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偏西,赵有田远远望见,七八个背枪的哈族,赶着几十只羊,慢慢悠悠的朝北走。
他顿时眼前浮现出,刚才那阵让人揪心悲痛的场景。一时怒从胆边生,竟顾不得祥子的再三叮嘱,带着队伍,朝着哈匪直奔而去。奔腾的马蹄声,很快便惊动了远处的哈匪。他们惊慌失措的,朝着蹚土飞扬的马队瞅了一会。便撇下羊群,朝北飞奔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杂草丛生的戈壁里。
空旷的原野,只留下几缕淡淡的飞尘。
赵有田,轻蔑地朝哈匪逃走的方向瞅了一眼,便面显得意地,一面招呼人把羊群往回赶,一面派人给祥子报喜。
正当赵有田沾沾自喜的,想着自己轻易就立了头功时。
突然,背后“啪”的响了一枪,枪声似乎离得很远,但随着枪声,离他不远的一个队员,却应声栽下了马。
他猛然回头朝北警惕的张望,还没等他看出个名堂,远处的枪声又响了,跟着,一名队员又栽倒在马下。
赵有田一时惶恐了起来,忙招呼队员后撤。
跑出几百米,立马回头看,羊群已被赶走。而五个哈匪,正立马横枪,虎视眈眈的瞅着自己。
赵有田刚刚吃了亏,知道哈匪枪法厉害,能在三百米外命中目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立马等待祥子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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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哈匪,见赵有田没动静,便调转马头,追赶着羊群渐渐远去。
赵有田见哈匪走远,立刻带人救回了倒下的两名队员。
一名胸部中枪,尚有一口气在。另一名,肩部受伤血流不止。
正当赵有田,焦急得不知所措时,祥子带着二队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二话没说,先让人把伤员抬到旁边的大树下,手脚麻利的取出急救包,给伤员处理伤口。
二人都是贯穿伤,肩部的伤没伤着骨头,止住了血就无大碍。
而胸部中枪的位置,已经打穿了肺部,伤口表面看似出血不多,但祥子心里清楚,大量的血液,正在汹涌的流入胸腔。以目前的条件,已无生还的可能。
于是,他并没有马上包扎他的伤口,而是给他喂下一粒止疼的药丸,将他移到一处干净的沙梁躺下。
打发走了欲哭无泪的赵有田和其他队员,安静地坐在伤者跟前,轻声的呼喊着伤者的名字:“三娃,三娃,钱三娃”
三娃渐渐睁开了眼,冲祥子凄然一笑,有气无力地呢喃道:“我怕是活不成咧。”
祥子冲他温和的笑了笑,说:“我先给你说个事情。”
见三娃凝神在听,便接着说:“听说过佛么?”
三娃愣愣的点了点头。
祥子面带和蔼的笑容,继续说:“佛说人并不是真的死咧,而是换个身体和环境,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着。就像换身衣服搬个家似的。
而换啥样的衣服和要去哪样的环境,可大有讲究哩。
有些人越换越差,而有些人,却越换约好。所以,人死倒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知道死后要去哪里。”
见三娃懵愣地瞅着自己,失神的目光饱含着期待和好奇。
祥子伸手轻抚着三娃的头,轻声说:“你相信我么?”
三娃眨了眨眼睛,无力的点了点头。
祥子冲他欣慰的笑着说:“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就会生到一个平等美丽的世界,在那里人们只有快乐法喜,没有烦恼和忧苦。
而且,寿命无限,永脱六道轮回之苦,你愿意去么?”
三娃脸上稍微活泛了一些,努力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已经有些僵直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祥子欣然一笑,说:“现在,请你把万缘放下,专心跟我说:我钱三娃,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求佛慈悲加持,让我永脱六道,往生极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起初,三娃用微弱的声音跟着念。后来,渐渐的听不到声音,只有嘴唇还在轻轻的蠕动,而且,越来越迟缓。
过了一阵,三娃的头慢慢的歪在一边,浑身的筋骨,好像突然失去了束缚,完成了一种自然的松弛。身体便像是灌了沙子的布袋似的,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祥子边低声念着阿弥陀佛圣号,边目睹着三娃安详而去。
又继续念了一阵,祥子便欣慰的悄然离去。
祥子慢步来到,神情沮丧的蹲在地上抽烟的赵有田跟前,声音平静地说:“三娃走咧,走相很好,下辈子不会再受苦咧。
带着兄弟们去给他告个别,就地挖个坑,一直挖到湿沙上,先把三娃存在那里,等回来再往回运。”
赵有田,眼里突然喷射出一股悲伤的泪水。冲他的小队摆摆手,便默默朝三娃走去。
见祥子一人蹲在树下愣神,淑珍悄然的坐在他身旁,目光关切的瞅了他一眼,说:“接下来咋弄哩?”
祥子轻叹一声,说:“等会,人都到齐再说吧!”
静默了一会,淑珍好奇的问道:“头先我见你给三娃说了许多话,后来又见你嘴里咕咕叨叨的念着啥,是在给他念经么?”
祥子冲她凄然一笑,说:“佛说,在人临命终时,只要坚信有西方极乐世界,坚信只要一心称念阿弥陀佛圣号,那怕有一念或十念都能往生。我头先,是给三娃讲了这番道理,希望他能深信照做。没想到,三娃的根性真好,一说就信,马上照做。然后,就安详的往生咧。看他的走相,肯定出离六道,也算是有咧个好的归宿。”
说话间,赵有田他们,个个垂头丧气,像堆霜打的茄子似的走了过来。
祥子从树下一跃而起,招呼大家列队。
队伍很快齐刷刷的列定,与往常不同的是,人人脸上都像是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太阳已经泛红,荒芜的原野多了些星星点点的色彩。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片灰白的云带,预示着明天的太阳可能睡得很晚。
一只百灵鸟像被青蓝的天际吸在了高高的半空,它却不知忧愁的尽情放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