真是感叹不已,刚刚改邪归正的人,为什么有此下场?凌鹤怕老哥哥“恶扁鹊”难过,急忙岔开活题,谈起以前的事,柳慕尘道:
“早在你在麦家堡时,我就知道你非比等闲,果然已成大器。”
凌鹤道:“柳前辈过誉,不知柳青兄为何没有随行?”
柳慕尘道:“年轻人不学无术,上次让他出来历练,他才知道自己太差,决定留下苦练。”
凌鹤道:“那太好了,有很多人是经过一次历练之后,才知道不足而下苦功的。”
柳慕尘道:“凌鹤,听说你连获奇遇,而且也成了家?”
姜子云对柳慕尘大致说了和姜不幸的事,也说了巨书以及百里终云舍命成全之事。
这时忽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五十左右,白面有须,身背长剑,站在门外,道:
“请问凌鹤凌少侠是否在此?”
凌鹤闻声而出,道:“在下正是凌鹤!”
此人上下打量凌鹤,似也不能不信这小子的不俗仪表,道:“在下久仰凌少侠的大名,特来一会。”
凌鹤道:“不敢,请间这位长辈大名?”
来人道:“在下希望先会过之后再报名,凌少侠可愿接在下十招?”
凌鹤道:“老实说,在下连阁下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愿。”来人道:“但在下却是势在必行。”而且立刻出了手。
凌鹤热闹了三招,就知道此人的路子似曾相识,而且功力浑厚,但凌鹤却毫不逊色。
此人动上手之后,绝招尽出,而且专攻要害,高丽花在一边看着不顺眼,道:“他娘的!这是哪里钻出来的野种?不报名就出手,出手就是狠招!”
七八招之后,凌鹤加了两成功力,把此人震得有点马步不稳,可是凌鹤宅心仁厚、以此人的年纪和造诣,在武林中必有地位,成名不易,何必太认真而毁其名誉?在第十招上,此人似乎以他最得意的招术卯上了十成的内力施出,但凌鹤却以八成真力迎上,“啪”地一声,此人被震退半步,凌鹤的身子只摇了一下。
这种差距连小孩子也看得出来。
高丽花大声道:“怕你姊,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哩!吮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四六不成材,把你的大名报出来吧!”
这人的仪表不俗,但此刻脸色却十分难看,抱拳道:“不久的将来你就知道,后会有期。”居然掉头走了。
高丽花得理不让人,追到门外大声道:“你可真是缺德带冒烟,老娘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坏种!”
高丽花要去追,曲能直道:“高大妹子,人都走了,还追啥?这家伙外表还挺痒眼,却是个绣花枕头,要选对象,可千万别找这一种……”
高丽花追打曲能直,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余大彩道:“各位就没有一位认识此人的?”
郭家驹道:“如果‘恶扁鹊、’在家,就算不认识,也能猜出此人是谁。”
凌鹤道:“这人某些招式颇似百里前辈。”
曲能直道:“百里绛云有没有师兄弟?”
凌鹤道:“有,人称‘玉面华陀,!”
余大彩道:“八成是他,此人虽不是凌鹤敌手,但不是在下灭各位的威风,恐怕能接下此人百招的不多。”
曲能直道:“这话不假,就是家师在家,如论动手过招,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这时柳慕尘道:“郭兄,把来意说出来吧!”
郭家驹道:“柳兄,还是你来说吧!”
屋中静下来,猜想两人此来必有重大事件。柳慕尘道:“说来惭愧,新成立的‘天一会’派使者向我们两家邀约入会,如坚不入会,各捐出五万两银子也成。”
郭家驹道:“各位知道,八大家之中,真正殷实的只有西北马如飞和洞庭君士萧辰,其余都是空架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的。”
柳慕尘道:“他们的要求我们是回绝了,各位可以想像,‘天一会’必不会放过我们,很可能来一次杀鸡做猴的举措。”
凌鹤道:“柳大叔,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主动去破他的山寨,只可惜萧大侠他自己不争气。”
“对呀!”柳慕尘道,“萧辰呢?他的洞庭山寨怎么会被占据了?”
所有的人都在摇头,这工夫“恶扁鹊”回来了,接道:“那个老杀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为了一个女人,连洞庭山寨都不顾了。”
“有这种事?”郭家驹道,“以萧辰的年纪,什么女人能迷住他?”
高丽花道:“金陵名歌妓陆闻莺,也就是目前‘天一会’会主麦遇春的面首。”
柳、郭两人愣了一下,柳慕尘道:“真想不到一直以自奉俭的约、克勤克俭,素日又以方正闻名武林的萧辰,还有这么一段。”
高丽花道:“西北马如飞,还和他有志一同哩!”
有些人想笑实在笑不出来,如今姜不幸仍未找到,大家都知道凌鹤的心情,小江引咎自责,又去找姜不幸去了,大家对这小子也有一份同情。
郭家驹道:“要破洞庭山寨,非有水中高手参与不可。”
“恶扁鹊”道:“不错,但也不一定非全部都是水中高手不可。”
柳慕尘道:“我有好友弟兄五人,他们的水性,不敢说天下第一,再找这种人物,怕不多见。”
余大彩道:“这种人才不可错过,你说的是不是‘南海五鲨’翁氏兄弟?”
“对!”柳慕尘道,“余兄以为翁氏兄弟如何?”
余大彩道:“当然是五把水中好手,但五个还是不够。”
“恶扁鹊”道:“有水中高手,我们可以尽量罗致,但‘天一会’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水中高手。”
高丽花道:“据我所知,‘怒堡’黄氏兄弟是旱鸭子,李占元也是,梁士君梢诸水性,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马如飞是属秤坠的,见水就沉,‘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也不会。只有麦老大会,还有百里松这小子会不会弄不清楚。”
这工夫又来了一人,竟是司马能行,凌鹤为众人尤其是初来的柳、郭两人引见司马能行道:“由于‘天一会’甚为嚣张,放出风来说,不是友即为敌,不容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所以在下愿附凌少侠骇尾。”
凌鹤道:“司马兄千万别再客气,无论哪一方面,你也都算是武林先进,承你瞧得起折节下交,自是感佩,这边又添了一位生力军,不知司马兄的水性如何?”
司马能行道:“略懂皮毛而已!”
“客气!”凌鹤道,“这太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位水底下的高手。”
司马能行道:“凌老弟,在下绝对不是水中高手,千万别误会。”
“恶扁鹊”道:“大小子,你也别客气,至少比老夫要高明些,听说百里松到‘天一会’去作了护法,你怎么不去?”
司马能行道:“百里松爱走极端,意气用事,他去之前我劝过他,但没有用。在下有个想法,要灭此会,必须在它创立之初,还没有成气候之前。”
曲能直道:“在下另有一个建议,洞庭山寨易守难攻,如不里应外合夹击,就算能破,我方伤亡必然很大。”
“对,对!”柳慕尘道,“曲兄的话相信无人不同意,所以在下建议,派几位好手前去投靠,作为内应,在进攻之前,先把内部情况弄清楚。”
当然,这建议无人反对,但是派谁去呢?谁能算是高手呢?凡是派去的人,一定要能取得麦老大的信任才行。
司马能行道:“在下不算高手,而且也对百里松表示过,绝不同流合污,所以在下不能去。”
“不!”“恶扁鹊”道,“大小子,在这里,你的身手和凌老弟在伯仲之间,即使凌鹤高些,也是由于百里绛云成全了他之后,所以身手方面,你倒不必客气。至于你对百里松说过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百里松能去,你也可用同样的理由前去。”
司马能行道:“如各位信任在下,在下愿为武林正义效死,绝无怨言。”
凌鹤兜头一揖,道:“司马兄果然不负众望。”
“恶扁鹊”道:“还有哪一位愿去?最少要有三位。”
连问数声,无人应声。
并非这些人物贪生怕死,而是他们前去必被怀疑,反而坏事,况且他们自认武功也不够高。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院中道:“我算一个够不够资格?”
来人竟是马芳芳。在目前,至少已有二三人知道她囚禁娟娟的事,但在用人之际,这个人才是十分需要的,况且“恶扁鹊”使眼色,请大家暂不揭她的疮痴。
马芳芳的身手和凌鹤才真正是伯仲之间,司马能行在目前已非凌鹤敌手,刚才“恶扁鹊”不过是捧他而已。
凌鹤道:“马姑娘愿去,真是上上人选。”
这工夫姜、曲两人的态度十分冷漠,“恶扁鹊”急忙暗暗示意不可形诸于色,没有马芳芳参加,实力大打折扣,众人为了大局,只好虚与委蛇。
***小江去找姜不幸,他下了决心,迫不到姜不幸他绝不回去。这天入夜下了雨,只好在破庙中暂避。
此庙极小又破,但神像完好,看来偶尔还有人前来膜拜,只是无人守庙。小江抖抖身上的雨水,知道雨暂时不会停,就坐在小殿门外石阶上。
他仰天长叹,道:“老天爷,你如果真有灵,就让我找到姜不幸,也好赎我的罪,报凌少侠的大恩!”
“哼!”漆黑殿中居然有人哼了一声,小江微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藏在里面?”
这时影影绰绰走出一人,竟是叶伯庭。父子在此相见,可算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小江对这个父亲已失去了信心。
叶伯庭也知道儿子瞧不起他,道:“江涵,你刚刚说什么?姜不幸失踪了?”
小江不信任他的父亲,自然不肯说,他道:“你又何必管些和你不相干的闲事!”
叶伯庭道:“涵儿,你以为你能改过向善,爹就不能?”
江涵道:“爹的行为大使人寒心了,爹要改过,早就应该改了,何必等到今日?”
“嗨!你不知道,人要改过,也总要在受过严重打击之后才有可能。”
江涵道:“爹所受的打击早就足够了。”
“可是这次打击不同,爹终因受创太深,而想通了。”
江涵道:“爹想通了又如何?爹又受过什么打击?”
叶伯庭说了麦遇春和陆闻莺合作骗去了他所有的宝藏之事。对叶伯庭来说,的确是一大打击。
江涵道:“那批宝藏本来就不是爹的。”
叶伯庭道:“但谁也不敢说是谁的?涵儿,自此事发生之后,爹顿觉今是而昨非,决定以赎罪的态度为白道武林作一番事业。”
江涵道:“爹要如何赎罪?”
叶伯庭也坐下来,喟然道:“要做就必须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听说麦遇春重建‘天一会’的事了吧?”
“当然,这是一件武林大事,怎会不知?”
“爹决定前去投靠,然后在凌鹤他们去黎庭扫穴时,爹就作个内应,涵儿,你以为爹这样做算是一件大事吧?”
“算!”江涵十分惊喜意外道,“爹,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孩儿愿和您共进退!”
“那太好了!”叶伯庭道,“你我父子在那儿卧底,待机而动,必能有一番作为,你真能和爹一起去?”
江涵道:“爹,当然能,只要是对武林有益的事,我都愿去做,我只怕爹见异思迁,故态复萌。”
“嗨!孩子,这也不能怪你,实在是爹这大半辈子没做过一件好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信任我的改过迁善。”
“爹,这次大概是真的了。”他拥抱了叶伯庭,父子两人啼嘘不已。
稍后叶伯庭道:“涵儿,你说姜姑娘不见了?”
江涵这才说了姜不幸病已愈而失踪,被他发现回去通知时却又走了,迄未找到的事,叶伯庭道:“涵儿,爹帮你去找,爹欠凌鹤的太多了。”
江涵道:“两个人去找,机会更多些,依孩儿估计,她去了西北和正北的方向,因为她必定也听到‘天一会’的事,去洞庭要往南,而她既要回避凌少侠,就必然反其道而行。”
“对,对,咱们马上去找!”叶伯庭道,“涵儿,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照计划去‘天一会’卧底,这样吧!以半月为限,我如果没有找到,就直接去‘天一会’,你如找到把人送回,也自行到‘天一会’去。”
江涵道:“爹,你和麦遇春的过节会不会使他怀疑我们投靠的诚意?”
“不会!”叶伯庭道,“第一,咱们父子的身手,在‘天一会’中可以说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其次,麦遇春绝对不会相信我们已改邪归正,他是绝对需要我们的。”
于是父子两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分手去找人。
***马芳芳和李婉如两人如今已和凌鹤等人住在一起。
早上,马芳芳已把浑身上下拾掇得整整齐齐,端着一盆净面水,臂上搭了一条面中,进入凌鹤的卧室内。凌鹤已醒,但未起床,他道:“马姑娘,这太不敢当了。”
马芳芳道:“凌大哥,这就见外了吧!还记得在那小客栈中的一切情景吗?那时候你没有这么见外。”
凌鹤道:“马姑娘,总是不大敢当。”
马芳芳道:“是不是我高攀了?”
凌鹤道:“这话就是你见外了。”说着下床,马芳芳把外衣递给他,还在后面帮他穿上。
两双眼睛在后窗外向内窥伺,稍后离开,姜子云冷笑道:“这女人可真厉害,软贴硬上,样样全能!”
曲能直道:“凌鹤不是到处留情的人哪!”
姜子云道:“话是不错,这女人真会找空档,这工夫不幸出走,娟娟也不在,她就使出浑身解数哩!”
“放心,我保证凌鹤不会收她作三房。”
“二房是谁?”
曲能直道:“老姜,我可要挑明了讲,没有人敢否定娟娟的资格。”
“这……这是当然。”姜子云道,“可是除了娟娟,任何女人休想再分一杯羹。”
曲能直道:“老姜,这话有多难听!”
姜子云道:“小曲,我看到她那副殷勤的样子,浑身麻酥酥的,简直能一直麻到脚心。”
凌鹤每天还要外出找姜不幸,其余的人也分批去找。他声明,一月后南下,会同“南海五鲨”翁氏兄弟去洞庭湖畔,筹划对付“天一会”的大事。
不论他多么关心阿幸,不论多么痛苦,还是要把私事放在其次。姜子云和“恶扁鹊”都劝他找到姜不幸再说,他反问说,如果半年仍找不到呢?李婉如仍和马芳芳同屋而居,她为了避嫌,连她的师父“恶扁鹊”和师兄曲能直都很少交谈,因为马芳芳的秘密她知道的不少,而马芳芳的疑心也很大。
姜不幸过去一向打扮朴素,有时连粉脂都不施,如今马芳芳也正是如此,她要逐渐地取代姜不幸。
当然,她也知道有很多眼睛在注视她,但她不在乎。她以为姜不幸虽和凌鹤。已有了孩子,却不是明媒正娶。
***“玉面华陀”投靠了“天一会”,高踞副会主的职位,这使很多人不服,尤其黄宗海和黄世海兄弟。两人提出异议,但百里松十分赞成,他对麦老大道:“启禀会主,‘玉面华佗’冯君实冯大侠乃是我姑姑百里绛云的师兄,辈分极高,授予此职当能胜任愉快。”
麦遇春不愿得罪黄氏兄弟,因为他带来的数百族人,这股实力不小,于是授意几位坛主,建议比试,以定名分。
这事由马如飞、李占元和梁士君三人提出,下面的堂主自然没有人反对,因为看一场搏斗,可以大饱眼福。
比武在练武厅进行,这也是过去萧辰在时就有的练武之处,由会主亲自主持,堂主以上人员都已到齐。
麦遇春坐在椅上,其余的人全无座位,麦遇春道:“本会创办之初,应力求量才而用,所以对副会主之任用,比试之议甚好,胜者即为副会主,不得异议,但败者也不必气馁,护法也有机会升迁。”
练武厅中传来掌声!
麦遇春挥挥手道:“原则上以拳掌为主,开始吧!”
黄老大走入场中,“玉面华陀”冯君实也缓步入场抱拳道:“请点到为止,黄堡主手下留情……”
黄宗海乃是南荒边隆化外之民,可不讲什么客套,带着风声砸出两拳,劲道足,速度够,冯君实吸腹扭腰闪过。
黄宗海又是三掌加上一腿,尤其是这一腿有如扫出的铁棍,但冯君实是目前武林极少数高手之一,又闪了开去。
黄宗海嘶呼着狂攻猛扑,黄世海也在场边助威,说些土语,有时以旁观者立场提出警示或指点,尽管黄世海的底子不如黄宗海。
现在冯君实不再回避,有攻有守,他的路子和黄宗海不同,柔中带刚,刚而不猛,所以黄宗海五十招后就变攻为守了。
尽管黄氏兄弟带了数百人来,那是些半野人,用处不大,但冯君实和百里松同门,武功都是一等一。今后也许还有该派中人前来投靠,所以麦遇春希望冯君实胜。
大约八十多招,黄宗海孤注一掷,连施狠绝三招,但对冯君实来说,都不足以造成决定性的作用,而冯君实反击一招,乍看轻飘飘地,却把黄宗海震退一步。
黄世海大怒立即扑上,而此刻也正是黄宗海再次扑击之时,见弟弟出手,他要收手已是不及。
这两人合击之势,非同小可,冯君实不敢大意,以十成内力贯于这一掌之上,事实上是一招三式,一掌只是这三式的开端而已。
“砰砰”两声,冯君实被震退两步,黄氏兄弟各被震退两步半,四周先是一片死寂,接着传来一片掌声。
黄世海仍然不眼,嘶吼着正要再上,麦遇春站起大声道。
“胜负已分,黄大侠请勿出手了……”说着麦遇春已走了出去。
黄氏兄弟虽是恼火,但人家以一对二,仍是略占上风,输得没有话说,且数十人有目共睹,不能显示输不起的作风。
于是“玉面华陀”冯君实稳坐上了副会主宝坐,没有人不服,只是马如飞暗暗焦急,他已由坛主提升为护法,要再升副会主大约要半年以后。
万一再有高手来投靠,两个副会主缺额占满,不就没有希望了?于是他冒险来见陆闻莺。
“马护法,你找谁?”陆丹在门口遇上了马如飞。
“不……不找谁……只是经过这儿……”
陆丹道:“这是内眷住宅,除了会主,外人禁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马如飞陪笑道,“不过身为护法,维护会主宝眷也有责任,所以熟悉一下环境,也有必要。”
陆丹冷冷地道:“我看没有必要,敌人如果到了这儿,‘天一会’就完了!”
“是……是的,大小姐……”马如飞离开前门,转过墙角往后绕去,到了后院墙外,只闻陆闻莺的声音在墙内低吟道:“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今夜若无浮云遮月,在‘捞月轩’赏月倒是个绝佳去处。”
马如飞心中一动,这不是暗示他今夜在“捞月轩”幽会吗?况“捞月轩’不在内眷住宅范围之内,任何人都可去。只是“捞月轩”地处偏僻,晚上无人前去。
马如飞心坎上痒痒的,终于可以一会旧情人了。
他的百万两捐款早已运来,他也需要陆闻莺的枕边之言,为他争取副会主之位。
月上柳梢头的时刻,马如飞早已鹊候了一个多时辰,“捞月轩”自然有水,也有水谢,只是水谢是轩的一部分。
又等了一会,果然陆离莺栅栅来迟,马如飞虽。是北人南相,但性格却是西北人的粗扩作风,上前就要抱她。
“如飞,不要如此,好久不见,还是先谈谈吧!”
既是好久不见的老情人,光是谈谈怎么成?两人往水榭中走去,马如飞还是忍不住揽住她的腰,且一边吻着她的香腮。
马如飞道:“闻莺,老实说,我投靠‘天一会’的主要目的,不是贪图权力,而是希望重温旧梦。”
“不,如飞,我怕……。”两人忽然愣在水榭门外,黑暗的水榭中端坐一人。
马如飞还没看清,低声道:“什么人?”
里面的人回答得也很绝,道:“我就是你搂的这女人的丈夫……”每一字都像利刃,戮入马如飞的心窝中。
“扑通”二声,陆闻莺已跪了下去,道:“遇春,这不能怪我,是他勾引我,说是来此有要事相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麦遇春冷峻地道,“马如飞,原来你不贪图本会的权力,而是为了她。这么说,就是让你当上了副会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咯?”
马如飞也跪下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太浑了,谁的女人都可以,只有此人的不可以。他连连磕着响头道:“会主饶命,会主饶命!”
麦遇春道:“马如飞,你真是恩将仇报,我破格任用,而且不久将升任你为副会主,你居然割我的靴子,你他妈的心肝被狗吃哩!你还有没有良心?”
“会主饶命!只要会主能原谅卑职初犯,要卑职怎么样都成。”
麦遇春冷峻地道:“我能要你怎么样?你以为金钱真的可以买命?”
“会主大量,请高抬贵手,卑职愿再奉献纹银五百万两。”
“什么?五百万两?你以为我没见过银子?”
“会主,卑职决定奉献一千万两。”
麦遇春道:“男子汉大丈夫,这口气实在难忍,你似乎以为这数字能把我麦遇春击倒。”
马如飞悲声伏地道:“会主,卑职决定捐出两千万两,这数字已使卑职陷于破产边缘,会主,卑职的能力已到极限了。”
麦遇春跺跺脚道:“好吧!麦某破一次例,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捐款全部送到?”
马如飞忽然感觉自己是被熟练的飞索特技套上了,他自幼熟诸这种套马特技,没想到他这匹老马竟被这老狐狸套牢了,真正是没吃到鱼却弄了一身腥。
“会主,由于没有人会存这么多的现银,卑职要把五家骡马店、两家钱庄,还有五家粮行脱手才能凑足。但为了不致拖得太久,可能还要向同行先借一部分。”
“到底要多久?”
“一个月以内……”
“勉为其难,就这么办!”麦遇春手一挥,道,“捐款未到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寨出湖,去吧!”
马如飞又磕了两个头狼狈而去,心想:麦遇春,我操你的八辈祖宗,外加你的七大姑八大姨……这工夫麦遇春双臂一张,陆闻莺已扑入他的怀中,道:“遇春,未辱使命吧?”
“很好,不能再好了!”
“马如飞会不会溜了?”
麦遇春道:“他就是插翅也飞不了。”
在此同时,马如飞连钱山都来不及招呼,就到了码头上要求乘快船出湖,道:“本护法有要事,绝对不能耽搁。”
哪知船夫道,“会主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准出岛。”
马如飞厉声道:“误了大事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这工夫船舱中有人道:“出了任何事,由我”玉面华陀’冯君实负责……”
马如飞心头一凉,完了,这一次可完了,全部两千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送人,却连抱一下都没有,真是死不瞑目。而且麦退春这头老狐狸显然都预先作好了陷饼,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要说他,就是两个姓黄的都非敌手,立刻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凌鹤等人每天外出找人。他感到十分不安,为了阿幸,劳师动众,要这么多的人天天劳碌奔波。
今天他一个人往北追出三十余里,又转往东,天又下起大雨来,必须找个避雨之处。
远远望去,山谷中有个小茅屋,立即驰下谷去,雨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原来是个非常简陋的小茅屋,八成是猎户或守山(看守作物)者用的。此刻天才申时未,还未黑,他的身子射入小茅屋中。
但是,在这瞬间,他大吃一惊,小茅屋中有一堆火,有个赤裸的女人,正在烤衣衫,这女人尖叫,他也几乎尖叫,她居然是马芳芳。
“凌大哥,是你……”马芳芳以衣遮着下体,把身子背过,这样似乎更能显示她的线条。
在凌鹤的感受上,这未免太巧合了吧?凌鹤也背转身去道:“马姑娘,你遇上了雨?”
“不但遇上了雨,还不小心掉在泥沼中,只好把衣服洗了一下再烤干。”
凌鹤道:“为了阿幸而连累各位,真是过意不去。”
“凌大哥,你又要和我客气了?”听步履声,似乎走了过来。凌鹤早已暗下戒心,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不然的话,既对不起阿幸也对不起娟娟。
他对阿幸的命运常常诅咒造物者,是不是她的名字也影响了她的命运?他哪里知道,阿幸还有一劫未度过,而且马上就要去应劫呢?凌鹤决定离开,道:“马姑娘,我找不到阿幸,就永远无法安心,我还要去找……”
但马芳芳已贴在他的背上,道:“凌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
凌鹤心头一惊,道:“马姑娘,我必须尽快去找,以便对付麦遇春,我要先走一步了……”
“凌大哥,你放心我一个单身女人在此赤**烤衣服?”
凌鹤有一百个不愿,也不能马上走,但他挣开,倚在门外,道:“马姑娘,你快烤,我等你。”
马芳芳必须保持某种程度的矜持,以免凌鹤轻视她,因为不论是姜不幸或娟娟,她都不能否认她们是淑女。
凌鹤估计时间,她来此小屋之前应该还没有下雨,即使有,也是毛毛雨,再者,以她的身手,也不会失足泥沼中的。
凌鹤极不喜欢这样动脑筋,转弯抹角,而不幸和娟娟,正好也都不是这一类型的女人。
想想娟娟被她囚禁之事,十分恼火,但是,她囚禁娟娟,却又是为了他。
马芳芳道:“凌大哥,你在想什么?”
凌鹤心想,总不会因你的赤裸而想入非非吧?他道:“我忽然想到了萧姑娘,不知她在何处?她的命运也不比阿幸好到哪田去!”
“是啊!”马芳芳道,“萧姑娘会不会是和姜姊姊一起失踪的?这两位可真叫人操心。”
凌鹤道:“马姑娘,你的命还不错。”
“我?”马芳芳道,“凌大哥,你快别讽刺我哩!我要是命好,会到处讨人嫌?”
“这是什么话!”凌鹤道,“谁嫌你哩?”
“凌大哥你!”这工夫她的衣衫已烤干,正在穿衣,雨也停了。
凌鹤不愿和她谈这些,道:“马姑娘,雨停了,我们走吧……”人已掠出门外,马芳芳望着他的背影,咬咬下唇,也射了出去。
她追上了凌鹤,凌鹤道:“马姑娘,你先回去吧!”
“我为什么要先回去?”
“你已经很累了吧?”
“凌大哥是不是以为任何人都有同情心,唯我独无?”
“你真会挑剔,我怎么会有这想法?”凌鹤道,“那么我们分子,分途去找吧!”
“凌大哥,我看不必了,反正天也快黑了,我们还是一道走吧……”她要经常和凌鹤在一起,使别人看到,以便造成一种逐渐“加热”的印象。
如论心机,凌鹤所接近的一些年轻的女人,没有一个是马芳芳的敌手。
***江涵投靠“天一会”,这也是一件大事,像他这种人物,在“天一会”中也不多见。
但不久,他知道他的父亲已先他到达“天一会”中,对他说了这件事的是梁士君,“小江,你的诚意没有你爹深,你这小子是墙头草、左右摇摆不定,上次你曾经为了救姜不幸而返回前‘天一会’中,在磨坊中伤了好几个人,这一次是不是又是来救姜不幸的?”
小江心头一震,这老贼是个心腹大患,说了以前的事,对他太不利了。他道:“梁士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姜不幸在哪里?”
梁士君冷冷一笑,道:“快别演戏哩!你们父子大概又在演双簧吧?”
小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江某来此挡了你的路?”
“那倒不会。”梁士君道,“梁某有自知之明,凭我这点底子,在此也混不上个护法,但却不会包藏祸心。”
“你是说我来投靠是包藏祸心了?”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姜不幸不来,你也不来,她一到你马上就到了,不免令人怀疑。”
“姜不幸怎么会在这里?你胡扯什么?”
“得啦,快别装哩!你爹把她弄来,献给会主,以便把凌鹤诱来,叶伯庭的诚意不必怀疑,但你小子的来意就成问题了。”
小江心如刀戳,知父莫若子,他对叶伯庭这人太了解,要他改过向善真是大难了,这毫无疑问,他的父亲欺骗了他。他本不该轻易相信叶伯庭的,但他以为是人就该有人性,他的爹也不该例外的,想不到他要救姜不幸反而害了她。
这在一个痛悟前非的人来说,内心之痛苦可知,他相信这话十成十是真的,但他也不能不相信姜不幸的运气太差,他不停地找却找不到,他的父亲一找就找到了。
稍后,会主召见了江涵,十分礼遇,道:“江少侠来此,为本会增色不少,但为何不和令尊一起来?”
江涵道:“近来家父很少和晚辈走在一起。”
麦遇春道:“据说你曾于不久前在前‘天一会’中救过姜不幸,真有这件事吗?”
“有,会主。”江涵道,“想此事必是梁坛主说的。”
“其实知道此事的不仅梁坛主一人。”
江涵道:“启禀会主,其实梁坛主只是含沙射影而已。”
“这话怎么说?”
“那时卑职是为了付好前会主的爱子‘三六九’,因他对姜不幸着了迷,非弄到手不可,所似卑职才和他合作劫出姜不幸,但却被凌鹤及‘恶扁鹊’等人抢走了。”
麦遇春道:“据说江少侠和凌鹤等人近来来往颇频。”
江涵道:“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由于卑职玷污过马芳芳,所以马芳芳把卑职当作礼物送给凌鹤,这又因为卑职父子和凌鹤都有深仇,但凌鹤不欣赏芳芳这一手,所以并朱杀害卑职,卑职在此情况之下,为了不吃眼前亏,只好暂时佯装和凌鹤接近,使马芳芳不敢动我。”
麦遇春道:“马、凌二人的武功谁高谁低?”
江涵道:“两人比试二次,似乎马芳芳略逊,但也有人说,马芳芳为了讨好凌鹤,故意输他。”
“会有这种事?”
“会主,马芳芳对凌鹤用情至深,但凌鹤对她却是保持距离。”
“令尊来了,你知道吗?”
“启禀会主,我们父子是约好一起来的,只是由于他先找到了姜不幸,所以他先来了。”这谎言和叶伯庭胡扯的居然不谋而合。
麦遇春道:“令尊与你,同为本会护法,对令尊来说,是委曲了些,俟建有功绩后,再提升他为副会主,没有事了,去吧!”
“是。”小江到了门口又回身道,“另有一事,卑职以为隐而不报是不对的。”
“有话尽管说,本座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会主,梁士君来此,据说主要是为子报仇,他的独子梁不凡被‘怒堡’堡主黄氏兄弟阉割,从此断了香烟,誓报此仇,以前在那‘天一会’中尚未找到适当机会,据说这一次要找机会和他们兄弟同归于尽。”
麦遇春有点相信,他也风闻确有此事,一个作父亲的为独子报此仇恨是极可能而顺理成章的,他点点头道:“很好,本座会注意这件事的。”
稍后,小江遇到了叶伯庭,看看四下无人,小江道:“今后如我不叫你爹,你有什么理由责备我?”
叶怕庭道:“涵儿,爹思考再三,仍需以‘天一会’为靠山,如落入凌鹤手中,后果你该知道的。”
小江道:“我就是个例子,马芳芳把我当作礼物送给凌鹤,但凌鹤有容人之量,并未加害于我,只要你是真的改邪归正,凌大侠可能不念旧恶的。”
“江涵,爹可要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想在此玩什么花样,事情闹大了,连爹也救不了你。”
“放心,我早就不倚赖你了!”为免嫌疑,小江不便和他谈得太久,他要设法救姜不幸,但这要筹谋善策才行。
***护法的职位和坛主及以下职位是个分界线,不用说薪俸,就是住所,每人就可以占一个院落,这固然是因为此处地方大、房子多,但坛主就只能两人住一小跨院,这就显示不是地方大小而是职位高低的问题了。
小江的院子稍偏些,靠近“捞月轩”,晚上饭后他倚在床上想心事,在此要救出姜不幸,那简直太难了。
这时忽然人影闪动,门外一个窕窈身影倒映进来,小江低声道:“是哪一位?”
人影移了进来,竟是家居打扮,颇为美艳的陆丹会主的千金。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称呼,有不少人知道,麦老大不是他的生父。
“陆小姐光临敝舍,不知有何见教?”
“怎么?不请我坐一会?”
“不是不懂礼貌,而是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哪?”
“单男独女,这瓜李之嫌不可不避。”
“哟……”陆丹自动坐在小江的对面,小江技巧地把双手藏在衣下,这动作使陆丹抿嘴一笑,道:“这又何必?”
小江不安地笑笑,道:“怕小姐看了不舒服。”
“我才不会,听说是马芳芳弄的?是不是?”
小江点点头,叹了口气,迄今,他还弄不清陆丹来此的真正动机,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可是你毕竟已经痛悟前非了……”
小江心头一震,“痛悟前非”不就是暗示他来此另有居心吗?而她的来意不已挑明了?
“别多心!”她低声道,“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人欢迎投靠者是正人君子的,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嘛!只有我一个人例外。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一个好人。”
“小姐是说……”到月前为止,他仍是不知她的动机,“逢人只说三分话”,在这儿他只好如此了”。
“我以为你是好人!”
“小姐,这句话对我是一种贿赂,使我脸红。”
陆丹神秘地笑笑,道:“你可以瞒别人,休想瞒我,我早知你已痛悟前非,改邪归正了。”
小江道:“小姐以为我来此有所图谋?”
“那那是当然,试问,凡是投靠本会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陆丹道:“有的是来避仇,如令尊即是;有的是利用本会抬高其身价,如李占元、王色和‘夜叉’阿九等皆是;当然,也有人是受了挫折,不甘寂寞的,像‘玉面华陀’即是。”
小江道:“我呢?”
陆丹神秘地笑笑,道:“我们都三缄其口,你不说我也不说如何?”
小江呐呐道:“那么小姐今夜来此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一回生两回熟,交个朋友如何?”
小江愣住,自被残了十指之后,自卑感极浓,他不信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欣赏他这个怪物,何况是如此可人的女郎,所以他连连摇头道:“小姐并未说出来此的动机。”
陆丹站起来低声道:“你不必担心。你想做的事只要对白道正义有益,即使对本会不利,我也绝不会检举你,甚至会帮助你。”
小江又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陆凡正色道:“‘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句话对我无用。”
“这我还是不懂。”
“因为这儿的人和这个地方我以为都是臭的。”陆丹再压低嗓音。“所以你要来宰人,不论你要宰谁,宰几个,我都不会干预。但我要声明一点,虽然我对家母的作风也不欣赏却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说完就走了。
小江不笨,但要确定陆丹的真正来意却很难,尽管她说得很认真,也很情绪化:要他马上相信是很难的。
他很想设法去青看姜不幸,但经验告诉他,这是玩火的行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江不能去见萎不幸,陆丹却能,囚禁姜不幸的地方是一个特别院落,墙高两丈,屋子有铁门铁窗棂。屋中倒十分干净,而且家具和寝具齐备。
陆丹来到这院落门外,说明身份,里面开了门,看守的是“夜叉”阿九和“烈火无盐”
王色,这是因为男人看守宴生弊端。
麦老大只想诱来凌鹤,却无意凌辱姜不幸,他也有他起码侍人的尊严和规矩。“是会主千金……”阿九道:“陆姑娘要干啥?”
陆丹道:“我要看看姜不幸,人人都说她很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烈火无盐”道:“美?他奶奶的!美有啥用?只要是女人都美,我还以为我也不错哩!只要吹了灯,世上还有不美的女人吗?是不是大小姐?”
陆丹没吭声,走了进去,“夜叉”阿九扯了她的衣襟一下,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要是你我都算美的话,老母猪也不赖呀!”
开了内屋的门,姜不幸坐在床上,陆丹进入道:“姜姑娘,打扰你一下,可以和你聊聊吗?”
姜个幸淡然道:“生杀予夺,全都由你们,聊聊当然可以。”“姑娘既然那么爱凌鹤,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如果我不愿谈这些事呢?”
“我知道,你恨这里所有的人。”
“至少,我对姑娘的谈吐和态度另有一种看法。”
“是不是认为我表里不一,虚假得可以?”
“不,这里有姑娘这样的人,我还不太绝望。虽然我见过太多虚伪的人。”
“谢谢你,姜姑娘,刚才我提出的问题,你仍不愿回答吗?”“姑娘是不是奉命来问这些的?”
“如我是奉任何人之命来此询问你,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言重了。贵姓?”
“我叫陆丹。”姜不幸以前失去记忆,正是陆丹出现之时,所以她未听说过这名字。陆丹道:“我是会主夫人的女儿……”
“这……”姜不幸道,“何不说会主的千金?”
“因为我不是会主生的,而我……”她倾听一下,低声道:“我更不会以作他的女儿为荣。”
姜不幸十分吃惊,她此刻的心情和小江略似,历尽艰险,不会轻易信人,尽管陆丹所表现的使人不忍不信。姜不幸道:“我很钦佩你的道德勇气。”
陆丹道:“我更佩服你的临危不乱。”
“陆姑娘,可知会主要如何处置我?”
“我也不太清楚,但至少相信他要把凌大侠诱来。”
“我希望他不要来,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姜姑娘,你和凌大侠那么好,且有了孩子,为什么要出走呢?我想,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你一定也会痛苦,因为至少你会想自己的孩子。”
“是的,陆姑娘,我只想成全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太好了。”“我可以与闻吗?”
“当然,她就是萧娟娟,认识吗?她就是这儿以前的主人洞庭居士萧大侠的独生女。”
“噢!是她,我信,而且我也听说过她很美也很好。”姜不幸却弄不清,提起萧娟娟,陆丹力何十分兴奋,又为何那么肯定她是那么好?“陆姑娘认识她吗?”
“不……不,只是耳闻。”陆丹话题一转道,“姜姑娘,你尽管放宽心,我相信一定有救的,以后我还会来看你……”
陆丹走了。姜不幸虽不相信她有救,至少对于她的脱困有了一线曙光。
陆丹现在和她的母亲在内宅相对而坐,道:“娘,你真以为‘天一会’能成大事?”
陆闻莺道:“不是已经成了吗?”
“娘以为能站得久?”
“这就不是娘所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这么说,娘对‘天一会’也没有信心了?”
陆闻莺不出声,陆丹忽然抓住了她娘的双手,道:“娘,这儿是我生身之父的产业,谁也不能否认,你忍心让爹变成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阿丹,你少操这份心,他一定会有家的。”
“可是他必须返回自己的家中。”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娘,你这是骗人,如今我爹怎么回来?”
“娘说能就能,但是,从此以后不准你再谈这件事。”
陆丹道:“娘,你不以为你的心肠够狠?”
陆闻莺奇特地笑道:“孩子,一个人有时是必须狠起心肠作事的,要作大事,非很不可,这种狠,也许就是慈悲的一体两面吧!”
陆丹愕然道:“我不懂娘的话。”
“阿丹,暂时你不必懂,但有一天娘会让你懂的。”
“娘。不要打哑迷好不好?”
陆闻莺挥挥手,道:“阿丹,娘绝不会使你失望,但你要耐心等候,就是听戏,也不可能一开始压轴戏就上场对不对?”
陆丹怔怔地望着这位素行并不中规中矩,但却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谈内心秘密的人。
“去吧!侧才谈的话千万不要在任何其他人面前谈起。”
***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的参加“天一会”,引起了纷纷议论,的确,这三个人都有不该投靠的强烈理由。
先说马芳芳,都知道她贴凌鹤贴得很紧,怎么会和凌鹤对立,至于李婉如,她是“恶扁鹊”之徒,曲能直的师妹,她也没有投靠的理由。
司马能行这人比较沉稳,和百里松不一样。自百里绛云出现之后,他似乎并没有反凌仇凌的迹象。反而是马芳芳,杀了他的儿子“二五八”,应该有仇才对,居然联袂同来。
当然,这是局外人的看法,这三人自有说词。
麦老大在迎宾厅中十分隆重地接待这三个人,作陪的有“玉面华陀”冯君实、黄宗海、黄世海兄弟及百里松等人。
老实说,这三人之中的两个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马芳芳,非副会主之位不足以稳住她,但麦遇春也很怀疑他们的来意。
酒席间麦遇春表达了虔诚的欢迎之意,且当席表示,副会主遗缺,只剩下一个,两人只有一位能占此缺。
司马能行立刻抱拳道:“麦会主,在下此来旨在共襄盛举,不在于职位高低。若论年纪,在下痴长马姑娘若干岁,便若论身手,在下自知不如,所以此位应给马姑娘。”
马芳芳板着脸不出声,黄世海道:“你们三人不是一起来投靠本会的吗?怎么不说话呢?”
麦遇春笑而不语,似也有这意思。李婉如忿然道:“我们是在洞庭附近遇上的,不是一起来的。至于马姊不理他,会主以后就会知道原因的。”
司马能行惭然道:“养子不教,在下自知理屈,李、马二位姑娘请原谅,反正大子已死,罪有应得。”
百里松道:“司马兄的宝贝儿子‘二五人’玩了李婉如李姑娘,马姑娘杀了‘二五八’为她报了仇,就是这么回事。”
此人的作风和司马能行大不相同,胡同赶羊直来直往,此话未毕,黄氏兄弟竟哈哈大笑起来。”
马芳芳大声道:“野人,你们笑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笑。”黄氏兄弟虽是护法身分,但他们手下有数百族人,甚受重视,马芳芳居然当众不准他们笑,这还得了?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马芳芳越是不准他们笑,他们越是非笑不可。二人笑了一阵,马芳芳冷峻地道:“笑完了没有?”
黄世海大声道:“笑完了!”
马芳芳大声道:“依我看在座诸人,任何人都该笑,都有资格笑,但人家都不笑,你们两个野人最不该笑,却像驴叫一样笑个不停。”
黄世海面色一变厉声道:“妈的!我们兄弟为什么最不该笑?”
马芳芳淡然道:“请问你们是男是女?”
李婉如接道:“简单一点说吧!你们是公的还是母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二黄面色骤变,马芳芳又加了一句:“公的能笑,母的也能笑,就是不公不母的中性人没有资格笑!”
麦遇春知道有个火爆场面,扬起双手作和事佬状,但二黄已经大吼一声离席,黄世海跳着大吼道:“妈的!你给我出来,你当副会主,我们兄弟二人就不同意。”
麦遇春苦笑了一下,这是两块试金石,每次都由他们作拳靶子倒也不错。他道:“冯副会主初来时,也有人不服,黄氏兄弟曾出手试过。结果冯副会主技高半筹,这一次两位黄护法又要试,马姑娘和李姑娘哪一位出手?还是双双接住黄氏二护法?”
马芳芳道:“还是我来吧!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她往大厅中央一站道:“两匹一起上!”
黄氏兄弟当然听不出这个“匹”字,要他们齐上,正中下怀,两人一左一右嘶嗥着扑上。这一次二人合击的威力比对付冯君实那次要大得多。
马芳芳一闪,两人用力太猛,差点打着自己人。这本来是不应该的,他们二人就怕人说他们“不一样”或者“没有”这类字眼,所以暴怒,形同疯狂。
麦遇春和冯君实以及司马能行等人目不转睛注视现场,这可以说是一流对一流,顶尖对顶尖。这种场同是很少能看到的。
二黄如猛虎扑噬,一轮轮的狂攻都完全落空。不多不少,在第十二招上,马芳芳双手一抓,“刷刷”两声,把二人的衣领撕了下来。
这一手要比各砸他们一掌还要厉害,高明得多。
二黄还要再上,麦遇春挥手道:“黄护法,可以了。在造诣上来说,二位比马姑娘相差颇远。就到此为止吧!今后即为一家人,不愉快的事必须忘记。”
二黄不愿再入席而告退,麦遇春道:“据说马姑娘和凌鹤甚为投缘,怎么忽然投靠了本会?”
马芳芳正要回答,李婉如道:“凌鹤太自大了,芳姊对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百般迁就,无微不至,但他居然说……”
麦遇春道:“如不方便就不必说出来。”
“他居然说……居然说不拾人牙慧!”
麦遇春道:“这话太重,也太过分了!这小子少年大成,不免气大嗓粗,目空一切。”
马芳芳狠狠地瞪了李婉如一眼,道:“谁要你多嘴多舌的?”
李婉如忿然道:“芳芳,我忍不住非说不可。我总觉得你用不着那样,论武功,他不见得比你高明,论品德;你也比他高尚,有两个老婆的男人,还会是什么好东西?”
麦遇春的表情肌抽搐了一下,因为他也有两个老婆,愿配被他遗弃了,不过知道此事的不多。他把话题一转,道:“舍弟麦秀是怎么死的?”
“关于这件事……”马芳芳道:“由于以前很少和他们来往,最近才走动,只听说是由于‘恶扁鹊’的解药被偷,大家都怀疑是麦秀干的,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他只好以死明志,拔剑自刎了!”
麦遇春冷冷地道:“对于这件事,凌鹤抱什么态度?”
马芳芳哂然道:“他什么也没说。各位是知道的,只要他对麦二侠说句公道话,麦二侠就不会自绝,这事怎能证实是麦二侠干的呢?”
“哈……”麦遇春厉笑一阵,道,“当然不是老二千的,但本座目前不便宣布,由此可见凌鹤这小子的成见太深,老二一条命也算是送在他的手中。”
他似乎忘了偷解药是给他疗毒的,而偷药的人却又是他老婆的饼夫,到底应由谁来负麦老二自刎之责?麦老大稍后宣布,马芳芳为副会主,司马能行为护法,李婉如为坛主。
这天晚上,麦遇春暗暗召集他的心腹如“玉面华陀”冯君实、门徒司徒孝和李占元到他的住处来。冯君实来得虽晚,麦卷大却知他靠得住。司徒孝是他的门徒、自不必说,另外李占元也很忠,更无其他企图,不像梁士君,可能是来此为子复仇的。
而其他人如黄氏兄弟,忠实固无问题,但为人粗鄙,不能共大事。
百里松不稳定,马如飞被敲了竹杠,恐怕于心不甘,叶伯庭父于经常倒戈,更不可靠。
至于“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在麦老大心目中,还不如黄氏兄弟,也都是粗鄙货色,不堪与闻大事。
“这两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成名高手,在本座来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麦遇春道,“喜的是这些高手参加本会,本会声势大振,几乎占了武林大半精英。忧的是,这些人的来意,未必是向往本会,共襄盛举的。”
冯君实道:“会主句句净言,卑职至为钦服,就以马副会主和司马护法二人之来归理由,卑职就认为十分牵强。”
麦遇春道:“冯副会主请发表高见。”
冯君实道:“司马能行为本门大弟子:、也算是家师妹百里绛云的门下,此人作事有板有眼,不像百里松那么神动、而且在下近数月来暗暗观察,此人对凌鹤颇为尊敬,须知本会成立,固然是替天行道,维持武林正义,也可以说是对付主要的大敌凌鹤那一批人。”
“对!”麦遇春道,“冯兄说的合情合理,那么马芳芳呢?”冯君实道:“虽然他们否认是联袂而来,其实不问可知,马芳芳曾被叶护法之子奸污过,因而行为失检才和本门的门罗相识,造成门罗夫妇的同归于尽,以及再遇不了和尚,又造成倾囊相授的局面,而且教毕就死了,这两件事实在使人怀疑。
不了和尚倾囊相授之后,怎么会不等着看看代战人为他决战的结果而先死亡呢?”
“太好了!”麦遇春道,“这的确是令人不解的两件事,但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们所关心的只是他们来此的动机。”
冯君实道:“在下以为不太可靠,至少应暗暗技巧地监视一段时间。”
“好,监视马芳芳和司马能行等三人,就由冯兄负责。”
“卑职遵命。”
麦遇春对李古元道:“李坛主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李占元道:“卑职人微言轻,所见如有不当,也请会主和副会主原谅。”
麦遇春道:“李坛主,本座不久即提升你为护法。”
“谢会主奖携。”站起一揖到地,道,“马芳芳对凌鹤死心塌地,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至于李婉如的师父和师兄都在凌鹤身边,且‘恶扁鹊’和凌鹤又是忘年之交。她来投靠又是基干什么理由,只是同情马芳芳的不幸遭遇吗?”
“对!这理由十分简单。”麦遇春道,“两位对于叶氏父子的投靠又有什么高见?”
李占元道:“叶伯庭此人无行,无人不知,所以此人挟姜不幸来此投靠,谈不上企图问题,他目前是耗子过街,人人喊打,他来此只求避难。”
“对,可算是中肯之言。”
李占元道:“但江涵来此就不单纯。”
“愿闻高见。”
李占元道:“江涵强暴了马芳芳,后来马芳芳艺成,弄断了小江的九根半指头。并非到此为止放过了他,而是想零碎收拾他,为什么常常见面却又不收拾他呢?这主要是因凌鹤之故,小江贴紧了凌鹤,以贱仆自居,就像姜子云对凌鹤以贱仆自居一样,谁都知道,小江早已改邪归正了,他来投靠,又是基于什么理由?”
“对,对!”司徒孝这半天没出声,他不甘寂寞,道,“师父,这小子的动机大有可疑,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他……”
“把他如何?”麦遇春看也没看他一眼,道,“说呀!”
司徒孝道:“把他做了!”
“给我住口!”麦遇春大声道:“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信口胡说,你怎老是长不大?”
司徒孝为什么如此恨小江,无他,小江一来,他就发现师妹陆丹和他很接近、甚至还发现陆丹去过小江的院落,这小子当然恨小江夺爱了。
“还有一点,也足证小江与凌鹤,或凌鹤与马芳芳,以及马芳芳和小江之间,都没有严重情感上的裂痕。就以马芳芳和小江之间的仇恨来说,如果二人真的决裂甚至成仇的话,到了这里也会设法弄死小江,马芳芳的手段,都知道是够毒的,但来此以后,并没有势不两立的表现。”
“啪”地一声,麦遇春拍了大腿一下,道:“李坛主,这么说来,马、江加上司马能行四人的来意都不问可知了?”
李占元道:“这是卑职的管见,不知对否?”
“太好了!李坛主。”麦遇春转头对冯君实道,“冯副会主以为如何?”
冯君实道:“李坛主的确是卓见净言,在下佩服。”
麦遇春道:“好,李坛主和司徒孝分别注意叶氏父子,一有不正常举措,就速来报告。”
散会后司徒孝来找师妹,陆丹对他以及对百里松都无意思,当初气走百里松,只不过是利用司徒孝而已。
已是酉时初,天已暗下来,司徒孝见师妹在做布袜,道:“师妹,给谁做的?”
“当然是我自己咯!”
“你骗人!你的脚没有这么大。”
“你少管我的闲事。”
“师妹,不会是为百里松做的吧?”
“是又怎么样?”陆丹扬扬头,道:“听说你被会主召去开会,还有副会主和李坛土。”
“是啊!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虽是护法,可比副会主还吃香哪!”
“当然咯!你是落水狗上岸抖起来了!”
“师妹,这袜子到底是给谁做的?”
“你先说说看,这秘密会议中都说了些什么?”
“师妹,秘密会议怎么可以乱说!”
“去,去,去,有什么了不起的!”陆丹道:“我是不愿意参加,并不是轮不到我。”
“还不是为了新来的一些人恐怕靠不住,要我们暗暗监视。”
“谁呀?”
“马芳芳、李婉如、司马能行以及小江等等。”
“叶伯庭是小江的父亲,他就不受怀疑?”
“他挟持了姜不幸来此,自然不受怀疑了。”他把会中的情况详说了一遍。又道:“师妹,这些话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陆丹瞪他一眼,道:“我会告诉谁?”
司徒孝道:“师妹,为我做一双袜子好不好?”
“行,等我空闲下来再说。”看看天色,道,“大概晚膳时刻到了……”放下针线就往外走,司徒孝往前面去了,陆丹到小江院中去了一下,不到两盏茶工夫就出来了。
凡是护法以上的人物,可以让下人把饭送到住处吃。小江在饭尚未送到之前,到司马能行院中去了一趟,他回来时,正好丫头樱桃来送饭。
樱桃十九岁,健美而窈窕:算是丫头中相当不错的一个。
她放下食盒,把菜饭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
小江趑趄了一会,当丫头樱桃蹶着屁股拿出最后一盘菜时,“啪”地一声,她的屁股被小江拍了一下。
樱桃大吃一惊,发出尖叫,立刻回身厉声道:“你干什么?”小江摊手笑笑,却不出声,似乎心照不宣,樱桃不是很随便的女人,哭哭啼啼地出院而去,小江欲坐下吃饭,似乎胃口相当不错。
樱桃报告了夫人,夫人立刻对会主说了;哪知麦遇春点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了……”
陆闻莺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处置他?”麦老大道:“当然要处置的,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樱桃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丫头,你得给她作主。”
“这是当然,饭后我就去处理这件事。”
饭后他来到小江屋中,小江刚吃完饭在漱口,他躬身道:“会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麦遇春摸摸下颚的儿根胡须,道:“樱桃说你摸了她的屁股一下?”
小江躬身道:“启禀会主,拍和摸是否有点差别?”
“拍?”麦遇春道,“你是说只是拍不是摸的?”
“不是,会主,没有摸,只是拍了一下。”
麦遇春道:“就算是拍好了,你为什么要拍她那个部位?”
小江道:“会主请看看卑职这双手。”
麦遇春目注院中的滴漏,道:“我知道,我知道。”
小江道:“卑职自被残以后,总觉得这双手很像苍蝇拍,所以看到蚊子、苍蝇或其他昆虫落在自己或别人身上,就会去拍,习惯成了自然,一时也改不过来。”
麦遇春回身望着他一双手,道:“果然很像两把苍蝇拍,那么江护法刚才是在拍什么?”
小东道:“启禀会主,刚才樱桃来送饭,卑职忽然发现她的屁股上有只苍蝇,本能地一拾,哪知拍出纰漏来了。”
麦遇春很平静地道:“这种事如发生在丁香和壮丹身上,我是说不论你拍在她的什么部位,都不会有什么纰漏,你懂不懂本座的意思?”
“卑职有一点懂。”
“本会将来势必扩大编制,人手众多之下,这问题非解决不可,昔年勾践复国前,把犯罪的女人作为营妓,也就是军妓,可能是营妓的最早员史,本座觉得这是最好的构想。”
小江道:“是的。”
麦老大回去对陆闻莺道:“江护法被本座严斥之下,立了誓言,今后不会要发生此事。”
“怎么?摸了丫头的屁股,光是严斥就完哩?”
“你必须弄清楚一点。”麦老大声道,“是拍不是摸,这两种动作的差别很大,不可混为一谈。”
“怎么?拍就不犯法吗?”
“是这样的,那时正好樱桃屁股上有一只壁虎。”
由苍蝇改为壁虎,风波平息,下次送饭的换了丁香,小江摸了三下都没有出纰漏,要不是他应付得当,丁香会赖在他的床上不下床呢!
看来麦会主对丫头们的作风,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天深夜,马芳芳到小江院落来要杀小江,小江不是敌手,只有逃跑,这事伯庭知道之后,赶来驰援,也不是马芳芳的敌手,别人都不插手。
最后麦遇春出现,马芳芳才停止追杀,他把马芳芳叫入大厅之中,道:“马副会主这是干什么?”
马芳芳道:“此人贼性不改,为了维持本会的良好风纪,像拍丫头屁股这种事,卑职以为不可等闲视之。”
麦遇春笑笑道:“当然,如有人敢再犯,当以会规从事。马副会主,本会规定,入会以前的仇恨,自入会之日起,双方都要放弃,所以严禁自相残杀。”
马芳芳道:“我知道,但身为副会主,对这等风化事件理应杀一儆百,树立威信,”
麦遇春笑道:“马副会主,像这类事件,尚不须严刑峻法,有些事也不必过于计较。”
经过这两次事件之后,小江已不太受人监视,因为他拍丁香屁股的事也无人不知,证明李坛主说他已改邪归正,来此意图不明之揣测过于武断。
至于马芳芳追杀小江,也不是为了维持“天一会”的风纪,而是报小江以前玷污她的仇恨,因而李坛主说他们同来,应有之仇恨已化解云云,显然不是事实。
这天夜里,小江正在入睡,有人推窗而入,小江低声道:“是大小姐?”
“嗯!江大哥,你很会表演。”
“要不是陆姑娘出主意,我在这儿就不好混了。”
“当然,因为很多人怀疑你来此的动机,以及和马芳芳之间的仇恨为何得以化解。”
“是谁提议的?”
“‘王面华陀’冯君实和李占元,因为会主最信任他们二人和司徒孝,不过经你这么一表演,你的形象已坏,你要知道,你的形象不能太好。”
“我知道,因为我过去太坏,如今大好了,反而不易获得信任。”
“而你通知司马能行之后,他立刻就暗暗转达了马芳芳,马芳芳当天就找你拼命。”
江涵道:“若非姑娘呵护,在下必然受到监视,寸步难行,只是在下想不通,姑娘为何帮着外人?”
陆丹倾听了一阵,道:“因为麦遇春不是我的生身之父,他和令尊一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小江连连点头,道:“姑娘能对在下说这些,在下愿为姑娘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言重了。”陆丹悠悠地道,“我不在乎一个人曾一度迷失,尤其是年轻人,只要能断然改过,这个人就有灵性,有慧根。”
“我……我有灵性,有慧根?”
“对,在我心目中是如此的,在此会未成立之前,我曾费了数月时间观察你,我以为你有慧根。”
“姑娘,这话我实在不敢当,万万本敢当。”
“你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当然不,却以为姑娘夸大了我的优点,没有看到我的缺点,姑娘,你看……”他伸出双手,道,“很多人看了这双手就会讨厌我。”
“我不会。”
小江叹了口气,道:“姑娘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永世不忘。”“不必说得那么严重,在私下里,你不必那么拘谨就成了”
小江心头一惊,这怎么可以,谁又能了解他的心?现在他只有喟叹的份儿,陆丹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今夜,雨急风斜,在山寨西边附近,距码头甚远之处湖边,冒出一个人头,此人四下张望了很久,“哧”地一声,射出水面,落在岸边草中。
水性深浅,大致以在水中耽的时间长短为准,另外还有最简易的辨别法,那就是出、入水的声音越小越好。
此人的出水姿势和声音,都是一等一的水中高手,他在草中张望了一会,掠向内寨。
洞庭山寨是以地势自然形势为屏障,就像万里长城的方式一样,是起伏不定的,墙高一丈六七,此人一掠而入,轻功却不怎么利落。
由于寨内辽阔,此人掠掠停停,但不久就被人发现,吹起了号角。
小江闻声赶到,他也看到了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只是他们都不站在明处。
这人由于路不熟,一被发现,四面包抄,就迷了方向,到处乱窜,这工夫他掠人一个院落中。
原来这是个空院,因屋子须修缮,目前无人居住,这人往正屋一窜,内间忽然有人说道:“洞庭西望楚江分……”
这我本来要往外窜忽然煞住;低吟道:“不知何处吊湘君?”
这本是李白的《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七言诗。应该是: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第一句和未句用作暗语,使暗中敌人摸不透,当然,这种暗语(近似军中口令)只可用一二次,多则有被敌方反利用的危险。
小江低声道:“是哪一位?”
“翁老二翁仲,阁下是……”
“江涵。”原来是江涵先和司马能行私谈过,所以他才知道联络暗语。因为池和司马等人非一道,他是和叶伯庭私约而来的,只是未想到叶伯庭连儿子都骗了。
“江老弟不是和司马兄及马、李二位姑娘一起来的?”
“是的,但翁兄不必怀疑在下的身分。”他低声简略他说了他被父亲出卖,叶伯庭把姜不幸弄来这里的一切。
翁仲道:“在下来此是搜集此寨的的情报。”
小江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我要送翁兄去一个地方暂避。”
“不知是什么地方?”
“翁兄,由于来此投靠卧底的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怀疑,所以我们这些人的住处都不保险,跟我来吧!”
翁仲听说过叶伯庭父子,自然也听说过小江改邪归正的事,但凌鹤那边的人,都不知道小江也来洞庭,所以翁仲半信半疑。
小江领先转弯抹角,行行停停,躲躲藏藏,因为他知道哪里有卡哨,竟来到内宅,巧的是,麦遇春听到号角声,知有奸细入侵,等了一会却未听到已捉到奸细之号角,放心不下,也到外面去了。
而麦遇春一出动,守内宅的人手也跟去了一部分,因此,小江顺利地来到陆丹院中,轻弹窗棂。
“谁?”
“我是江涵,姑娘请开门,有急事相求。”
门很快就开了,小江带进一个人,陆丹愕然道:“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老实说,这位是凌大侠那边派来踩盘子的人,姑娘如愿帮忙,请容他藏一两天,如感不便,在下只好另想办法。”
“快把门闭上。”陆丹道,“江大哥,别人我不敢说,你是信得过的。”
小江闭上门这才为她介绍了翁仲,知道翁仲也非泛泛之辈,“南海五鲨”算是字内水中顶尖好手,当翁仲知道陆丹就是“天一会”会主之女时,也大为惊奇,小江说了他们父女并无血统关系以及陆姑娘从母姓,极讨厌这位继父的事。
好在陆丹这院中有正屋也有厢房,她叫翁仲住正屋,丫头也和翁仲住正屋。丫头小芙本不愿和翁仲同住正屋,但小江以人格担保,翁老二是君子,况且正屋三间,又不是同住一间内。
一切安排好之后,小江才返回他的住处,没多久,院外有入叫门,而且立刻有两人掠了进来,其一为马芳芳,另一个是司徒孝,他怕小江把人弄走,来不及等待开门就掠进,马芳芳也跟了进来。
如果翁家兄弟真的藏在这里,司徒孝这条小命就危险了,但这工夫小江站在卧室门外道:“司徒小侠,你……”
司徒孝瞅牙冷笑道:“江护法知不知道有奸细混入本寨了?”
“听说有这么回事,莫非要搜我的住处?”
“很抱歉,为了本会的安全,不得不如此。”
小江道:“是不是每一位护法的住处都要搜?”
马芳芳大声道:“少和他罗嗦!搜!”几个堂主一涌而入,搜得很仔细,当然没有发现什么。
小江道:“司徒护法不该说声‘对不起’吗?”
司徒孝道:“我看没有必要。”马芳芳率众出院,司马能行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小江一眼,小江作了一个司马能行可以体会的表情。
只是司马能行微愣了一下,似乎不知他把人藏在何处,小江此刻自然无暇也不便解释,只是作样子,“哐啷”一声闭上院门诅咒道:“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在门上倾听了一下,摊摊手心想,要不是认识了陆丹,翁老二八成是磨石掉在鸡窝里砸了蛋哩。
他回到屋中,不由猛吃一惊,道:“翁兄你怎么又回来了……”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翁老二,却也很像翁仲。
“在下不是翁仲。”来人也是一身水衣水靠,看年纪比翁老二少三五岁,“在下是翁老四翁寿。”
小江急忙闭上门熄了灯道:“贤昆仲来了几位?”
“只有家兄翁仲和在下,江兄,小弟是暗暗跟着家二兄进入内寨的,所以知道江兄似乎把家兄藏起,小弟无处可躲,只好又来麻烦江兄了。”
“不要紧,不要紧!”小江道,“翁兄,令兄确已被在下藏起,不知翁兄有未被人发现?”
“有。”翁老四道,“但在下以为,发现在下的人可能把在下和家兄当作一个人。”
“那就好,不过这儿总是危险。”小江道,“翁兄有未看到不久前有人搜我的屋子?”
“知道,那时我就藏在此院右侧的树上。”
“藏在树上太危险了。”
“弟是在他们搜过树上之后才上树的。”
“那还是危险,因为搜索的人不止一两拨。”
“是的,江兄,家兄藏在什么地方?”
“小心隔墙有耳。”二人倾听一会,小江道,“那地方应该是最牢靠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
翁寿一愣,道:“那是什么地方?”
江涵在他耳边道:“会主的内院。”
“这……”翁寿道:“那不是太危险了?”
“基于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之处的原则,我以为那儿暂时不会出纰漏。”
翁寿道:“在下希望见到家兄。”
小江道:“当然,我这儿是不能藏人的,我要先出去看看,搜索的重点在什么方向。”
小江外出,翁寿也不能不防小江一手,十分小心倾听外面的动静,大约两盏茶工夫小江还没回来。
翁寿本就不知小江也是来卧底的,只是刚才看到翁仲来过,但他却知道小江早已改邪归正了,现在他不免狐疑,小江会不会出卖他们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正要溜出屋外回避一下,忽然后窗“呼喀”一声,屋中已站定一人。
翁寿本以为是小江,一看此人很老,再仔细一看此人的双手只有一指,不由心头一惊,来人竟是“一指叟”叶伯庭。
翁寿正要窜出,叶伯庭阴声道:“是‘南海五鲨’翁氏兄弟吗?”
“正是,你是叶大侠?”
“什么大侠,快别肉麻哩!人家都叫我叶老奸。”
“江少侠急公好义,基于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点,叶大侠应不会大离谱的。”
“少来这一套,我问你,刚才有人搜过这里,你那时藏在何处?”
翁寿知道对方以为只来了一人,道:“就藏在附近。”
“你的运气不太好,本来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儿子,合该我又多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欲路上勿染指,理路上勿却步。”翁寿道:“叶大侠,不要让令郎轻视你,人总要有起码的格儿。”
“我的格儿早就被狗吃了!姓翁的,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翁寿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叶伯庭阴笑道:“姓翁的,要我动手还是乖乖地跟我走?不是我小看你,在水底下,我不如你,出了水你就差一大截哩!”
嗡寿道:“叶大侠,请再三思。”
叶伯庭忽然出了手,的确,在陆地上动手,翁寿接了五招就知道连十招也未必能搪过,但他们兄弟都是讲义气的人,既然落入贼手,就绝不妥协,此刻只有硬拼,只攻不守,但实力相差太悬殊,与敌偕亡也办不到。
就在第八招上,叶伯庭堪堪扣住了翁寿的脉门时,人影倏闪、“啪”地一,声,叶伯庭忽然摇摇倒下,来人竟是小江。
翁寿十分惭愧,刚才还怀疑过小江,而人家居然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境界,翁寿抱拳道:
“江兄,好险!”
江涵道:“翁兄受惊了。”
“不妨,倒是令尊,不知如何处置?”
小江喟然道:“有父如此,又能如何?也只好在翁兄离去之后再解他的穴道了。”小江把叶伯庭抱到他的床上、然后叮嘱翁寿一番,这才闭上门出屋。
由于搜索的人已偏重外围部分,他们又很顺利地进入陆丹院中。
陆丹并未表示不悦,还很佩服翁氏兄弟能避过搜捕的人群找到小江。而翁氏兄弟见了面,也啼嘘庆幸不已。
小江把这儿的地形详说一遍,答应他们请陆姑娘绘一详图给他们,小江道:“请问二位能否顺便救出姜姑娘?”
翁氏兄弟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救人行动会不会出岔子?如在内部就出了岔子,我们二人就走不了,地形图和这儿的秘密就带不出去。”
小江道:“这的确是必须谨慎的事,应该谋定而后动,两位,我要尽快回去,我们可以随时由陆姑娘联络。”
回到住处,叶伯庭仍躺在床上,这是拍的要穴,神智不清,小江知道这穴道太久不解会魁命危险,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会失去记忆。
他点了叶伯庭另一穴道,解了他原先的穴道,叶伯庭睁开眼来,道:“江涵,你这行为等于叛会。”
“我根本就无意趋炎附势,何叛之有?”
“江涵,你要杀父?,”
“我江涵还不会那么绝,虽然爹的罪孽……”
“死有余辜?”
“别人必然那么想,相信爹心里也有数。”
“你打算把爹怎么样?”
“爹要委曲两天,躺在我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江涵,以爹的身分,失踪两天,会不被人发现?”
小江道:“有人如发现爹在这儿,我就说爹要和我同室而居,以叙离衷。”
叶伯庭不出声,小江道:“爹,很抱歉,我要点你的睡穴了。”
叶伯庭道:“且慢,你把姓翁的藏在何处?”
小江道:“已经送走,这件事你也不必操心了。”点了叶伯庭的睡穴,小江带上门来见司马能行。
两人在屋中熄了灯低声交谈,司马能行道:“江老弟,人呢?”
“在会主千金陆丹处。”
司马能行一愕道:“怎么会在那儿?”
“那儿最可靠,而且是翁老二和翁老囚二人。”他说了制住叶伯庭的事。
司马能行道:“江老弟,这一点在下十分佩服。”
“嗨!司马大侠,有这样一位父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司马能行道:“何时送翁氏兄弟离开洞庭?”
“不能超过两三天,第一,家父躺在我的床上太久不是办法,其次,两位翁兄在内院中也很危险,因为陆丹的院落至少三个人可以去,那是会主夫妇和会主之徒司徒孝。”
“对,久则危险,但搜索后未找到人,大多数的人不会以为奸细已经离去,所以早走也有危险。”
“司马大侠,有件事在下以为可一并进行,那就是设法救出姜姑娘,让翁氏兄弟带回去。”
司马能行道:“如果内部救人有把握,翁氏兄弟二人应能把她弄回去。”
小江道:“这件事当然又要求助于陆丹姑娘,有她参与就有可能。”
司马能行道:“老弟有什么可行之法?”
小江道:“在下以为李婉如李姑娘是‘恶扁鹊’之徒,对施毒必然在行,劫人时可以把守护者迷倒。”
“对,这一点我却没有想到。”
“但有一点在下必须奉告大侠。”小江道,“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知马姑娘。”
“这是为什么?有她参与不是更有把握些?” wωω⊙Tтkд n⊙¢Ο
小江喟然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非常微妙,马姑娘迷恋凌大侠,但凌大侠没有意思,马姑娘却十分执著,这事如征询她的意见,她绝不会同意,必然以冒险大大等借口阻挠。”
司马能行道:“老弟观察入微,这一点在下并未注意。”
小江当然也不便说出娟娟被囚的事,小江怕他不信,道:“司马大侠,如你不信,可以探探马姑娘的口气,但别说是在下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她对在下余恨未消。”
“好,我马上就试试看,如她不反对,那就最好。”
“司马大侠,那是不可能的。”
司马能行立刻就去印证这件事,因为今夜搜索奸细,大家一起出动,这么晚在外走动不会有人怀疑。
他见到了马芳芳,也说了翁氏兄弟被救,藏在陆丹院中的事,马、李二人十分惊异,道:“江涵有此本领?”
“他说陆丹十分仇视她的父亲,所以愿意帮忙。”
“他居然搭上了陆丹。”
“不是搭上。”司马能行道,“马姑娘,据在下所知,江老弟十分自卑,他把自己当作怪物。”
马芳芳哼了一声,司马能行道:“翁氏兄弟不宜久留,但也不能马上离去,两天后最好,马姑娘,翁氏兄弟以为,如能设法把姜姑娘救出,岂非一举两得?”
李婉如在一边一瞬不瞬地睨着马芳芳。
马芳芳挥拳道:“对,应该趁翁氏兄弟回去之便救走姜姊,这太好了!只不过,要救出姜姊谈何容易,万一弄砸了连翁氏兄弟也会陷在这儿。要知道,将来破洞庭‘天一会’,翁氏兄弟五人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大侠以为如何?”
司马能行暗暗叫绝,小江还真有识人之能,道:“马姑娘说的也是,这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从事。”
第二天司马能行俟机对小江说了,道:“老弟,你的阴阳八卦还真灵。”
小江道:“司马大侠,你说,我们撇开她,救姜不幸如何?”司马能行道:“老弟,我知道,你对凌大侠有一份特殊的情感,而我,也很敬佩他的为人,既有这种机会,我愿一试,但必须仔细研究计划才行。”
小江道:“司马大侠,依你看,如你把我们的计划偷偷地告诉李婉如李小姐,她愿不愿助我们一臂?”
司马能行道:“看来李姑娘和马姑娘私交甚好。”
小江微微摇头,道:“实际上李姑娘变成了马姑娘的附庸,但绝非一条心。”
“你是说李姑娘不完全听马姑娘的?”小江点点头,司马能行道,“何以见得?”
小江为了救人,终于不得不说出马芳芳囚娟娟,而李虽同情娟娟,却不敢放她,而他虽知娟娟被囚,却也没有救她。
司马能行道:“为什么老弟不救娟娟?”
“因为我暗中发现娟娟是装疯的,她自己必能脱困,所以我要先去找姜姑娘,却又因我的自卑而误了大事,司马大侠,姜姑娘一天不脱魔掌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司马能行点点头,道:“这么说,我可以私下问问李姑娘,如她不愿参加,也不愿给我们毒药,相信也能故作不知的。”
小江道:“在下以为李姑娘确能做到这一点。”
“看来马姑娘尚未谅解你,你也讨厌她……”
“错了!司马大侠,我非但不讨厌她,反而十分喜欢,当然,这话我只能告诉你,任何人我都没有说。”
“老弟,你居然不忘旧情。”
“遗憾的是,当初所使用的手段不对。”小江稀嘘不已,而司马能行也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小子迄今还在爱着马芳芳。
这天晚上,小江把救姜不幸由二翁带走的事对陆丹说了,道:“姑娘能不能助一臂之力?”
陆丹道:“我当然能,但必须周密斟酌细节,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江道:“这是当然,但第一步必须征得你援手的承诺才敢下手。”
陆丹道:“我以为把姜姑娘救出牢房,这第一步并不太难,因为‘烈火无盐’王色和‘夜叉’阿九二人不难撂倒,问题是救出之后弄到湖边,或上了快船之后如何能使其他快船追不上而逃出对岸。”
小江道:“只有除了我们控制的一艘之外,其余的全部破坏。”
陆丹道:“江大哥,这一手很难做到,因为要在短时间内破坏三十艘快船,我们的人手不够,不能在短时间内一起破坏,就会露出马脚,被其事先发觉而生警惕。”
“这顾虑很对,这的确是一难题,是不是有专门看守快船的人?”
“当然,一有人抢船或破坏船,就吹起号角。”
“这三十艘快船部散布在此岛四周?”
“对,不过我以为,要在夜间除去这二十九艘船上看守快船的人并不难,有你、我、司马大侠和李姑娘四人,每人平均若七艘左右,应该不会耗多少时间。但是包括破坏快船、救人以及上船行驶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更好,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如有人要乘快船出岛,发现一艘坏了,再去找第二艘也坏了,然后发现第三、四……立刻就罩不住了。”
小江道:“对方此刻应能猜出我们的动机,只要此刻我们已把人救出上了船,就不要紧。”
“只是还有一关。”
“还有什么?”
“必要时这边会射出火箭作信号,联络埋伏在对岸的人拦截。”
“对岸还有高手埋伏?”
“并不是什么高手,相当于坛主的人物有十来个,相当于堂主的有三十余人,所以出岛后,我们还要面对他们。”
小江道:“我们又多了一人,家父也算一份。”小江说了叶伯庭被制住的事。
陆丹道:“这一手我很欣赏,也希望有一天我能亲手制住麦遇春。”
“希望有这么一天,我也很佩服你的勇气。”
“你怎能说服令尊帮我们而不会临时倒戈?”
“我当然要想个使他无法倒戈,只有向前蛮干的办法。”
陆丹“哧哧”笑了起来,停了一会,道:“不知我爹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是不是指萧辰萧大叔?”
“是啊!这本是爹数十年辛苦经营的基业,如今鹊巢鸠占,他老人家反而无家可归了。”
“姑娘,有件事我甚是不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家父偷解药的事?”
“是的,如果他不偷解药,麦遇春早就死了,哪有这个后串?”
“江大哥,关于这事,我娘说她有她的想法,是她去找我爹偷药的,我娘说她有办法报答我爹,也有机会补偿包抱凌大侠在内的各位大侠。”
“这我就想不通了,令堂如何报答你爹?”
“虽然我娘暂时不能告诉我如何报答,但我相信我娘心中必有个大计划、大秘密,她绝不是骗我的。”
“但愿这是真的。”小江道,“我们各自来想细节,在明天中午以前交换意见,希望明天夜里就救人出岛。”
“不过还有两个人可以废物利用一下。”陆丹道,“那就是马如飞和钱山。”
“他们二人会和我们合作?”
陆丹说了马被麦敲了两千一百万两的事,似乎还要再敲,马如飞大概有五千万两的身价,他现在必然是善财难舍,但已上了贼船,逃又逃不掉。
“有这么回事?”小江道,“由我来说服他,再由你暗示他,自管去做。你做后盾,他才敢叛。”
“对,这样又多了两把手。”
***沉闷的气氛笼罩了凌鹤的住处,由于二翁未回,大家都很担心凶多吉少,但谁也不愿说出来,这是因为这边的人不知道有个有心人陆丹相助,所以连马芳芳、李婉如和司马能行三人卧底成功与否,都没有把握。
晚膳时,只见院门外瞒珊走进一个老者,竟是萧辰,像宿醉未醒似的,后面进来一人,竟是“恶扁鹊”。
这么一来,大家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凌鹤首先站了起来,道:“老哥,是怎么回事?”
“还会有什么事?被我踩上了线,略施小技,就这么乖乖回来哩!”
萧辰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凌鹤道:“萧大叔,先来吃饭吧!其他的事饭后再说。”这工夫“恶扁鹊”向萧辰虚空迎面弹了一指,萧辰打了个喷嚏,渐渐恢复。
高丽花扯着破锣嗓子道:“萧辰,你这个老杂碎!过去装得倒挺像个君子,没想到却是个精灵人。”凌鹤道:“高前辈,萧大叔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有什么苦衷?萧辰,你自己说,说呀!为了一个骚娘们,连老窝都不要了。怡你姐!”
萧辰冷冷地道:“萧某自有打算,有一天你会知道,老夫也不是好赚的。当然,也不是重色轻友之辈。”
柳慕尘道:“老萧,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萧辰道:“目前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如果有人以死相逼,萧某还是不能说。总之,萧某不久就会向大家有个交代。”
“恶扁鹊”道:“老贼,你我这种料子,能及得上你女儿娟娟十分之一二,那就心满意足了,为什么像你我这种人反而不容易死?”
萧辰道:“你死不死是你的事,萧某自信不是坏人。”
凌鹤道:“老哥,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说,我也相信萧大叔不会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武林道义,必然另有苦衷。”
萧辰大声道:“不是苦衷,而是拯救武林,好在为期已经不远,各位拭目以待吧!”
高丽花道:“老甲鱼,你吹起牛来,脸不红气不喘,老娘还真服了你。这么说,你是武林中的万家生佛了?你知不知道猪八戒的老娘是怎么死的?”
曲能直道:“是怎么死的?”
高丽花道:“俊死的!”在平日一定有人会大笑,但现在都笑不出来了。
凌鹤道:“萧大叔,你的拯救武林大计,不说也罢,但麦遇春之成立‘天一会’,占据你的洞庭基业,据险而守,也不能说大叔没有疏忽之处,只是如今谈这些已经迟了些,但翁二侠和翁四侠潜入洞庭,迄无消息,依你判断,他能不能和我们卧底的人联络上?”
高丽花道:“凌鹤,这老小子吃上了甜头,啥事都能做出来,有些秘密让他与闻,是不是太危险了?”
“恶扁鹊”道:“放心,他得乖乖地待在咱们身边,想吃里扒外都办不到。”
萧辰忽然纵声狂笑道:“真正是夏虫不可语冰!哈……”
到底有几个人相信萧辰偷药救一个血魔的目的是拯救武林的说法?这就难以估计了。但至少凌鹤会有某种程度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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