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陈的汇报,祥子觉得蹊跷,决定探个究竟。于是,四人便悄然的潜回了骆驼店。
过午的夜空,宁静而又深远。漫天的星星,正眨巴着疲乏的眼睛。半弯瘦月,已斜斜的挂在了苍穹的边缘。
头两天的一场大雪,给骆驼店的周围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毯。倒给一些做贼心虚的人们,提供了方便。点着脚尖走路,竟没一点儿声音。
祥子四人隔着围墙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两拨货物,整齐的码放在院子的中央。一人高的柱子上,两盏马灯,发出昏黄而又顽强的光芒。墙角下,两个当值摸样的人,怀抱着,不知能否放响的破枪。守着闪烁红亮的煤炉,一副半迷半醒的样子。
祥子蹲在墙根,示意让小陈和五子在外望风,自己和淑珍进去探个究竟。祥子暗暗捏了捏淑珍的胳膊,刚要纵身跃入。却见南墙角黑影一闪,一个敏捷矫健的人影,已经飘落在院内。
祥子和淑珍屏息细看,只见那人,身形如猫般,爬行到货箱跟前。像是轻车熟路似的,认准一个不大的木箱。先是滚身,静静的观察了当值一眼。然后,动作娴熟的轻轻撬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个小木匣。顺手将两块石头放入大木箱,封好口,又探身朝四下里瞅了一眼,这才连滚带爬的摸到了墙根。
见那人越过墙径直朝北掠去,未等祥子开口,淑珍便一闪身,暗暗的追了上去。祥子刚想拦挡,五子也拧身,追兔子般的撵了过去。
祥子冲跃跃欲试的小陈低声说:“你守着,我去看看。”说着,宽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漫漫黑夜里。
那人怀里夹着木箱,绕过一幢民房,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狂奔而去。虽然那人的腿脚快,但淑珍还是拿出全力紧追不舍。掠过一道浅沟,那人像是发现了淑珍,微愣了一下,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紧接着,淑珍便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
也是艺高人胆大,淑珍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根本没放在心上,依然放开脚步,紧追不舍。翻上浅沟,淑珍才清楚的看到,一匹骏马正兴奋的迎着那人跑来。
淑珍紧赶两步,就在那人刚要伸手牵马时,一道寒光闪过,带着风声的飞镖,正打在妈的前胸。那马突然受惊,嘶叫一声,便朝不远处的土梁奔去。
那人见马跑了,淑珍又撵到了跟前。便丧气的丢了木箱,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淑珍迎上,二话不说,使开拳脚便和那人打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淑珍感到对方的拳脚功夫不赖,而且体力充沛,下盘稳健。
又过了两个来回,淑珍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正在此时,那人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旋风般的朝淑珍袭来。淑珍一时脚下有些慌乱,匆忙应对,竟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五子大喊一声道:“婶子退后!俺来收拾他。”
说着,灵巧的身影已和那人打斗在了一起。淑珍喘息着后退了两步,正好倚在了祥子的怀里。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淑珍,祥子心疼的低声问道:“没伤着吧?”
淑珍深嘘了两口气,自嘲般的笑着摇了摇头说:“哎呀,不服老不行咧,才和人家斗咧几个来回,就气喘的不行。”
祥子疼爱的轻抚了一下淑珍的肩膀,自语般嘟囔道:“看来,那人的拳脚功夫还不赖哩。”
说着,近前两步,仔细观看二人的打斗。祥子以前没见过五子出手,仔细看来,拳路单调简单,但身手特别灵活敏锐。而且,出手麻利干净,是块练武的好料。
见那人渐渐显出了败相,祥子的心里一松,暗暗地牵住了淑珍的手。
只见五子乘那人节节后退的当儿,突然矮身一个扫堂腿。那人便像是被掀起的麦捆似的,飘落在地。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五子紧接着一个饿虎扑食,压了在那人身上。
那人刚要反抗,只见五子突然一个龟点头,便将头重重的磕在了那人的脑门上。乘那人懵愣之际,五子又迅速搬过那人的身子,上了手铐。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一气呵成,看得祥子心里直痒痒。一种爱惜之情,便油然而生。
那人挣扎的站起身,一脸丧气的样子嚷道:“你们究竟是啥人么?咋就跟我过不去哩?”
祥子拽着淑珍来到跟前,仔细瞅了那人一眼。此时的月亮,早已被青蓝的苍穹,融化的无影无踪。漫天的星星,虽然在努力眨巴着苍白的眼睛,但大地却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中。
五子机灵的划亮洋火,在那人脸上绕了绕。昏黄的光点,已将那人的面貌照得一清二楚。清瘦脸,浓眉大眼的不像是个坏人。溜直的身板,顶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祥子冲他温和一笑说:“我们是公安局的,那个箱子里是啥?”
那人听了,立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地上。垂头顿足的嚷嚷道:“老天爷呀!我咋这么倒霉呀。”
祥子蹲下身,给那人解开了手铐。声音平和的说:“那箱子子里装的是啥?”
那人略显意外的瞅了祥子一眼,长叹一声说:“好不容易弄咧些值钱货,却倒霉的偏偏遇上咧你们。”
那人顿了一下,像是一副痛苦的样子说:“那里面是两袋金沙子。”
祥子见箱子是锁的,便接着问道:“你咋知道里面是金沙?”
那人轻叹一声,一副丧气的样子说:“我跟他们大半天咧,这是我两年来,遇到最大的买卖。嗨!真是有命偷,没命花的竖眉鬼。”
祥子暗暗一笑说:“你清楚那伙驮毯子的人么?”
那人一副不屑的样子,撇嘴一笑说:“啥毯子,里面全是黄羊皮子。”
祥子会意的微微一笑说:“听说过苏联人被劫的事么?”
那人微微楞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你是说奇台北戈壁的那伙苏联人?”
祥子略显兴奋的点点头,只见那人一副不屑的样子撇嘴哼道:“再别提咧,昨儿夜里,我正弄了头骆驼往回走。猛然看见一群维族,鬼鬼祟祟的朝苏联人的毡房靠近。我估摸着苏联人手里有金子,这伙人是冲金子去的。就暗暗地跟过去,想乘机也弄点黄货。”
说着,那人自嘲似的叹口气说:“谁知,那伙人尽弄出些铁疙瘩木架子。”
祥子心中一动,忙急切的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把东西弄到哪儿么。”
那人的神情像是轻松了一些,胡乱的抹把额头上的汗水,说:“我一直跟在身后,那伙人把东西弄到城北的芨芨槽子。那里,有户放羊的哈族。我见院里卧着十几峰骆驼,知道他们是要朝外运货。也没啥油水,就没再沾染。”
祥子听了,沉闷的深深叹口气说:“总算有了眉目。”
接着,祥子精神一振,抬手拍了那人一把说:“看你也不像个罪大恶极的人,咋样?跟着我干吧?也好将来有个好前程。”
那人倍感意外的愣愣瞅了祥子一会,哆嗦着肥厚的嘴唇,嗫嚅道:“你...你不抓我?不判我咧?”
祥子睨眼瞅着那人说:“那要看你这次的表现咧,来快带我们去芨芨湖的冬窝子。”
那人痛快的应着,眼睛却瞄着地上的木箱。祥子会心一笑说:“这箱子要物归原主,不能坏了这条道上的名声。”
说着,一边招呼小陈和五子去县局换马,一边示意淑珍和那人去还箱子。
昏黄的马灯下,两个当值,依然半眯半醒的杵在火炉旁。祥子捡块石头扔过去,两人被惊得猛然蹦了起来。
见二人懵愣着眼睛朝四下里张望,祥子嗤笑一下,扬声喊道:“干啥吃的?东西丢咧都不知道?”
两人听说,立刻猫腰举枪的冲祥子他们摸来。祥子见状,没好气的说:“我们是公安局的,夜深就不惊动你们掌柜子咧,明儿把这箱子还给失主。记住!日后小心当差。”
祥子三人来到一处遮风的地方,见那人,神情有些拘束的立在一边。祥子便冲他微微一笑说:“看你岁数不大,身手又好,咋就干上这勾当哩?”
不料,祥子这一问,却引出了另外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