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殡那日,光纸马假人等纸活,就在路的两旁,足足摆出一里地。
自打老爷子出事的第二天,千佛洞的僧人,就轮班诵经念佛超度亡灵。出殡这天,又从广泉子请来了一班道士,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办了场葬礼。还请来了后堡子的戏班子,午饭后在大院临时搭起的戏台上,演了几出折子戏。村民乡邻们,像是过节似的热闹了一番。
孙明志,忙过了场面上的应酬,匆匆绕过看戏的人群,来到心不在焉的,坐在前排看戏的祥子跟前。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温笑地说:“应酬太多,多有怠慢。”
祥子忙站起身说:“今天真是辛苦你咧。”
孙明志凄然一笑,说:“请到屋里说话。”
祥子随孙明志,到了正屋客厅坐下。
孙明志忙招呼人沏茶,并亲自端上,说:“我听说过您的大名,在抗拒马仲英的事情上,乡里人都把您说神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祥子淡然一笑,说:“其实也没啥,只是让他们给说邪乎咧。”
孙明志欣慰一笑,说:“这次知道是您亲自挂帅出征,我们都充满了信心。有啥需要,尽管开口,我当全力以赴。”
祥子谦笑了一下,说:“听刘县长说,贵府已经对剿匪的事,做了不少捐赠。对于老爷子的不幸,我深表悲痛。我定竭尽全力,追剿哈匪,为老爷子雪恨,保地方以安宁。”
孙明志略显激动地说:“我相信您,定能马到功成。另外,我从家丁中,选了五个身手好,会打枪的青年交给您。一来,给您添个人数,二来,让他们跟着您,历练历练。等忙过这两天,我再筹备些马匹给您。”
虽说是初次见面,祥子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孙明志也说是相见恨晚。
二人话锋投机,孙明志是博古通今,明大体识时务。祥子是机智稳重,坦诚开朗。
二人虽说是以茶代酒,但却畅怀尽兴。不觉间,已是日落黄昏近,鸡眠牛回棚了。
保安团人马的筹集,还算顺利。地方上,应征报名的有三十几人,经过层层筛选,连后勤人员,共留了十五人。
从警局选调了十人,赵啸天连同铁蛋共拉来十二人。这样,预计三十人的保安团,人手已齐。并且,全部配了马匹。
在人员编排,和武器配备上,祥子任团长,淑珍任参谋长,统领全团。
由警局中,曾在尤团长手下当过排长的赵有田,任一队队长,统领警局人马,配轻机枪一挺。
由赵啸天,任二队队长,统领榆树窝子原班人马。
由大个子,任三队队长,和小古城一起,统领新征人员,配发轻机枪一挺。
在集训期间,由淑珍任骑术总教头。大个子和小古城,为射击总教头。赵有田为列队军容总教头。
人员分配停当,便将三十几号人马,拉到千佛洞后沟,开始集训。计划在二十天内完成训练科目。
安顿好了人马,祥子又派出刘家兄弟,带两个警员,装扮成普通百姓,在哈匪经常出没的城北一带,踏摸哈匪的行踪。
初秋的太阳,像个火球似的,直对着人烤。
祥子在各队转了转,见大伙训练得都很认真,只是天气太热,人人脸上都挂满了汗珠子。见淑珍虽说顶着面纱,但也掩饰不住,下额挂着晶莹如珠的汗水。
祥子心疼的招呼淑珍,来到一棵大树下,取出水袋递给她,说:“天气太热,要不,咱早晚抓紧点,太阳热咧就休息,别弄得中暑咧。”
淑珍取下面纱塞进衣兜,抿了口水,说:“我让伙房熬咧绿豆汤,下午让每人都喝点。”
顿了一下,淑珍冲祥子略带羞涩的笑了笑,说:“那个小屋子,现在成伙房咧。”
祥子下意识的瞅了眼,远远隐在杂草里的小屋。心里不由腾起一股,酸甜混杂的味道。
他怅然若失的轻叹一声,笑着说:“想起它,就让我心里甜蜜的发酸。”
淑珍嘴角,掠过一丝凄婉的微笑,自语般的低声嘟囔道:“我想起它,可都是甜味道。”
祥子深情的瞅了她一眼,沉思般的嘟囔道:“是啊,它留给我们不少甜美而又难忘的回忆。”
说着,又多情的瞅了眼淑珍,神情有些感慨地说:“多想回到那段日子。”
淑珍听了,“噗嗤”一笑,媚眼瞅了瞅面部有些痴呆的祥子,轻声说:“还没睡够破草棚么?”
祥子冲她诡秘的一笑,低声说:“不是已经上炕咧么?”
淑珍害羞的扭过头去,静默了一会,小声说:“今晚,一起回家看看小海撤吧?”
祥子心头隐隐一热,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正好有事情要和刘县长商量,顺便给丫头买些吃的。”
淑珍冲他甜美一笑,说:“你就爱惯娃。”
祥子窃喜一笑,小声说了句:“我是她亲大么”便笑呵呵的,冲着远处的马走去。
祥子和刘县长谈定了事,上街给小海撤买了糖果点心。
又买了两个煮熟的羊头,八个胡辣羊蹄和一摞馕,便纵马回到了千佛洞。
这些日子,祥子和赵啸天铁蛋兄弟三人,就住在他刚来寺院时住的那院屋子里。
当祥子说去柳树河子要迟些回来,赵啸天故意撇着嘴嘟囔道:“哎呀,自古男人,都是重色轻友啊”
祥子,佯装不悦的从身后摸出个油纸包,杵到赵啸天怀里,冷声冷气地说:“我就不信,热羊头堵不住你的嘴”
赵啸天一听热羊头,顿时满脸欢喜的抱在怀里,就要剥油纸。
铁蛋悄无声息的凑过来,冷不丁抢走了羊头。
于是,二人便你争我抢的嬉闹了起来,祥子会心的笑了笑,悄然出了门。
进了马占全院子,祥子就从马上取下羊头,羊蹄递给了淑珍。他知道,回回人讲究多。虽说是从回回那里买的东西,但要是由他拿进门,马占全便会有想法,甚至不吃。
见淑珍和祥子,一前一后进了门,马占全两口子,忙磨下炕,招呼祥子上炕喝茶。
听见说话声,小海撤,一溜烟的从里屋窜了出来。一头扎在淑珍怀里,稚声稚气的叫了声“阿妈。”
淑珍疼爱的抱起小海撤,面朝祥子轻声说:“你看谁来咧?”
小海撤,眨巴了一下毛茸茸的大眼睛,小声说:“是大老子”
祥子欢喜的伸手接过小家伙,拨开桌上的油纸包,说:“看大老子给你买的。”
小海撤,见是糖果和点心,黑葡萄般的眼睛,水灵灵的瞅了瞅淑珍,便不顾一切的往嘴里塞了起来。
淑珍疼爱的白了她一眼,笑着说:“馋似猫。”
大人们说笑了一阵,马占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祥子说:“还莫吃哩吧?”
说着,又冲窝在炕角的包素珍嚷嚷道:“来快弄些吃的。”
没等包素珍挪窝,淑珍马上接口说:“我买咧羊头羊蹄和馕饼子,辣皮子爆炒羊头肉,再打个鸡蛋汤,凑和着吃吧。大妈您就不用下炕咧,我一人就行”
说着,便拎着东西进了伙房。
包素珍还是闲不住,淑珍才出门,便摸索着下了炕,罗圈个腿,一步一摇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