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卖?
这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无语的事情。
要说她腰缠万贯,奴仆成群,这还有可能。可是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姑娘,能有多少油水可捞?她的罗衣坊还没正式开张呢,投了钱进去,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盈利更不必说,那是绝对没有的。这些人怎么就瞄上她了呢?
更有的是,她出门一向是财不外露的,也一直没有遇上这样的情况,怎么忽然就有人盯上她了呢?
天知道,她可真的不是肥羊啊!
玉恒闷声转醒,罗衣赶紧以摇头示意她别动,脸朝着门外那儿点了点。玉恒也陡然明白过来现在的处境,脸上一片惊慌,却也听从罗衣的示意没有动。
门外的声响仍在继续。
“……这个数,少了不行……相貌很……”
“清白……家人,才……战云城,才来……”
罗衣听得很仔细,玉恒却是越来越惊慌,有些躁动地在地上磨了磨身子,嘴里“嗯嗯”地朝罗衣轻唤着。
要说罗衣不慌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知道,再慌也不能轻举妄动。按着她以前的性子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六神无主了,可现在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思虑对策,仔细听着一切有益于自己的消息,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脖子上挂着的还魂石。
对了,还魂石!
罗衣猛地低头朝自己的胸口望去,那条链子还在,这说明那些人还没有搜过她的身,把她和玉恒弄晕了以后就直接带了过来。
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无法估计待会儿这些人得空了会不会重新回来搜她们的身。
幸好的是崔氏给她的那颗南海黑珍珠被她收好了,不然这对于那些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笔意外之财。见财起意,见色起意,她可是两样都有啊……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孟罗衣的相貌很美。但一直以来都觉得这相貌还没长开,毕竟这具身体还不到十五岁。可今天她算是明白了,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堂而皇之的走在路上就是一种过错!别人并不是贪图她的钱,别人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定要把她卖到那种烟花之地去的!
而且, 连带着还牵累了玉恒。
罗衣望向玉恒,轻轻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趴下的动作给玉恒看。玉恒不明所以。更加动得频繁。虽然还不至于将声音传出去,但这些微的举动已经足以引得罗衣浑身冒汗了。
这还不是冬天,深秋的季节,冷意已经袭来。她们主仆二人穿得不算少,可罗衣仍旧生生地发了一身冷汗。
玉恒一步一步朝她挪过来,罗衣本想阻止。但一想又觉得算了。想来那帮人是惯犯了,自然知道蒙汗药那种药需要下多少量。如果她们继续装睡,倒反而引起别人的疑心。
罗衣也行动起来。悄悄地朝玉恒挪去。见她有了动作,玉恒激动起来,幅度变得更大了。
只听“砰”地一声。玉恒因为身体未能平衡地头朝地磕了下去。
这一声音正好惊动了外面的人。
“哟,两位小娘子醒了!”
门外传来一声较为轻佻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进来两个男子。当前的男子略矮些,年纪有三十岁了。左边脸颊有一颗黑疤痣,一双吊眼斜斜地望着罗衣笑得正欢。
另一个男子要年轻一些,看着倒是比当前那个男人要顺眼许多,一张脸倒是平凡,相比于前面那人的轻佻来说,却显得更加阴沉。
罗衣直觉地感到后面那人更加危险,因为他的容貌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更因为他毫不显露的情绪、而且他自进门起就只是盯着她和玉恒看,眼里虽然没有当前那人的淫邪,却更加如毒蛇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玉恒往罗衣的方向移得更快,罗衣却是停了动作,避开后面那男子的眼睛,只看着前面那人,扬起了脖子,对着他“嗯嗯”地叫了两声,示意他把自己嘴里的布给扯开。
那人挑了挑自己一对稀松的眉毛,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先在罗衣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才动手给她松开嘴里的布。
罗衣活动了一下嘴周围的肌肉,觉得没那么紧绷了,才开口,却是不对着那两人说,而是对着玉恒道:“别紧张,我们现在还算安全。”
“哟,小娘子有胆识!”吊眼男人嘿嘿一笑,蹲在罗衣面前,摸着下巴,像是估量一样商品的表情,“这张脸可真美啊,不知道小娘子可许了人家了没有?”
罗衣不语,撇开了脸,细细想了一下才转回头来,问吊眼男人道:“是你拐了我们来的?”
“小娘子说的正是!”吊眼男人好不得意,“看到你们在街上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想动作可偏偏找不到机会下手。今天可是天赐良机啊,小娘子走了条好道,撞到了哥哥手里。”吊眼男人搓了搓手,“放心,哥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候四。”
却是后面那男人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吊眼男人立马歇了声儿,算得上是恭敬有加地对着那人道:“王管事觉得如何?”
罗衣这才敢望过去,见那王管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想来这种情况应该是见得多了的。联想起开初听到的,罗衣有理由相信,这便该是买家。
候四甚为巴结,罗衣却从心底泛起一层凉意。她现在可不敢自作聪明跟人谈价钱,说什么“我给你钱,你放了我”这种白痴话。别人抓她来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她能给出的银子,到了那等地方,岂不是很轻松就能赚回来的?她的那点儿小聪明只能是以卵击石的愚蠢。
玉恒已经移到了她身边,紧紧贴着她,喉咙里溢出来的词她能听得很清楚,是玉恒在不断地唤她小姐。
坐以待毙也不是罗衣的风格,不然她就不会千辛万苦地在将军府里为自己谋划,然后逃出来,在战云城里开始自己的逍遥日子。
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该如何跟人打交道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又要如何通知家人来解救自己,这才是最最困难的事情。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面前的两个男人,暂时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和玉恒的事情。吊眼男人候四虽然嘴里说着“哥哥会好好待你”这样的话,但行动上却顶多了只敢摸了下自己的脸,其余地方都规规矩矩的。
而那王管事更是一点儿油都不曾揩。端的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买家”。
王管事看了罗衣一会儿。才轻声道:“模样不错。”
“那个小娘子也不错,模样虽然不及这个周正,但好歹也是个清白身子。王管事不如一并取了去,价钱咱们好商量。”
候四凑上前去很是讨好地笑,王管事又看了看玉恒,把玉恒看得哆嗦了一番。这才回道:“这个太瘦了。”
“哟,瞧您这话说得……这养养再舀出来,也定是舀得出手的。您看她那手。虽然算不上芊芊玉手,但也是青葱水嫩的,这可是半道上调教不出来的啊……”
王管事微挑了挑眉。“我家公子说了,模样要端正,要能生养。瘦的,不行。”
候四苦了一张脸,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说。罗衣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听王管事后面这句话。好像买主并不是什么烟花之地的某个青楼,而是正经的要买人生子的人家。比起那等地方,这样的人家相对而言要讲道理一些,也并不是那么让人恐慌。
可罗衣仍旧未曾松懈,也并没有滋生要跟人讨价还价的意思。那个王管事看上去是没有什么色心,但难保这人深藏不露,她可不能露出一点儿欣喜的表情来。
候四想了一阵轻声道:“这小娘子本身就是这位的丫鬟,不若王管事一起买去,就算是多个伺候的人也使得。”
王管事想了想道:“这方法倒是不错,不过依着你的价码,我可就亏了。”
“哪能让您亏啊!我这绝对的货真价实,您也看了人了不是?”候四赶紧赔笑,“不过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风险不小,您也体谅体谅不是……”
王管事似笑非笑:“当然,拐个清白人家的小姐出来,也就你候四胆子够大,能干地起这事儿。”
“瞧您说的……”候四讪讪地笑了笑,指了罗衣道:“这位可是我盯了好久,专门给府上公子留的,您这话不是埋汰我吗……”
罗衣听着他们一言二语当着她的面商量,心里早就凉透了。
他们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当着苦主的面说这些?原因想想就知道,若是她继续留在战云城,这事儿肯定是不能透露的,候四这个人连面都不能露。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王管事要将人带离战云城!而候四和王管事也有同样的自信,那就是她绝对不可能逃离开王管事嘴上那个“府”的掌控,永远也不能去伸冤。
罗衣只觉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望向玉恒,她已是从惊慌变成了呆滞,一脸的惨白。
“那就这样说好了。不过这二人的卖身契你可能舀到手?”
“这是自然,自然,一定不给府上惹麻烦。”
候四满脸谄媚,一张脸笑成了花,显然是为即将到手的银子而高兴着。玉恒蓦地“啊”了一声,被布塞住虽然听不见声儿,但能知道她是在吼叫。
王管事横了眼,睨向玉恒道:“这丫头倒是还有点儿心气,不过这主子……”说着看了眼罗衣,“倒看不出来,更能沉得住气。”
罗衣不知道候四哪来的自信能弄到她的卖身契,造假?这不太可能,他既然说了不会给王管事“府上”惹麻烦,那必然是不会傻到去弄假的卖身契蒙混过关的。
候四顶多知道她是个商家女,身后没背景,所以敢这么将她拐了来卖了。如果他真的有门路……罗衣暗想,莫非,这人在官府那边是有背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