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雪脸一红,低了头应了一声,才勉强到厨房随意吃了点东西。
萧镇远和王雅芳则到客厅商议覃雁飞具体的治疗事宜。他为了让王雅芳放心,便先带着她到了地下室,打开了那架中药熏蒸器的阀门,抽出了简易床。王雅芳见那床中间镂空,藏床的小而深的洞口里也是布满了小洞口,底部是一池黑糊糊的东西,药味扑鼻。
萧镇远颇为得意地道:“此法取于唐朝孙思邈所传的秘法,用熏蒸之术将药物逼入患者体内。温度是由隔壁的电脑控制,这个你大可以放心。”
大概有一个小时,萧镇远从地下室出来,说道温度已经达到要求,便带着王雅芳与了尘围到覃雁飞的身边,王雅芳将覃雁飞身上盖的被子缓缓卷了起来。这才看得清了,儿子浑身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萧秋雪却转过了头,低声抽噎了起来。王雅芳和萧秋雪将覃雁飞身上的衣服去除了,只剩下一件短裤。
萧镇远和了尘动手将覃雁飞的手臂和腿均绑上了石膏,又在他身上仔细搜拣了一遍,万分地确信他身上确实没有一丁点儿的金属器件后,萧镇远仍不大放心,便出门去重新仪器的各项指标细细检视了一遍。
现下里覃雁飞身份已变,何况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他轻忽半些儿。了尘看着从覃雁飞身上找出的物件,内心中似乎觉得他还应当带着什么东西,可他偏偏又将那件物事遗忘了,不觉间有些怅然。
下意识地晃了晃袖子,又觉着左臂微微沉重了些,遂伸右手往左边袖内一探,摸出的竟是当年他赐于徒弟当然就是他的孙儿的那把短剑,遂长出了口气,顺手将短剑置在床头柜上。
王雅芳和萧秋雪握着手,均觉着对方的手心湿漉漉的,毕竟覃雁飞虽是孑然一生,但却是她们一个的儿子,另一个的爱侣,他的安危存亡又怎么能不让两人战战惊惊呢?
萧镇远回了来,道:“可以了。”
了尘向他点点头,伸臂将覃雁飞抱了起来,跟在萧镇远身后出去了,王雅芳松脱了萧秋雪的手,也跟着出去了,萧秋雪凝望着他们的背影,又转眼瞧了瞧床头柜上的那把横躺着短剑,略略思索,将之拾了起来,悄悄藏在怀里。
萧镇远坐在一间极小的控制室里,两眼紧紧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温度曲线的变化和覃雁飞身体各项生命指数的表化,谨慎地动着手指输入每一项指令,不知不觉间,浑身已是大汗淋漓,萧秋雪摸出纸巾,给爷爷擦了汗,心里却早已六神无主了。
了尘双手合什,默默地向佛祖祷告,企求让孙儿平安度过劫难。王雅芳则屏住了呼吸,心想:“老天保佑,我覃氏一门历此大难,以后定当广散钱财,扶危济困,若得弱子平安,雅芳自愿减寿十年。”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萧镇远长出了一口气,手离开了键盘和鼠标,大伙儿不由紧张起来,但谁也不敢询问结果。萧镇远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第一步,总算过来了。”
大家松了口气,萧镇远道:“现在,他体内的碎骨绵掌和尸形拳的毒已经解了,下面,覃兄,呃……不,大师啊,下面就看你的了,这釜底的薪我已经帮你抽了,这沸怎么止就得看你老兄的了。”
了尘点点头,按照事先的约定,他转身迈步去了临时为覃、萧两个准备的新房,萧镇远抱了床被子将湿淋淋的覃雁飞抱到了屋内。出了门,也将萧秋雪和王雅芳两个拉到了客厅。他知道,内功疗伤不允许有丝毫的干扰,否则人救不了,反而把施救者搭了进去。
这段时间里,覃雁飞的意识似乎一直在飘浮着,似乎已经摆脱了受伤的身体,再也感觉不到痛楚,却感觉到了绝望。
他觉得很累,特别累。眼皮沉重得撩不起来,可是偏生觉着四周黑漆漆的。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在那一刹那,自己好像已经飘了起来,飘在空气中。转了身,他又瞧见了在床上躺着的自己。他开始细细地端详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地端详着自己。可是,他说他后来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时他是什么感觉。
他又隐隐觉着在那能看得见的远方似乎有一线光明,那光线明亮而柔和,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他想去。但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能去,他要是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没有动,他想起了萧秋雪,心里一阵温暖,他要耐着性子等下去,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她一定会带他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只是感觉脑▪浆翻搅犹如沸水滚油般灼痛难忍,又似有一只毒虫钻了进来,瞪着绿莹莹的怪眼,终于慢慢地身开了数十只奇形怪状的触角,猛地扎入了他的体内,他觉得全身的血都给吸干了。
突然间,他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似乎身体已经结成了一块奇寒无比的冰块,似乎全身的肌肉血液**都冻僵了,再也没有感觉……
慢慢地,他似乎被人抱到了温暖的火炉边,身上的冰便大块大块地可是崩解,过程是缓慢的,可是有希望。慢慢的,他开始觉着疼,他开始想,那是因为冰渣在划着他的肌肉。在阵痛之后,他微微一阵轻松,似乎置身在温暖的火炉之中,他想终于熬过来了吧。可是那火炉似乎还没有要止息的意思,他的体温也在一点一点地升高。
初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渐渐地,身体里好像突然间窜进来四五条火龙,开始奔突飞腾纠扰不休,似乎要把他烤得焦了。
他开始担心,开始不知所措,开始害怕,也开始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他想喝点水,可是他的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喊不出声音来。他只想拼出性命去喊一声:“水!”但无论如何使尽全力还是将那个字留在了肚里,他睁了双眼,但目不见物,便又闭上了,于是思想也被封印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