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看着美人花容扭曲,泪落如雨,也是一种极为舒畅的享受。尤其那凄婉晶莹的泪意里,还蕴藏着薄薄浅浅的怨念,看得人软无力,难怪皇上会为被这可人吸引。如玥简直以为自己也要着迷了!
“怕疼,就别用这么恶俗的手段。不珍视自己的容颜、身子,还当人人都能将你捧在手心不成么?”如玥又是手上用力揉搓几下,脸上的神色分毫未变:“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
丽贵人泪眼婆娑,忽然止住哭泣:“如妃以为,絮絮这伤是为你而伤的?”
“怎么会?”如玥凑近了丽贵人,明眸里闪烁着犀利的寒光:“本宫可不会这样理解。方才皇上不是也说了么,丽贵人这上可是救驾的功劳啊。这一份厚意,旁人领不了。”
丽贵人眼眶红意愈浓,生生推开如妃的手:“娘娘日理万机,许久未看过彤史记档了吧?”
如玥不以为意,接过沛双新绞的帕子,擦了擦手,温温的正是舒服。“看不看有什么关系,皇上流连启祥宫亦不用看也能想的到,不是么!”
丽贵人有些不满,冷着脸哼道:“启祥宫又不是絮絮一个人的,如妃娘娘心里不明白么?正是这最好的时候,伤的可有半分好处!是得是失,孰轻孰重,很难权衡么?娘娘您高高在上,自以为看尽了下首之人的心思,其实这些不过都是您的揣测罢了?可有半点记挂着旁人的心?”
沛双如是听着,也不由的拉长了眉眼:“这话是怎么说的,丽贵人伤着自己,倒怨怼起如妃娘娘。娘娘若记挂着你些,这伤便不会有了么?不过是一句胡诌的话,又能有几分入耳的?”
“臣妾无碍了,劳烦如妃娘娘走这一遭了。信或者不信,公道自在人心。倘若娘娘只当今夜乃胡诌之言,絮絮亦然。”丽贵人似动了气,言罢便硬挺着伤痛躺了下去,连身后靠着的话软垫儿也扑去了地上。
严严实实的蒙住了自己的脸,锁在薄锦被里抽泣不止。
“沛双,咱们走吧!”如玥不再理会,只吩咐沛双将药搁了下。
常永贵一直等在门外,瞧着如妃出来,才愧疚道:“耽误娘娘休息了,让奴才送您回宫吧!”
“皇上那里,不用回禀一声么?”沛双有些不甘心,小姐是皇上旨意请来的,折腾了这大半个晚上的,说让走,就让走了?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皇上明儿还要早朝,龙体金贵,这会儿必然得歇下了。”如玥非常大度,也早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既然心里有了准备,自然没必要再伤怀。“咱们回宫吧!”
常永贵感激的不行,连连道谢:“多谢如妃娘娘体谅,奴才这儿给您道谢了。”
沛双的心早就凉透了,这会儿常永贵说再好听的话,怕也是暖不起来。只是她也明白,君心难测,有的没的,也不是常永贵一个太监首领能左右的:“奴婢无心冒犯公公,还望公公不要介怀。在这儿给公公您赔不是了!”
“客气了不是。”常永贵笑着:“双姑娘最是直爽的。”往前两步,扶了如妃上肩舆,又道:“娘娘有所不知,根据宫门的记档,庆郡王府每个月都有物件送进启祥宫来。奴才也曾翻看过,除了吃穿用度,也是果真有药油之类的物件。”
言尽于此,常永贵住了口,如妃是何等的聪明人自会留意。多说反而降低了如妃的身份,毕竟堂堂正正的妃主,没的必要为两个贵人操心。
“多得公公提点。”如玥仰起头,似不经意的开口:“本宫常常在想,若是紫禁城的白日能与仲夏之夜一样静谧、安稳就好了。”
沛双微微摇头,轻叹道:“怕是太难了。夜色之中,或许还看不清人心凉薄。白日里庄严肃穆的宫苑,富丽堂皇的,早就晃得人心没有了方向。除了那明晃晃的影子,怕是看不见别的的。”
常永贵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如玥想起了方才丽贵人的话,不由问道:“常公公,平日里皇上来启祥宫,多半都是丽贵人陪着么?”
“是呢。”常永贵似闲话家常,也没多在意:“丽贵人性子活泼些,讨得皇上喜欢。康贵人的性子沉稳些,娴静大方,难免……”
没说下去,是因为好说不好听。不那么会献媚的小主,自然就不得皇上的欢心了。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可说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旁人嫉妒,只会说启祥宫里的那两位狐媚子。却不会说妹妹是狐媚子,而姐姐却不是。如玥心里这样想,嘴角不觉弯卷起来:“这么看来,这丽贵人当真伤的不是时候了。许说有些日子,不能为皇上粉墨登场了。”
沛双心里也有疑问:“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敢问公公,戏台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何以皇上险些受伤呢?”
“奴才们的疏失自然是有的。”如玥觉得常永贵也必然是有所怀疑的,遂应了沛双的话。“其实不管问题是出在了哪里,只要皇上安然无恙也就是了。”
三个人终于都沉默了,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吧!
如玥回想起这一晚上的说话,只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回宫更换了衣裳,有重新梳妆,就等着旁人来永寿宫请安。皇后好几日闭门不出了,这宫里也唯有永寿宫最爱招宫嫔们凑过来。
“小姐,您信丽贵人的话么?”沛双端着各色的配饰,由着小姐挑选。芩儿则麻利的为如妃绾着发髻。
如玥睨了那喜鹊登梅的金簪一眼,目光落在旁边一支玉兰花开的金镶玉簪上:“就这一支好了。”
“是。”芩儿取来,在如妃鬓边一比:“娘娘慧眼,这一支是新呈上来的,别致的恰到好处。”“就这一支吧。”如玥也满意,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笑道:“自古以来,后宫里姐妹一并服侍皇上的,绝没有始终如一的。只不过丽贵人与康贵人并非那么蠢盾之辈,本宫倒是不信裂痕这么显而易见。
要么呢,就是她二人联手,迷惑于我的诡计。要么呢,就是这柳絮絮太有心计了,一早就勾起咱们对付柳绵绵的狠心。可是沛双啊,本宫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为何?”沛双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芩儿却道:“本来就是贵人的事儿,咱们娘娘实在没有必要提前担忧。只管看着她们一步一步的使劲往上攀,足够高度的时候,再踢上一脚也就是了。”
“娘娘,淳嫔来了。”袭儿缓行慢步的走进来,轻声道:“并着初贵人一起,在侧殿候着呢。”
“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沛双有些郁郁寡欢:“后宫里的女子可真多啊,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风吹云动,总有咱们看不见的时候。”
“倒也是呢!”袭儿愁容满面,忧心难安:“娘娘,请恕奴婢直言,柳氏两位贵人虽然炙手可热,可眼下却是长春宫最不让人省心。”
如玥微微点头,赞同袭儿的话:“我心里有数,姑姑不必太过忧虑。怎么看着你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呢?可是昨晚睡得不好,不若再去歇会儿吧。”
这么一说,芩儿与沛双也不免多看了袭儿两眼。沛双也瞧着不那么对劲儿:“姑姑是不是哪里不痛快,要不然奴婢唤人请御医来给您瞧瞧?”
“多谢娘娘记挂。”袭儿婉拒:“奴婢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头重脚轻的。若是娘娘这儿不缺人手,奴婢便再去睡会儿好了。”
“去吧。”如玥笑道:“若是累坏了姑姑,可是我的罪过了。”
袭儿退去,沛双与芩儿便陪着如玥往侧殿去。还未走两步,突然听见乐喜儿的惊呼声:“快来人啊,袭儿姑姑猝倒了。”
沛双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猝倒?”
“快过去看看。”如玥心里也着急,顾不得旁的事儿,连同两人一并往乐喜儿处去。“这是怎么回事儿?”
待到如玥看清楚袭儿的脸,才发觉她的口边竟是白沫,嘴唇乌黑的吓人:“快去传御医。”
沛双紧忙走了两步,赶紧伸手去扶:“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手探到袭儿鼻前的时候,沛双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惊叫一声缩了回来。“小姐,袭儿姑姑她……没有气息了!”
“你说什么?”如玥不敢相信,兀自走上前俯下身子探了探。“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娘娘,您看袭儿姑姑的手。”芩儿猛然发觉,袭儿的手指甲竟然是乌黑色的。这现象绝非生病所致,显然是中了毒。
如玥握住袭儿的手,仔细一看:“是中毒,竟然是中毒。好大的胆子,谁敢在本宫的永寿宫里下毒杀人。简直岂有此理!来人,马上锁闭永寿宫所有的宫门,一律只许进不许出,本宫绝容不下此等狼心狗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