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罗衣很不想见那个男人。他身上嗜血气息太重,心机太深,让她应付得战战兢兢。这个被人们暗地里称为“魔”的男人,岂是她能驾驭的?要是说错了话,一个不小心,岂不是头都保不住了?
而且,是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去见他!
什么时候不可以?偏要在半夜!有什么说的传纸条不可以?偏要当面跟她谈!
孟罗衣很想让多言带话回去,说她不愿意撇开男女大防与人暗夜相会。可见多言那副淡然的,公事公办的表情,孟罗衣又想起昨日才与他私下会面,这话便委实开不了口。
半夜时分,孟罗衣见巧娘已然熟睡,小心地爬了起来沿着后山的羊肠小道走。这下孟罗衣确定了住在偏远的地方的确是崔氏的意思,这不,要见什么人方便多了!
果不其然,在月光的照耀下,孟罗衣清楚地看到一处池子,袅袅泛着热气,四周倒是景色开阔,几块大石头分散开来,也是个天然的避风处。
孟罗衣站在其中一块石头旁边,低垂下头等着。月光皎洁,洒下一片银辉,照在她露出的一白皙脖颈上更有一层眩晕的美感。罗衣穿的是一件家常棉衣,款式很简单,但棉衣吸汗,罗衣最喜欢穿的仍旧是棉衣。
风吹树林,树叶沙沙声不间断地传来,间或夹杂着类似动物发出的声音。孟罗衣心里有些害怕,却仍旧是低垂了头静静等着,等得累了,才将身体微微向石头上靠了靠,借力站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身后有低沉的脚步声响起,一下一下的似乎是要敲进人的心里面。
孟罗衣慢慢转过身,面目柔和,视线平直,不畏惧也不胆怯,也没有刻意的谄媚讨好,就那般亭亭站着等着楚战慢慢走近。
“等很久了?”
“不久,不过希望楚将军能做一个守时的人。好歹也是军中干将,‘时机’两字楚将军应该深有体会。”
楚战笑:“孟小姐,似乎是你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并不是在下不守时。半夜时分,这时候,才是月上中天。”
说着手向上指了指悬挂在天空的月亮,嘴角微扬看着孟罗衣。
他穿了一袭黑衣袍子,走动间衣摆翻飞,更有一种浓郁的气势。孟罗衣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单就他练就出来的一身的霸气,就足以将人冻结成冰。他说的话也是如此,声音喑哑低沉,却如重锤一般“咚咚”敲击在人心上,让人不得不提起万般小心应对他。
这样的人要是做人丈夫会是什么样?孟罗衣不敢想,却是庆幸自己先就跟他划清了关系。
楚战示意孟罗衣走到她身边,二人沿着温泉池边慢悠悠地走着,像是在散步。孟罗衣有些烦躁,突然停下来,认真地说:“楚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散步的话,还是清晨为佳。”
楚战轻笑一声,偏过头看她道:“孟小姐很不喜欢与我相处?”
“楚将军英武过人,罗衣在您面前难免自卑。”
“孟小姐是女人,在我一个大男人面前自卑什么?”
孟罗衣想给他两拳,心里骂了他一遍,抬起头来直视他说:“楚将军靠着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地,已然是成功的典范。罗衣虽然是女人,却也向往能如楚将军这般做出一番事业。”
“哦?”楚战却是有些意外,“孟小姐想要做出一番什么事业?”
孟罗衣倏尔一笑:“楚将军不是知道我的本事么?罗衣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也算是罗衣的一大本事了。”
楚战一噎,不由得好笑道:“若是做偷儿也是一项事业的话……”
孟罗衣没接话,她只需要楚战明白她也是有理想抱负的人就可以了。对于楚战这样的人是跟他玩不了花样的,再多的智慧,人家一个拳头抡过来说不定就呜呼哀哉了。她还是保命为好。
二人一番交谈下来倒不像是在商量什么机密要事。楚战问话,孟罗衣答话,说的都是孟罗衣自小到大的一些事情。孟罗衣也没有不耐烦,捡着可以说的说,不想说的就一句话带过,楚战也不问。说到最后,孟罗衣简直都要相信今天楚战来找她纯粹就是为了跟她聊天儿,建立革命友谊关系的。
沿着温泉池走了两圈之后,孟罗衣的脚也有些酸了。楚战察言观色,指着一块大石让孟罗衣坐在上面,自己站在旁边继续娓娓说着话,声音不疾不徐,在夜晚的树林中极富穿透力,渀佛还有回音。
孟罗衣蜷起双腿,头靠在膝盖上静静听着,听他讲起战字营的建立,讲军中战士们们如何练军,如何对敌,甚至讲起二十岁那年割八千人头的经过。
孟罗衣居然没有不耐烦,只是睁着眼睛看定了某处,耳朵接收着楚战所说的每一句话。
气氛很沉静,这一刻他们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说着不被对方知道的过去。
然而就在这让人放松的时刻,突然响起一记破空之声!孟罗衣五官灵敏,却还是不及楚战,在她头脑做出要躲避的时候,楚战已经扑了上去抱着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隐到了大石头后边。
谁?谁在晚上偷袭?孟罗衣脑子一崩,顿时明白过来——楚战的敌手!
除了楚战能引来别人的暗杀,还能有谁?难不成有人要杀她一个孤女?
孟罗衣愤怒地扭头盯着楚战,楚战手搭在她腰间,喝道:“别动!”
她自然不敢再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为了不被人当枪靶子,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比较好。
“楚战,出来!”
正当孟罗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前方传来愤怒的嘶吼,宛如雷霆之势。孟罗衣却清晰地听到,这人说话的尾音有颤抖的破音。这说明,那人紧张了!
楚战压下她的头,在她耳边低语道:“别伸头出来。”说完便慢慢站直了身体,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记破空之声。
“啪!”
楚战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眉眼微动,在那箭矢袭来之际果断地伸手劈开了它飞驰的轨迹,将箭矢一分为二。
骇然的惊呼骤然响起,隐在暗处的人似乎急了,接二连三的箭矢朝着楚战射来。反观楚战却是从容不迫地应对,似乎并没有把这样的对手放在眼里。
孟罗衣却在这时左顾右盼。有大石头做隐蔽,箭射不到她这儿来。
隐卫呢?孟罗衣皱眉深思,按理说,楚战出门行动是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的,在附近一定是有隐卫埋伏。可到了这个份上隐卫都不出现,是他自大到不带隐卫,还是他本身有什么用意?
楚战只防守,并无进攻,射箭之人因此又安定下来,射箭距离越来越近,孟罗衣偷瞄了一眼,但那人虽然蒙着脸,但个头很大,看起来不好对付啊。孟罗衣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现在这样的时刻,也只能企盼楚战能大获全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