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小姐,您不能去。您若是去了,岂非要正中了柳氏的诡计!要堂堂如妃娘娘,服侍区区的下作蹄子,传出去了,您的颜面何存?”沛双急了,也顾不得言语冲撞:“奴婢不准您去!”
如玥停下了脚步,正面与沛双相对,浅笑辄止:“你是否还记得,当日我为如贵人,莹嫔娘娘有孕,也是唤了我去的。那是心里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刁难,让咱们一趟趟的往返两宫之间,顶着酷暑炎热。
后来总算的见,莹嫔又借贴身侍婢来羞辱于我。你全忘了么?”
沛双双眼噙泪,坚毅的摇了摇头:“奴婢没忘,奴婢一时一刻也不敢忘。正因为那一日小姐您受尽了屈辱,皇上才处罚了莹嫔,为您出气。可今日不同,是皇上,是皇上让小姐您去的……奴婢别的不怕,就怕您受尽委屈伤了自己的心。”
“你也会说,是皇上让我去的。”如玥轻轻的抹去沛双眼睑的泪水,好言抚慰:“昔年我不会让人糟蹋了我去,今日就更不会了。不为了旁的,就算单是笑薇的亲额娘,我也得顾全自己的颜面。何况柳氏弄伤了脚踝,皇上请我去看看,也不代表什么。你别担心。”
“让奴婢陪着您去!”沛双见是阻拦不了如玥了,便坚持着一定要去。总归时刻留在小姐身边保护着,才能安心。
芩儿见自家娘娘镇定自若,心里也舒坦了些。“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肩舆了,还特意备了一瓶上好的药油,以备不时之需。”
如玥点了头,睨了沛双一眼:“你是我如妃的近身侍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今日胜负未定,可不能妄自菲薄。就算是真的受了凌辱,也不能输了气势。人前的如妃永远得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可明白?”
“是,小姐,奴婢明白。”沛双有些懊恼自家的莽撞,却也在心底佩服自家小姐的镇定。入宫了这么多年,若非一直有小姐的提携,或许她的性命早就不保了。这里不是江湖,身手好就能活下来。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
这么想着,沛双也越发的精神起来。寸步不离的跟在如玥身边,随着妃子依仗夜往启祥宫去。
“如妃娘娘万福金安。”常永贵去永寿宫传了圣旨,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就自行回了启祥宫。这会儿看着如妃乘着肩舆而来,更觉得有愧:“这么晚了,还劳动如妃娘娘移驾,当真是奴才的不是了。”
如玥把手递给常永贵,面色温和:“公公说笑了不是,皇上的旨意,臣妾自当满心欢喜的前来。何况丽贵人受了伤,也自当得起本宫慰问。”
常永贵一直钦佩如妃的沉稳,此时看来,又不得不在心中敬叹一番。如妃可以说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妃主了,正经是双上心尖儿上的人。可为人处世从来端正宽厚,从没有半点恃宠而骄的驱使。
为着这一点,也值得钦佩。常永贵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过各宫各院的宫嫔,除了先皇后,恐怕也只有如妃才有这份气度。“丽贵人伤了脚踝,疼得厉害。说是从前在庆郡王府上,福晋给她揉过一种药酒,是主事府家传的方子。
皇上这才宣娘娘前来问问,这顶要紧的方子,怕在宫中也唯有娘娘您才知晓。”
沛双听得有些反胃,虽然没出声,可脸色总归是不好看。她也是从主事府出来的人,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祖传的方子。当真是会编故事,还当主事府是药铺子不成么!幸亏芩儿姑姑设想周到,让她带了一瓶药油来。
不然,小姐哪里会背什么方。,现配药只怕更加麻烦不说,若是说的不对,皇上必然以为是小姐私心不舍得家传的药方。反倒正中下怀,白白便宜了柳氏那一双姊妹。
想得正入神,宫人们已经打开了寝室的门。常永贵道:“娘娘您请。”
如玥扶着常永贵的手,规行矩步的迈过了门槛儿:“皇上万福。”
“如玥你来的正好,快来瞧瞧絮絮的伤。”皇帝有些担忧,乌黑的眸子不安的转动:“似不轻呢,让御医瞧了也不见效。涂的药油尽是连镇痛都不能的。”
康贵人见如妃前来,忙转过身来行礼:“夜色漆黑,劳烦如妃娘娘走这一遭,当真是臣妾姊妹的罪过,可絮絮的伤果真不轻,非娘娘您来不可。”
丽贵人倚着四方的蝙蝠神兽垫子,缩成一团,脸上也泛起了青色,楚楚可怜。“臣妾伤中不便行礼,还望如妃恕罪。”
“别动,你别动。”皇帝心疼的不行,轻柔的掀起了锦被一角:“如玥,你快看看,踝骨红肿成了这个样子。”
如玥端然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倒不是假伤,原该是纤细的脚踝处肿胀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此等苦肉计也堪用,这柳氏姊妹当真是硬得下心肠。“果然伤的不轻呢,也亏得如玥备了药来。只是丽贵人的脚是伤了筋,还是动了骨却并不分明,贸然用药也不是好事儿。”
“回如妃娘娘,方才御医诊断过了。说絮絮正是伤了筋络,并未动骨。”康贵人忧色不减,诚然道:“还请如妃娘娘赐药。”
沛双一听,大好的机会来了,这一双姐妹必然是要趁机发难的,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皇上,药油在此。”
“呈上来。”皇帝睨了一眼沛双手里的玉瓶,心头微微松动了些。“还是如玥你想得周到,随身就带了来。”
常永贵正要从沛双手里拿过来,却被沛双阻止。“皇上,奴婢斗胆一言。这药油虽说是家传的,却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与咱们宫里用的那些如出一辙,却是主事府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推拿手法,正是这一套手法,才能令药油发挥功效,药到病除。
而奴婢自幼于主事府习武,常年累月的伤痛在身,都是多亏了熟习这一套推拿的手法,才得以安然无恙。不如就由奴婢来为丽贵人上药吧!”
丽贵人一听,不免咬住了唇瓣:“皇上,臣妾疼得厉害,怎么也不敢随意让人碰了伤处。既然是如妃娘娘的家传药油,不如就娘娘来给臣妾瞧瞧吧。”
沛双自然是不肯的,如玥则显得很是大方。“让本宫看看也无妨,只是得劳烦康贵人准备好一条白色的巾帕,令丽贵人咬在口中。”
说这话,如玥便凑上了前去,优雅的侧身坐在了丽贵人身边。动作轻柔的解开了袖口的一颗琵琶扣,露出雪白的玉腕:“只是臣妾许久没有做过这些事儿,怕是不如沛双熟练,若是笨手笨脚的,怕弄痛妹妹再咬了舌头去。还是含一块帕子在口中保险。
也请皇上您,于茶室稍微宽坐。想来絮絮也不想您看见她花容失色的痛苦样子。”
皇帝见如玥事事设想周到,又亲切随和至极,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好,就是苦了絮絮,若非为了朕,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此话怎讲?”如玥有些不解。
常永贵忙到:“启祥宫的奴才不经心,戏台没有布置稳当,险些伤着皇上。丽贵人正是为了救驾这才受了伤。”
如玥微微颔首,心中清明。竟然还是连环的苦肉计,一边是救驾有功,另一边却可以刁难自己。这柳氏当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却着实搅起了如妃的兴致。“皇上,这伤不能再耽搁了,就请绵绵妹妹陪着你去茶室稍微休息片刻吧。臣妾自然会尽心尽力替絮絮妹妹疗伤。”
本是唤做康贵人、丽贵人的,可这会儿如玥也跟着皇上唤起了绵绵、絮絮的,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可皇上听着格外受落。
“那就拜托如妃娘娘了。”康贵人将白巾绢递到妹妹手上,才转身并着皇帝离去,临行前很不放心的与丽贵人对了眼色。
丽贵人心里也是气郁,偏是如妃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给打发走了。这到底是皇上信任如妃一些。白白受了这样的苦楚,还要任由如妃的摆布,柳絮絮心恨难平,顶着一口气,痛楚竟然也没有方才那么揪心了。
“沛双,把药油倒在我手心。”如玥不以为意,好似皇上还在身旁一样,摆足了宽厚的样子。“是小姐。”沛双也不曾犹豫,她知道小姐的每一个吩咐都是必须遵循的。即便心里不情愿看着小姐吃苦,她也会顺从的按吩咐去做。
如玥稍微侧目,对上丽贵人似水的眸子,轻轻一笑:“这药油,要在掌心搓热了,才好揉捏伤处。妹妹可得忍着点疼啊。”
“絮絮自幼学戏,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受过,难道还会怕这点小伤么?”脸上微微泛起得意:“倒是难为如妃娘娘做这样下作的事儿了,娘娘可是金枝玉叶,主事府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何曾遭过这样的罪呢!让絮絮于心何安啊!”
如玥似没有听见一般,双手抬起丽贵人受伤的小足,一上一下用力一扭,便是“咔嚓”一声。
“啊,如妃你……”丽贵人当即痛的泪落如雨。
沛双扑哧一笑:“瞧吧,这巾绢没咬着,差点不就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么。小姐,您真是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