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很快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姑娘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吗?”
“想去牢房一探。”
“牢房?”
宋武不解:这几年,他们的牢房,应该没有抓什么人进去吧?
金儿点头:“嗯。”
想了想,宋武还是决定陪客人去看看:“好,那姑娘,就跟我来吧。”
一路上,主室外的将士们见到了自家将军出来后,纷纷问好。同时对他身后的白衣女子更加好奇了。碍于军纪不好大声喧哗,一个个地只能挤眉弄眼,双唇张合却不发声,用各自的方式传递着信息。
——欸,将军后面的那个女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能从将军这里活着出来的,嗯~(你品,你细细品)
——什么来头这么大?感觉将军将她当客人对待的。
——你说,会不会是……
他刚想说什么,侧头的一瞬间,对上了金儿一双平静的双眸。
霎时,小将士一僵——谈论某人被正主抓包,再对上金儿看他的目光,让他将之后想要说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他瞬间吓得闭了嘴,低头不敢再看金儿,也不敢再言语。
宋武还有些诧异她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姑娘,怎么了?”
金儿收回目光:“无事。”
宋武似有感应,将视线落在了他的一群兵崽子身上,一个个地低头作鹌鹑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宋武:……
行吧,他大概……知道了。
两人一路无言,很快来到牢房之地。
牢房建在山洞内,山洞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在最北侧那座粗糙的山壁中挖出一个洞来专门用作关押犯人或者“不小心”掉落进此山崖的人。
宋武很少来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不是特别熟悉,只能靠着侍卫引路。侍卫举着火把,摸索着洞内的墙壁在前面领路,夜晚的山洞触摸起来是冰凉的,地上又全部都是石子路,不好走。
金儿当然知道此路不好走,但她走的最稳。拜她这双眼睛所赐,黑即为白,周围的环境与白日无异,脚下的石子看得清清楚楚,走起路来,不会像前面的侍卫和后面的宋武一样磕磕绊绊。
“姑娘,再有一段路,前面就是了。”
终于不再是石子路了,出了那条小路,视野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山洞处被开凿的很好,牢房将近三百个,处于这空旷之处的正中央位置。只是牢中的气味不怎么好闻,宋武差点没被呛到。
扫了一眼这些房间,凭着感应,金儿来到了某间房门外。
领路的侍卫皱了皱眉头,瞬间一张脸哭丧着:“姑娘,这……这牢房,是空的呀!”
金儿掀起衣袖从右至左划过一道,牢房内,一道身影忽隐忽现。
侍卫大哥:(○o○)!!!“鬼呀——”
霎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武在金儿身后,亦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有些发颤:“姑娘……”
金儿抬了一下左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没一会儿,那忽隐忽现的身形凝聚成了魂魄实体。
细看过去,是一位中年将军的模样。眉眼分明而布满皱纹,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身披战甲。而他如今的样子还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毒箭穿过身躯刺入心脏,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同武器呈现出的伤口。也难怪侍卫会被吓到。如此模样,当真是一副鬼样子。
戚将军有了魂魄实体,瞬间觉得这是他死后近四十年里最轻松的一日。虽然顶着这幅鬼样子,但不妨碍他能重现人间,去弥补他死之前的遗憾。
对于金儿,他是感谢的:“多谢姑娘,近四十年,我戚莫终于能重现于人前。”
宋武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戚……莫?”
这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位,想必是宋大公子吧?”
“将军认识我?”
“哈,我与你祖父交识,你祖父小的时候,还被我抱过呢。”
与祖父交识?那这位将军,岂不是前朝大将?前朝,戚将军。——对了,他想起来了!大伯曾经和他说过这位将军。据说是战死边疆,尸骨无存,只是,怎么会在这里?
宋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提起往事,戚莫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来惭愧,这本是边关军事,不便向外人透露。但这位姑娘既救我于此,我还是想将这些话告诉你们。”
“将军但说无妨。”
宋武没有阻止。不知为何,他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没有任何防备。或许是因为信任,又或许,是因为她能尝出“君尚”的味道吧。
“如此,那我便从我身亡那一年开始说起吧。那个时候,朝廷政治腐败,大权旁落,即便有世家撑扶着,也解决不了当时的内忧外患。那一年——”
那一年,北国涛域来犯。他出战沙场,却不想被朝廷之人给害了个彻底。直至死亡的前一刻,回想起他的这一生,朝廷的后半段,才看清楚那人的心计。他将朝廷把握,将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凭一己之力搅动后安内乱,又叛国勾敌,设计于他和剩下的几位将军,好方便涛域行事。如此狼子野心,后安之朝没有一个人看出。
只能说,朝中的这位“老师”,隐藏的,是最成功的。只可惜,他知晓此事时为时已晚,临死前又念及这那最后一分情谊,未能说出口。
公元一二九八年(1298年),后安年纪元317年,北国涛域来犯,他领命出征,身旁有一位先生随行。
营帐内,他指着地图的某一处问一旁的先生:“先生,您看,此局,如何破?”
被叫做先生的人就在他的右后方侧着。中灰色的麻布长衣,近四十岁的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宠辱不惊的外表下深藏着的是隐忍与冷静。
他行了一礼,缓缓开口:“将军,老夫觉得,涛域此举,有些声东击西的意味在里面。”
“此话怎讲?”
“将军对如今的形式如何看?”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戚莫不得不再三考虑才给出答案:“此关香城属三级防范要地,可如今在城门外叫嚣的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将士,来了也是送死,就是不知,涛域此举有何意。”
“我方边境辽阔,将军觉得,这个位置如何?”
媱律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评价,反倒是礼于身前的手伸出,点在了地图的某一处位置上。他作为随行的军师,出谋划策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却是引导他们自己分析局势。
“祁阳关?”
“没错,将军可有看法?”
“祁阳关非边塞要地,但它的地理方位很特殊。离它不远处的西北至北地带,一共有七个重要关口,这七个关口据祁阳关的距离差不多均相等,但这七个关口,只有一名大将镇守在西北处!”
后安朝廷末落,人才凋零,拥有几名大将已是不易,但再怎么样,西北至北地带,也不可能派七名大将镇守!
“还有呢?”
“此关靠近我朝内部,如果七军齐下,一旦此关被攻下,我朝危矣!”
该死的!这么重要的关口,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发现?要不是先生点出,只怕是要等到七军临下,他们才会发现这里的疏漏!
“先生,您觉得派谁去较为合适?”
媱律摇了摇头:“我朝内部动荡,整个朝中的将才只有七位,宋家驻守在京城,五位将军分别驻守在东、南、西、西北、东北边境,只有将军您,在七军未来临之前,赶往此地。”
“可这关香城……”
“将军,涛域的主兵力不在于此,西北处,闫将军那里的战况,您昨日就已收到.可想而知,涛域便是冲着祁阳关去的。留一小部分兵力在此,将军要相信自己的手下能够守好此城。再不济,还有老夫在此。人在城在,城亡——人亡!可若祁阳关失守,中原危矣!”
听到这里,戚莫不再犹豫,对着先生行了一礼:“学生明白,多谢老师教诲,有老师的承诺,学生也就放心了。老师保重!”
“去吧。”媱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此一别,你我师生缘分,就此了断。帮你守好关香城,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布局这么多年,就从今日,开始收网吧。后安大朝,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