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家世,臣妾的阿玛乃当朝一品,多年来为国效力,无半点纰漏之处,臣妾心中以阿玛为傲。就连臣妾才十五的小弟,也考取了进士功名,实乃臣妾之幸。身份在这里摆着,到底也不比旁人逊色。”玉嫔轻轻依偎在皇帝怀中:“臣妾做了好些年的贵人,后得如妃提携成了嫔位,倒也罢了。若是再争宠,也唯有妃位才能堂堂正正光耀门楣。却是怕皇上您舍不得!”
话倒是犀利直白,皇帝并没有动怒。只是眼眸里的光彩不那么明朗,让人看不清楚心意。
玉嫔双手呈上了於梅汤:“皇上,刚冰镇过的,却不算特别凉。解解暑热也好。”
“仅仅是一个妃位就能满足了你去?”皇帝接过玉碗,轻轻喝了两口,似不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玉嫔默不做声,一双乌黑的眸子,灵动的闪着光芒。身前的大瓮里,是一整块大冰,午时将至,气温骤升,时常能听见冰噼啪作响的动静。
这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这响动越是清晰,也震动了自己的眉心。玉嫔抿着娇美的润唇,淡然微笑:“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便是如妃。臣妾不预备与妹妹争,私心里也是极怕自己输得难堪。现下皇上既然问起,臣妾也实在不必隐瞒,妃位不过是其次。掌宫之权,也必不可少。”
“哦?”皇帝神色不愉,轻轻一松手,玉碗便从掌中滑落,跌碎在地。
罗兰听见动静忙领着两个小宫婢进来收拾。
“不忙清理,罗兰,你再去取一碗乌梅汤来。”玉嫔从皇帝并未揽着的怀里站起来,轻巧的蹲弯下去,一片一片的拾起玉碗的碎片,拖在掌心。
皇帝不声不响,看着她一片片捡起来,动作轻柔优雅表情也是淡泊平和,神色才稍霁。“你是想告诉朕,眼前的残局,唯有你这个一直以来都置身事外的人,才能收拾干净?”
玉嫔几乎将所有的碎片都捡了个干净,转身搁在了方才的托盘中,又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将皇上龙靴上的汤渍稍微吸干。由始至终,她只顾着做自己当做的事儿,并未在意皇上的疑问。
“所幸是臣妾这里,还备着几双皇上的龙靴,打湿了也不要紧。请皇上等等,臣妾就来。”玉嫔自顾自的说完话,也不理会皇上。
皇帝看着眼前的怜影晃动了几下,便闪身绕过了云锦罗帐。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双干净的白袜,及一双明黄色的云祥福瑞龙靴。
“朕极少来你这里,怎么会备了这些?”皇帝方才藏匿在心中的阴霾,这会儿扫净了些许:“倒是你有心了。”
“不做,不代表不会做。皇上的身边从不乏玲珑剔透的女子,臣妾又何必赶着凑着呢。现在不是很好么?上天垂宠,早晚能让皇上看见玉淑的真心。”玉嫔正要蹲下身子,替皇上更换鞋袜,却备皇帝攥住了腕子,劳劳实实的扯进了怀中。
“朕竟然浑然不觉,你竟是这样有心的。”皇帝温热的气息,绵润的喷在玉嫔耳侧,越来越近。
这样是不是表明她真的成功了,成功的吸引住皇上的注意力。
还是说,乌梅汤里药力终于发挥了作用,皇帝热血膨胀,怕是禁不住这药劲儿的凶猛吧!
落到要用下药这一招来抓住男人的心,郭络罗玉淑自然是看不起自己的。可这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即便是没有,又能有什么损失?
总归是最后一博了。
眼下皇后弱势,皇上又怕如玥独大,连庄妃也褫夺封号成了嫔位。掌宫之权,总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皇帝要人与如妃抗衡,就必然得册封新妃。凭自己与如玥一贯的交情,实在不是皇上心目中合适的人选。唯有拉拢住媚贵人,令皇上以为自己是专打圆场的人,又表明潜藏在心底的爱慕心迹,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皇上。”玉嫔有些难为情,情感上很想挣脱这个男人的怀抱,可理智上又不得不欲拒还迎。“这儿不合适,大白天的……”
皇帝只觉得气血翻滚的厉害,竟不想自己对玉嫔这样的动心。“是在你宫里,又再无旁人,有什么不妥的的。别动!你越是这样挣扎,朕越是想……一亲芳泽。”
玉嫔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个中滋味一时间也无法形容。总归事情是朝着自己渴望的方向发展,而她也并非第一次与皇上亲近。
索性大着胆子,将皇上紧紧圈住,顺从他的动作,没有半点抗拒。痛楚,灼热,究竟是肌肤之感,还是她的心,根本没有区别,也无需分辨。“皇上,您真的会疼爱玉淑么?”
“自然是会,难道朕在你眼里这般无情无信么?”皇帝的进攻没有停,头脑也上算清醒。
果然石御医给的药很好用,除了催动血气,并未影响半分心智。
玉嫔忽然用双手抵住皇上的腹部:“若是皇上当真疼惜臣妾,请您允诺臣妾所求。”
从未有人,敢在这样的时候与自己谈条件。皇帝有些发懵,想动却被玉嫔一双玉臂用力的顶着。“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能成为妃主,并不只是臣妾的荣耀而已。能久久陪伴在皇上身侧,才是玉淑真正的心愿。从未求过皇上成全臣妾,今日,只盼皇上能应承了。”玉嫔的手,如此有力,皇帝几番想要推开,却没有得逞。
好一会儿的僵持,皇帝额上的汗珠越发多了起来。“从没有妃嫔敢如此妄为,就不怕朕治罪于你么?”
玉嫔咬着唇瓣,吃力的摇了摇头:“若是不能陪伴皇上千秋万世,臣妾宁愿微末,也不愿皇上口口声声说着疼惜,却来伤人心。”
“依你就是。”皇帝软了口吻:“但愿你这块儿美玉,能被朕于怀中焐热。”
玉嫔感觉到皇帝脸颊的胡渣子,稀稀拉拉的扎得脸又疼又痒,少不得将头埋进了皇上怀里。“如此这般最好,臣妾也总算得偿心愿。”
过了许久,皇帝总算疲倦的睡沉了。玉嫔披上薄衣长衫,轻轻下地。与皇上鱼水,是在外间的榻上,青天白日的,玉嫔当真不惯。
罗兰贴心的备好了热水,见玉嫔出来,不免垂下眼睑,红着脸道:“娘娘可以沐浴了。只是这会儿午时已过,不知当不当传膳。”
“常永贵呢?”玉嫔没看见人,少不得问了一句。“本宫沐浴更衣过后,自会亲自传膳择选佳肴,敬奉皇上。这会儿,你且让他侯在这儿,若是皇上醒了,总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着。”
“知道了娘娘,常公公回了养心殿有事儿要办,也快回来了。”罗兰说的是常永贵交待的原话。
玉嫔听着,心知必然不是那么简答的事儿,猜到了分晓。“行了,等会儿常永贵回来了,你便来替我梳妆吧。”
罗兰福了身,道了声是。脸上的红热,依然未有半分消减。十足的清纯少女。
玉嫔见了她此时的模样,不免想起了昔日的自己。那时候与俊甫不经意的肌肤相触,心都会悸动好些时候。真真儿的欣喜,却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娇羞。只是这种感觉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即便贴在皇上怀里,也再寻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粉倒在掌心,玉嫔浸于水中,毫不犹豫的吞食干净。
为妃为嫔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可自己能选的,还有很多很多。
转回内室的时候,皇帝已经醒了。常永贵正伺候着更衣,就见玉嫔轻盈盈的走进来。
“让我来吧。”玉嫔兀自走上前去,仔细的为皇帝扣上了一颗又一颗的盘龙扣。
皇帝微微垂首,正瞧见玉嫔脖颈间一片莹莹发亮的雪白,不由心动。回想起方才的翻云覆雨,好像做梦一样。可梦里与佳人说的话,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忘记。“常永贵,传朕的旨意,令内务府择吉日,行册封礼。晋玉嫔为玉妃,协助皇后掌六宫事宜。”
玉嫔替皇上整理好腰间的香囊流苏,这才顺势福了身:“臣妾谢皇上恩典。”
“朕应承你的,必然会做到。只是有一样,不许你再任性了。”皇帝严肃了几分,正经的与玉嫔对视:“往后要说这些,自然是在书房,却不是在闺房,你可明白。”
这样轻浮的话,偏是要说的义正言辞。玉嫔的脸唰的一下,绯红起来,滚烫的极为迅速。“皇上……”
常永贵适时的躬着身子退了下去,犹如不闻。
“朕喜欢看你这样子,纯美,真挚。淑和柔顺的样子。”皇帝轻轻将玉淑拥进怀里,亲昵的落吻在她的额上。“但是你要记住,朕喜欢的正是你这份知书识礼的性子,希望你不会因为旁的什么而改变了这一份在朕眼中难得的美好。你可明白?”
冷冷一笑,玉嫔不由得附耳:“左右不过是个妃位,皇上若是真的这般舍不得,尽可以收回成命。反正这会儿常永贵还没带着圣旨晓谕六宫呢。”
“你呀!”皇帝顺手轻轻刮了玉嫔的鼻尖,这个动作不禁令他想起从前的如玥。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皇帝敛了神色道:“朕饿了,陪朕用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