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翻进沟,空气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树上的麻雀,不知是在嗤笑土匪的软怂,还是打算迎接新的邻居,一个个翘着尾巴,点头哈腰的叫个不停。
祥子,睡眼惺忪的正想四处转转,却见铁蛋匆匆过来说:“寨子都清查咧,除粮油吃喝外,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我让弟兄们正装车哩,恐怕现有的车拉不完。”
祥子沉吟般的嘟囔道:“粮食得想法子运回去,正好做军粮。”
正说着,南门的岗哨,带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那人见到祥子,神情有些激动的扑过来,拉着祥子的手说:“您就是郭助理吧?可算把您们给盼来咧,这些年,乡亲们可让这帮龟孙子,给祸害日塌咧。”
祥子冲他温和的笑了笑,说:“您是?”
那人长叹一声,说:“我是南面双沟村的村长,昨晚后半夜,听得枪声像炒麻子儿似的响。就寻思,准是有人收拾这帮龟孙子哩,一大早见没啥动静咧,才壮着胆子过来看个究竟。果不然,是你们来咧。”
祥子冲他笑笑说:“您来的正好,我正在发愁哩。”
那人凑前一步,爽快地说:“只要是能帮的,绝无二话。”
祥子欣慰一笑,说:“想雇你们几辆马车,往县里运点货。”
说着,冲铁蛋扬扬下巴,接着道:“得几辆?”
铁蛋忙说:“两辆三辆都成。”
那人焦躁的一拍大腿,嚷嚷道:“嗨!啥雇不雇的,你们把我们眼皮子底下的祸害,都给收拾咧,出几挂马车算啥哩。不满您说,村上的人这些年,可没少给他们干活哩。这些房子,还有寨墙都修过,我这就去张罗。”
说着,便匆匆离去。
车装得差不多了,祥子找来了杜生仁,指着大小屋子和寨墙,说:“这里边有不少好木料哩,让人拆回去,变卖咧也好补贴你们的军费。这里就交给你咧,记得留些用具家什,给当地的村民。队伍回村休整几天,接着还要抽时间训练。这期间,多留意打听哈占山的踪迹,我会常派人和你联系。”
三日后,祥子带着大队人马,押解着三十几个土匪,八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孔县长事先得到了祥子的捷报,特意组织学生城民和乡绅富户,敲锣打鼓的夹道欢迎。热闹的场面,自不比孔县长上任时差。
见孙明志也挤在人群里,祥子在马上冲他热亲的挥挥手,又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阵。
别人是弄不明白,可孙明志清楚,祥子是在告诉自己,木匣可以完璧归赵。
五天后,县里举行了隆重的剿匪表彰大会。
会上,着重表扬了孙明志,不顾个人名声安危,大义舍财焚屋,蒙骗土匪,为此次剿匪,立下了头功。
除补偿各项损失外,另奖励一千块钱。孙明志借此,不但封住了众口的猜忌议论,挽回了面子。
而且,还得到了民众的赞叹和景仰。心中一喜,索性好人做到底。当场就将一千块奖金,尽数捐给民团做经费。此言一出,又引起众人阵阵赞美的“啧啧”声。
才消停了几天,就见杜生仁飞马来找祥子。说大有乡的桦窝附近,见到了哈占山的踪迹。
祥子沉吟良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近来,桦窝可有人家办喜事么?”
杜生仁略微楞了一下,说:“桦窝张家,给大儿子娶媳妇哩,后天就是正日子。”
祥子微微点着头说:“桦窝张家我知道,在那一带,也算是个富裕人家。哈占山,会不会借喜事,敲诈张家的钱财呢?”
杜生仁沉思般的应和道:“你这一提说,我倒是想起来咧。开春,芦草沟的赵家娶媳妇,就让哈占山给骚搅咧。赵家怕出人命,是要啥给啥,可给折腾日塌咧。”
祥子,像是心里有了主意似的,冲他说:“你把张家周围的地形,和人家给画画。”
于是,杜生仁便连比带画的,弄出一张大概图来。
祥子仔细的看了看,指着离张家不远的一户人家,说:“这户人家和张家有关系么?”
杜生仁不加思索地说:“两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办喜事的是弟弟,叫张有才,哥哥叫张有道。”
祥子欣慰的笑了笑,说:“你吃点东西就得往回赶,让两个张家,各腾出一间屋子,我明天后半夜带人上去。
你趁天黑,先把家伙运进张家,正日子那天,把大有的队员,打发去给张家帮忙。我躲在张家,明晚我们碰碰头。一定要给两家安顿好,不能露出半点风声。”
虽说是进了四月天,夜半的空气,还像是刚从冰窖里吹出似的,让人感到清冷。
半圆的月亮,呆呆的贴在清透的苍穹。微笑中,蕴藏着浓浓的寒气。漫天的星星,依然不知深浅的眨巴着,永不疲倦的眼睛。
青灰色的夜里,不知是哪家机敏的狗,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狂吠了几声。顿时,便传染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
等狗的叫声,像是渐渐被清冽的阵风,给凝固了似的没了声息。
守时的公鸡,却又争先恐后的鸣叫了起来,这是它们的第三遍叫声。
桦窝是大有乡一带的富裕地,两山怀抱的沟谷,全是黝黑肥沃的土地,种啥成啥。尤其是半坡旱地的洋芋,更是长得滚圆溜光,甘沙可口。还是在抗击马仲英那会,杜生仁弄来些当口粮,才让大家开了眼界。
祥子打那以后,就好上了这口,隔三岔五就嚷着让淑珍给蒸了吃。
祥子和淑珍走在队伍的后面,静谧的山谷,只有杂乱的马蹄声,肆意敲击着沉睡的大地。
拐过一道土梁,村口突然传来几声狗吠。祥子心里一紧,立刻招呼队员放慢脚步,屏息前进。
几声狗吠,像是干柴堆里的火种似的,很快便得到了一片响应。此起彼伏的狗吠,很快便淹没了队员的喘息声。
此时的月亮,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山崖。大地呈现出一片黎明前的黑暗。
一阵莫名的忧虑,像股凌冽的山风似的,掠过了祥子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