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雪虽然还未停,锦绣山庄的梅花却已将谢了。
轰动天下的决战已成过去,但这一战的胜败,或许永远是一个谜。
不仅江湖之上,就连寻常的街头巷尾,酒楼茶肆,都还有人在继续争论着它的结果。
有人说,那一战是佛剑莲花胜了。因为雪崩之时,佛剑莲花是顺风之势,恰恰占有天时地利,而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一点点的因素,都足以左右战局。
有人说,那一战是薛无痕胜了。因为薛无痕的剑法,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法,越是艰难险恶的环境,越能激发出他剑法中的长处。
也有人说,这一战根本就没有结果。因为佛剑莲花和薛无痕都是非常骄傲的人,佛剑莲花虽然占有天时地利,薛无痕虽然可将剑法发挥至巅峰,但是他们都不愿在那样环境下占对手任何一点便宜,所以雪崩一发生,他们都已经走了。
还有人说,佛剑莲花和薛无痕都是绝世的剑客,他们将那生死荣誉的一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使突发奇变,也不能阻止他们一决生死。他们必定还另约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继续着那场比剑。
“其实这些说法,都很可笑。”走在济南城宽敞的大道上,陆惊鸿摇头道。
济南城虽然有雪,却总是细雨和风一般,温润的空气中,还带着远山木叶的芬芳,那轻柔飘舞的雪花,是美丽如诗的,而不似那场雪崩中,狰狞得可怕。
曲兰衣道:“难道你认为,这些说法都不对?”
陆惊鸿道:“我并不能否认其中任何一种可能。不过,猜测就是猜测,真正的结局,也许才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
曲兰衣叹道:“有时我虽然也很想知道这一战的结局到底如,但是却不能去想。”
陆惊鸿道:“不管怎样,我相信,薛无痕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曲兰衣缓缓道:“但是佛剑莲花又何尝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他看着陆惊鸿,道:“不管怎样,你至少得承认,他这个人在世上,是独一无二的。”
陆惊鸿道:“也许他不是那么聪明的话,我们还会成为朋友。”
但世上永远也没有也许。
曲兰衣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意兴萧索。
这时他们已不知不觉,走到了锦绣山庄。
锦绣山庄还是和从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
只是冬天已将过去,梅花已将残。
锦绣山庄的少主人梅凤笛已永远地自绝于江湖,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的行踪。
而那温柔可爱,聪颖善良的梅姿,自从惊天崖一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陆惊鸿看到亭外的梅花,心里忽而觉得一阵刺痛。
曲兰衣拍着他的肩膀,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当时事出意外,谁也没法想得到的。”
梅八十一婆好象忽然之间老了,花白的头发,如霜雪飘落,染满双鬓。
“也许我该让梅三错回来的,他的出身,本就不是他的错,更不应该让他去背负一生。”老人流着泪叹息。
但是梅三错呢?陆惊鸿看着日渐苍老的梅八十一婆,实在不敢把寒潭边所看到的事告诉她。
梅姿的人虽已离去,但她的音容还在。
那是初冬时节,林中的梅花犹未开放,一根寒枝上,却有两三朵早梅,似乎耐不住寂寞,嫣然含情,独自绽放,梅花下,婷婷立着一个明媚鲜妍的少女,水红衫裙,风姿绰约,黑漆漆的头发上,嵌着一枝雪柳黄金镂,远远望去,直如粉妆玉琢一般。
那样鲜明活泼的形象,仿佛还是昨日的事,如今思之,却恍若隔世。
有个白衣如雪的年轻剑客,曾经来到锦绣山庄,就坐在织锦阁的屋顶上,一言不发,默默看了一夜的梅花。
而织锦阁,就是梅姿以前的闺房。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他没有说,但我想,他一定是去远游了吧。”梅八十一婆忽然笑了起来:“他曾经答应过梅姿,要带阿姿去天涯海角的。”
◇ ◇ ◇
剑已入白云深处,人已在天外。
◇ ◇ ◇
有酒不如醉,远游不如归……
踏雪行
——调寄《巅峰之战》之二
细雪新晴,冷香曲径,无风夜初静。谁见幽人自来去,缥渺梅花影。 今夕不知何夕,千里独对,一星明。有酒径须醉,无事莫关情。记取白纱裙,不忍踏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