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万物干燥,长春宫的火势眼看就蹿了起来。佳贵人急急的从床榻上奔下来,去看晕了的寒梅:“你醒醒,快醒醒啊。”唤了好几声,寒梅也不见醒转。佳贵人顾不了那么多,用力的将人往外拖。
火光耀红了整件厢房,烟子又重又呛,佳贵人连连喘咳不止,却抵死也不肯松开拖着寒梅的手。她不想看着好端端的女子无辜就这样丧命在自己眼前,离门口越来越近了,佳贵人咬着牙,用尽力全身的力气。凶险异常的避开了燃着的倒塌物,不离不弃的拖着寒梅一起逃。
“来人呐,走水了,快来救火啊。”佳贵人眼见着猛火犹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的肆意腾蹿,心想也差不多就是黑衣人说准的时机了,终于开口嚷了起来。她这一嚷,很快惊动了宸常在那边的宫人。
“小主,小主,您快醒醒,不好了,佳贵人的厢房起走水了。”侍婢寒雪惊慌失措的乱叫,宸常在忽然被惊醒,真就像是怀里揣了个兔子似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快去叫人来救火。”这边说着话,那便紧着穿上衣服,宸常在疯魔似的逃出了厢房。
果然就看见佳贵人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虽然隔着不算太近,依然能感觉到熊熊燃烧的火焰熔化一切的温度。“真是没积德,险些害得我也跟着配上性命。”宸常在愤恨的咒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火啊,快知会定嫔娘娘,也让她遣人过来。快去,快去啊。”
定嫔那儿得了信儿,也是忙三火四的爬起来,匆匆就赶了过来。整个长春宫的宫人们,连同外间把手的侍卫都冲进了佳贵人处,奋勇抗火。
佳贵人与寒梅也总算是得救了,可寒梅仍然没有苏醒。佳贵人蜷缩在一处,用力的掐按着她的人中穴,口里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寒梅终究是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这该如何是好啊?“来人,去传御医,寒梅许是给烟子呛着了。”
“御医?”宸常在冷哼一声,一股气顶在胸口,生生的疼得她险些落泪:“是该找个御医来瞧瞧,这三更半夜的,你是要杀人不成么?忽然就放火烧了一整间厢房!好么,你要死谁也没拦着你,怎么就好端端的要搭上我与定嫔的性命,真是没安好心。”
定嫔深为不悦,少不得喝止宸常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火还未扑灭呢,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长春宫走水,这么大的事儿必然惊动了皇上与如妃,一会儿若是人来了,见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岂非要责备我治下无能,连自己宫里的人也管不住。”
宸常在心里别扭,少不得顶嘴:“定嫔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啊,皇上来了,也该瞧瞧是谁这么作孽,放了这一把火险些要了咱们的性命。哪里会顾得上你管治的好还是不好。说白了,只要这火不是您放的,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你……”定嫔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索性偏过头去不预备再和她斗下去。
佳贵人这会儿焦心,却也看得明白,定嫔不是没有凌厉劲儿,却实在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打算。这么想来,她不禁又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来的刺客不是要她性命的,而是非要她做这一副凄惨的样子给人看。无论是要给谁看,体会最深的怕也只有自己宫里的人。
如若不然,尽管真的就杀了她好了,也不会连累长春宫里的其余人。何必放火,该惊动的不该惊动的,一并都给惊来了。倘若自己果真猜中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定嫔而并非宸常在。
思路越理越清楚,佳贵人打定主意忽然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定嫔以为她是惊了心,少不得安抚几句:“天干物燥,走水也是难免的事儿,索性人没有受伤就好。等会儿皇上来了,你只需如实禀告就好。”
佳贵人忽然仰起脸来,仓惶而畏惧致使她的容颜有些扭曲,样子着实令人可怖。“定嫔娘娘,您要给臣妾做主啊,分明是有人存心要臣妾的性命。那会儿,臣妾睡得正香,是给浓烟呛醒的。迷糊间隐约看见有人打晕了寒梅,那人伸手灵敏一身黑衣,若非臣妾大声呼救,致使他心存畏惧而逃走,恐怕臣妾的性命早已不保了。
臣妾一定要禀明如妃娘娘,求娘娘寻出那刺客来,给臣妾做主。”
“有刺客?”宸常在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心咕咚咕咚的跳个不停,若非自己幸运,恐怕早就遭人毒手了。这么想着她的脸色青的发绿,双膝也是瘫软的不行:“好哇,你个佳贵人,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呀,险些要我给你陪葬。定嫔娘娘,这长春宫越发的不太平,臣妾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这害人精住下了,今晚必要当着如妃娘娘的面,令她迁宫不可。”
定嫔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心想着方才佳贵人的话,若是果真有人暗杀她灭口,会是如妃手底下的沛双么?
心中狐疑,她不免随口问道:“寒霜,皇上今晚宿在了哪里?”
“奴婢听说,是如妃娘娘的永寿宫。”寒霜以为定嫔怕惊动皇上,紧着就答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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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定嫔心道,如妃总不会在自己有恩宠的时候,做这样冒险的事儿吧。何况皇上很难得才去一次永寿宫,再不是从前那般的恩宠百倍了。就不怕给皇上发现她暗中有动作么。可今天沛双分明当着自己,问过是否有去后园子的事儿。已经是疑心了佳贵人了,难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数,还是沛双她自作主张,瞒着如妃就动手了?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都与永寿宫脱不了干系,佳贵人被盯上了,只消随便找个什么由头,除去了她,再让徐淼做些事儿,把那腌臜的罪名往她身上一推,自己也便干干净净了。
心里这般作想,定嫔不免轻松了许多,宽言道:“佳贵人,你就别怕了。皇上不惊动也得惊动,长春宫走水必然不是小事儿,若是再牵扯个什么刺客出来,咱们又没抓住人,不是凭白的给皇上和如妃添堵么。你听我的,就说无故走水也就是了。”
“这怎么行?”佳贵人还未开口,倒是宸常在不答应了。“定嫔娘娘,这么严肃的事儿若是欲盖弥彰过去,往后再有人来暗杀行刺什么的,一个不留神走错了寝室,性命不保的可就是你和我了。咱们还是禀明皇上,说清楚为好。”
“说清楚?哼!”定嫔冷冷的剜了宸常在一眼:“你有什么证据拿给皇上看,若是连证据都没有,就要轻易让皇上信了,才是引火烧身。你想啊,那刺客若是还潜伏在宫中,你这般多口多舌的,先就要了你的命去不是更安心么。”
宸常在或许没有想到这一层,加之定嫔的面色严肃阴森,惊得她心又乱跳,浑身乏力。“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臣妾明白了,就按定嫔娘娘的意思来办。”佳贵人却是温顺的垂下头去,像是给自己寻到了个附身符似的,稍微安了心。随即却又满面的疑惑之色:“可是娘娘,您说那个刺客真的会去而复返么?臣妾当真是糊涂的厉害,臣妾从未得罪过谁啊,有惯来没有什么恩宠,根本不至于令人眼红。为何他要暗杀臣妾啊……”
看着佳贵人凄楚可怜,忧心忡忡的模样,定嫔的心却越发的阴狠起来:若是你死,我便能解脱,为何不推你去死呢?旁人肯定也这般想,若是怀疑你而没有证据,不如索性送你去死,总好过他日你飞上枝头了,再去动手。省了多少力气啊!
话到了嘴边,自然又是另一种说法,定嫔微微一叹,俯下身子抹去佳贵人脸上的黑灰:“后宫里的事儿,可做不可解,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当姐姐的知道,要你守口如瓶无疑是委屈了你。可保住咱们长春宫,不是为了皇上,而是咱们自己啊。”
佳贵人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定嫔很是敬重,不动声色道:“姐姐说的对,臣妾都明白了。既然是为了咱们自己,就不该有委屈。”
“好妹妹,起来。”定嫔安心的扶起了佳贵人,却冷眉竖目对宸常在道:“若是你不想继续留在长春宫,本宫自会请旨如妃娘娘,恩准你迁往永和宫或者旁的宫去住。当然,本宫也不得不提醒你,庄妃娘娘手底下还有初贵人在呢。你自信能得到庄妃的信任么?”
宸常在没料到定嫔竟然会说这样的威胁之言,微微气恼,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附和:“臣妾遵命就是。”想了想,她还是气不过,少不得又顶嘴道:“连险些被刺死,烧成炭灰的都能忍下来,我一个是非之外的人,有什么不能搁下的。定嫔莫要太小看了臣妾。”
定嫔又是一叹,恢复了以往的与世无争:“我如何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如何看你。有这个斗嘴的功夫,你还是静下心来准备迎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