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东方的天际,已泛出了鱼肚般的白色。
祥子冲一直默不作声的铁蛋说:“你去被匹马,和我到三台路口。从奇台过来的班车,小响午就能到。”
见铁蛋默然离去,祥子便从马背取下褡裢,掏出个小布包,借着微明装扮起了自己。
等铁蛋骑马过来,远处的天际,已被火烧成了一片赤色。
铁蛋匆匆下马,冲眼前一位头戴瓜皮帽,一脸络腮胡,脸上架着一副金丝水晶眼睛,商人模样的人瞅了一眼,又疑惑不安的瞅了瞅赵啸天,便朝四下里乱瞅着。
赵啸天忍不住“嘿嘿”一笑,说:“别找咧,你祥子哥改行咧。”
铁蛋这才凑近,惊奇而又叹服的嚷嚷道:“扮的真像,连我都一眼没看出来。”
太阳刚刚变白,祥子和铁蛋便赶到了三台路口。
路两旁的庄稼地,补种的作物,已把灰黄的土地,染成了片片嫩嫩的绿色。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田埂上嬉闹着,叫个不停。像是在预祝着秋天的好收成似的,毫不掩饰的,想把人家的劳动果实,变成自己口中的美食。
祥子将马交到铁蛋手里,语重心长地说:“盯住大哥,日后,无论发生啥事,都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相信**,相信共产党。”
铁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听哥的。”
说着,伸手把一个布包塞进祥子的褡裢里。祥子道是吃的东西,也没说啥。催着铁蛋快回去,说怕遇上熟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颠簸的班车里,祥子一点睡意也没有。他闭目回忆着,小时候师父讲过的有关共产党的故事,以及在孔县长家和师父的相遇。从言辞间,可以看出,师父对共产党的无比信任和崇高的敬仰。从那一刻起,祥子就在心中认定了共产党。因为,打小他就认为,只要是师父认可的事情,准错不了。师父跟定了共产党,自己当然没二话。
只是调查组对孔县长的那些做派,又让祥子困惑得寝食不安。
虽然父亲当年,被官府诬陷最终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但在祥子心目中,依然相信,孔县长的事情,只是个误会——因为他信师父。
祥子终于到了迪化,这个他熟悉而又伤心的地方。晚上下了车,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直奔省**。
他知道,师父是大官,一定在**上班。但晚上的**大院,只有里外站岗的解放军。不让进不说,一问也是三不知。没办法,只好找住处填饱了肚子,一觉放到了天明。
祥子早早就守在了省府院门口,目送着男男女女进了大院,人影渐渐稀了下来,可依然不见师父的身影。
祥子试图进门打听,可被门岗生生挡在了门外。说是进门要有介绍信或工作证,否则,一律不得入内。祥子愣是干着急,一点辄也没有。
通过对出入人员的观察,祥子发现,凡是院内工作人员,出入时只要举一举手里的工作证,便可旁若无人的进出。而其他人,却要在门口登记后才能出入。
于是,祥子便灵机一动,凡是举证出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他都热情的迎上去,询问是否认识黄兴。
太阳偏西了,祥子累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就连脸上的肌肉,都笑得酸痛麻木,还是没师父的一点儿消息。
正在祥子一筹莫展时,只见门口的岗哨,朝他招手,便迟疑的凑了过去。喉咙艰涩的吞咽了一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未等祥子开口,那岗哨便微笑着,说:“看你问大半天了,像是真找人。你也别瞎忙活了,先去喝点水,吃些东西,回头我带你去找。”
祥子一听,真是喜出望外,忙满脸堆笑地说:“不用吃喝哩,咱这就去。”
岗哨冲他笑了笑,说:“看把你给急的,我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去吧!不用急。”
祥子心头一热,便千恩万谢的转身离去。
岗哨带着祥子,把省府工作人员花名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个叫黄兴的人。
二人正纠结在疑惑失望的情绪中时,突然走进一个中年军人。只见岗哨,慌忙行个军礼道:“许科长好!”
军人轻松的回了礼,说:“你不是换岗了么,咋还在这里?”于是,岗哨便将祥子寻找黄兴的情况讲述了一番。
军人沉思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我知道省公安厅,有个副厅长姓黄,是不是黄兴,我就不清楚了。公安口子留用的部队人员比较多,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祥子顾不了已经是下班时间,按照军人指点的路线,很快便找到了省公安厅。
然而,结果是一样的。门岗一问三不知,非要等第二天上班后,才能登记接待。
境遇和昨天在**门口一样,当祥子,望眼欲穿的目送着人们,轻松而又自然的走进了大院,自己却被简单礼貌的挡在了门外。
情急之下,祥子打算硬闯。院内岗哨见有人闹事,便冲出三四个同时围了上来。祥子也不和他们废话,使出八卦游龙掌的身法,巧妙避过慌乱围上的人群,如鱼过礁林般,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院内。
摆脱了人群,祥子刚要撒腿朝里跑,迎面却堵上一个瘦高个的年轻军警,手脚麻利地拔出手枪,对准了祥子,大声吼道:“不许动!若再敢硬闯,我可要开枪了。”
枪口离祥子的脑袋只有一步远,以他的身手,瞬间便能夺下对方的枪。但他还是犹豫的僵在了那里,他怕给师父闯祸。
举枪的军人也似乎有点胆怯紧张,拿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从他粗壮的呼吸声和额头隐隐的细汗珠来看,他也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敌人。
祥子轻蔑的瞅了他一眼,神情平和的慢慢朝后退了两步,冲那人勉强一笑说:“我就是来找个人么,用的着动手动枪么?”
那人的气势像是软和了一些,支楞着头狐疑的瞅了祥子一眼,声音冰冷的说:“找人也得按规矩进门么,有你这么瞎闯的么?要是把你当做坏人给毙了可咋办?真是的,才从乡下来吧?”说着,慢慢的收起了枪。
祥子先是微微懵愣了一下,继而讪笑着道:“噢,对对。山里人么,不懂规矩,得罪咧。”
那人略显不悦的斜了祥子一眼,迟疑的将抢插入了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