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再怎么凶,萧此还是个好师父,这一点千秋暖必须承认,因为即使上路前才被自己气得要吐血,到了奉良看了大夫,他还是亲自到厨房去监督煨药,好像生怕有人在药里下毒一样。
“呐。”看她被苦得打冷颤,萧此臭着脸扔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
千秋暖凌空胡乱一抓,勉强接住,拆开一看,是块芝麻糖。
原来坚持要去厨房守着是为了溜出去买糖,千秋暖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心想这么好的师父,肿摸偏偏脾气喜怒无常的呢?不过人无完人,就不和他计较了吧!
吃过药后本来应该睡一觉,但楼下吵得简直让人没法休息,千秋暖看着萧此烦躁地推开窗户,探出身子去瞧,忐忑地问:“那啥……吵成这样我也睡不着,可不可以起来看热闹?”
凝时也凑到窗边看,二人的侧面放在一起倒是一幅美丽的风景,千秋暖想了想,又躺回去:“你们俩看就好,被窝里比较暖和。”
嘛……假如萧此想诱拐凝时上床,她一点都不介意今晚一个人住一间房,真的不介意~
不过窗边的气氛并不浪漫,凝时虚起眼看了街对面好一会儿,慢吞吞地问:“人群围着的,是否就是我们先前去的那处医馆?”
萧此点点头:“看样子是,他们在嚷什么?听都听不清。”
凝时心下了然:“看来我们有必要再去一次,”转头对千秋暖道,“小暖,起来穿鞋,去取回你的灵根。”
“咦?!”
整条街人头攒动,把医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千秋暖坐在萧此胳膊上,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却还是只看得到挥舞的手臂。
“若我没猜错的话,土灵根定是被那大夫捡了去,这一个个上门来的,有一半的可能是求购那烟水晶一般的奇石。”凝时不着痕迹地挡开被挤得差点撞过来的一位大婶。
千秋暖问:“那另一半的可能呢?”
萧此腾不出手来开路,只被挤得东倒西歪,心情坏到极点:“看这些人的装扮,哪像是附庸风雅的人。”
凝时笑了:“那就是来求医了,土灵之力能令枯木逢春,治愈之能仅次于水灵之力,或许只要摸一摸就能百病全消?”
说话间,三人已被人流裹挟着来到医馆门口,刚才那大夫站在门槛后不断摆手,大声道:“众位乡亲莫急,人人有份,久病沉疴者,病入膏肓者,家贫者优先,大家耐心等候!”
千秋暖两眼闪亮:“原来真那么好用啊,听大夫的意思,莫非是义诊,不收钱的?”
一旁瘸腿的汉子听了这话把头转过来,对他们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济世堂的大夫可是咱奉良出了名的好人呐,穷人看病都不收钱的,不光这样,还常常拿自家的钱接济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这么好的人,将来是得做神仙啊!”
萧此却讥讽地道:“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那汉子当即变了脸色,拄着拐杖走开,好像不屑与他们为伍。
千秋暖戳他脸:“干嘛说得那么难听,人家帮助穷人又不是一两天了,还能全赖我的灵根不成?”萧此哼一声,不赞同她的话,却也没反驳。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千秋暖看着那铺了红布的托盘上足有苹果大的一块晶体,犹豫了下,扭头问凝时:“我就这么拿走了没关系吗?”凝时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官差,神情轻松地说:“那些被治愈的人不会旧病复发,不必担心。”
她才放下心来,伸手将那灵根碎片抓起,只见那晶体发出柔和的粉色光芒,逐渐变小,最后被她的身体吸收。
站在一旁守卫的官差大吃一惊,立刻抽出佩刀,大声道:“大胆女贼!光天化日竟敢在官差眼皮下行窃,还不把仙石交出来!”
门外还排着长队,济世堂堂主听见内堂动静,顾不得招呼病人赶紧冲进来,只见托盘上空空如也,两名守卫的官差已经被萧此揍翻在地。
“你你你——!”大夫一时说不出话来,手指也微微发抖。
千秋暖刚才没能阻止萧此动手,这时赶紧出来打圆场:“对不起啊大夫,我师父性子比较急,没有恶意的。那块什么仙石,其实吧……”这要怎么说呢?说实话会暴露身份而且人还未必相信,说假话又不占理,“其实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满身都是毛病,眼瞎,耳聋,不会说话,脑袋也不灵光,天天都尿床……”噼里啪啦编排了一大堆的毛病。
那大夫愕然看着她,就连凝时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刚才一碰那仙石,我突然就看得见了,也听得见了,没人教我我居然就会说话了,全身都正常了,那果然是能治百病的仙石啊!”
千秋暖又咬着袖子,挤出点眼泪,带着哭腔博取同情:“可是我病得太重了,竟然把仙石所有的力量都耗尽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坐在这儿代替那块仙石?”
在场所有见证了刚才那一幕的人集体囧了。
一名官差首先回过神,大声道:“她胡说!刚才我明明听见她说话,说什么看不见听不到都是骗人的!”
大夫却摆摆手示意那官差不用急躁,又冲萧此拱了拱手:“这位英雄可否放开二位官爷?”萧此此时正将那两名官差叠着踩在脚下,不甚情愿地移开了尊足。
花了好一阵子才把两位官差和门外排队等治病的人全都请出济世堂,大夫关上门,堂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然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千秋暖还是不免感到心虚,眼巴巴地看着那大夫走近自己。
他该不会真答应她那个一物换一物的建议吧。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大夫没有露出猥琐大叔的表情,对着她恭恭敬敬地拱手。
“额、这个……”该说哪一个,“您叫我小暖就好。”
大夫于是又鞠了一躬:“小暖姑娘天赋异禀,想必将来会有一番造化,今日能见到姑娘,是在下的荣幸,仙石之事无需再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三位如不嫌弃,可愿在舍下小坐片刻,在下想与小暖姑娘聊一聊。”
聊一聊?聊神马?千秋暖习惯性地看向萧此,与他目光对撞,萧此漫不经心地又看向别处:“坐下聊就是,不耽误工夫。”她于是欢快地:“哦~那就聊聊呗。”
大夫将他们请到后院厅堂中,又吩咐下人上了茶和果品,然后才满面堆笑地再行礼:“在下木族飞仙容湛,斗胆问一句,姑娘可是半神?”
千秋暖第一次听到半神这个词,茫然找不着北,还好凝时代为回答:“小暖幼时曾有奇遇,并非天生的半神。”千秋暖知道他在瞎掰,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引人怀疑,赶紧点头:“嗯嗯。”
容湛却不介意过程,只殷勤地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将混沌之力化为己用,实在是不简单,若加以时日,定能得道升仙。却不知姑娘家在何处,为何与两名年轻男子同行?”
一直懒得搭理他的萧此投来不悦的目光:“与你何干?”语气也十分不客气,容湛一阵尴尬,千秋暖看不下去,赶忙解围:“爹娘将我托付给他们,这正要往麒麟城去。”虽然答非所问,也算是给他台阶下了。
容湛自动将她的话理解为两位长辈护送小女娃回老家,又端起笑容:“看来姑娘定是出身名门,这二位看起来也是人中龙凤……”“噗——!”
千秋暖刚喝了一口茶,就被他“人中龙凤”四个字雷得喷了出来,差点呛死。
好吧她承认她想太多了,千秋暖拍着胸口顺气:“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太快了。”
这么一来二去,容湛似乎也有点乱了阵脚,干笑几声,索性不迂回了,单刀直入:“不知姑娘将来有何打算?”
“我?”千秋暖掏出从辩阳那处没收来的帕子擦擦嘴,“没什么打算啊,就游山玩水,增长见识,顺便强身健体,再发扬下师门伟大光荣的传统,泡几个美男……”最后几个字被萧此用力的咳嗽盖了过去。
凝时一直微微笑着不说话,这时用传音入密悄悄对她说:“此人定是个探子,想笼络你。”
果然听了她的话,容湛的笑容灿烂了许多:“姑娘天赋异禀,只游山玩水未免太自轻,何不思有一番作为,以姑娘的天赋,又怎会甘心做池中之物。”
萧此心不在焉地掏耳朵:“一个女娃要有什么作为,吃好喝好穿好,再把男人伺候好,孩子管教好,别的有什么要紧的。”
容湛忙又道:“英雄此言差矣,小暖姑娘天赋异禀……”
话没完,就被千秋暖不耐烦地抢断:“停停停,别一饼二饼三饼了,又不是搓麻将,你直接说吧,谁派你到奉良来潜伏的,拉拢本姑娘想做甚,造反?”
容湛忍不住擦汗:“不不,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不是那种人,绝无造反之心!”
“哦,”千秋暖失望地捡了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怎么就不是造反呢。”
容湛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姑娘是有雄心壮志之人,我家主子若能得姑娘相助,定能如虎添翼。”
千秋暖一皱眉:“既然我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为啥不是他来做本母老虎的翅膀?”
容湛:“……”
“你再卖关子我可走了,快说,谁指使你来的!”
莫名地有种被审问了的感觉,容湛擦擦汗,老实道:“我家主子是木国太宰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