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除夕过年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整个康亲王府因为守孝,都不必入宫朝贺,便是府里也没怎么很隆重的庆贺过年,连戏都没请,不过是吃了顿团年饭罢了,并不十分热闹。
第二天元旦,给府里阿哥格格们以及家里下人发了压岁钱,也就罢了,四哥巴尔图和四嫂鄂卓氏都来了一趟,淑慧见鄂卓氏气色不错,巴尔图也精神,便也放下心来。这一日都围在太福晋面前承欢膝下,康亲王府人口虽然相较于别家少些个,也有几十个,倒比除夕显得热闹些。
初二都是出嫁姑奶奶回娘家的,王府格格基本上都嫁到王府了,清朝规矩没旨意,十年内是回不来的。因此淑慧倒是回了一趟娘家,和乐融融的过了一天,那拉太太又提起来开春便给二哥办婚事,淑慧自然没有不赞同的,过了年云林都二十一了,绝对的大龄青年。
接下来几日,倒是安生,毕竟守孝,除非十分亲近的,其余人等都不好亲自往来,结果淑慧和椿泰反而比之前觉得清闲。
一眨眼到了初六,这一日天色不好,从一早儿就乌云密布的,等到淑慧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外面也开始落起雪珠儿。
椿泰看了看外面天色,转头对淑慧笑道,“今儿天气不好,来的人只怕更少,现在叫人把王府花园里暖阁收拾出来,中午架上暖锅,我们俩赏雪喝酒,岂不是快哉?”
淑慧笑道,“要我说,索性把梅雪阁收拾出来,那里景色好,中午咱们先赏玩一回儿,待到晚上,把太福晋三嫂三哥妹妹们还有侄儿侄女们也请过来,赏雪聊天的,岂不是更好?”
那梅雪阁是王府花园里一座暖阁,靠着小湖,推窗就能见湖景,窗外又有几株好梅花,景色没的说,不过素日里没人住。椿泰想了想,这主意不错,既不打扰中午他们俩二人世界,如今正是过年也要合家团聚一下,便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
“既如此,我叫人去收拾了。”
淑慧转头吩咐人去收拾梅雪阁了,又对椿泰道,“等等再去请太福晋他们吧,收拾好了再说,要是今儿收拾不整齐,请了人过去倒是不好。”
也幸亏还没请,半个时辰后,夫妻俩的老朋友四阿哥来了,不过今天的四阿哥显然不同,他是带着酒气,喝的半醉来的。
之前也说过了,四阿哥是个十分十分严肃认真的人,穿衣戴帽举止说话都挺严肃刻板的,简直跟标准似得。虽然在康亲王府,四阿哥比在宫里或者别处更轻松些,也会随意一点,但是这么一大早,还是半醉的模样来的,倒还是第一次。
不仅得到通报的淑慧吃惊,见着四阿哥真人的椿泰几乎都震惊了,四阿哥一向极其注意形象,怎么会喝那么多酒?
“四哥,你怎么喝成这样?”
心里虽然奇怪,椿泰还是上前扶住了四阿哥,又吩咐人道,“快去打热水来给四阿哥洗漱,然后赶快去煮解酒汤来。”
“不,不用。”四阿哥却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拿酒来,椿泰你陪我喝两盅是真的。”
“四哥,你这没毛病吧,一早儿喝那么多酒?”
“别废话,是兄弟就陪我喝酒。”四阿哥眼睛都瞪起来了,“难道你也要伤我心吗?”
四阿哥话都说到这样了,椿泰招架不住,到底叫人拿了酒来。看这状态以及话里话外的意思,四阿哥是心情极不好,他以前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醉解千愁这招不说有多高明,但也确实是个解忧的办法。
好在四阿哥的酒量并不算太高,又已经喝了半醉,椿泰只喝的微醺,四阿哥便已经醉倒了,趴在桌上,清俊的脸上也不见展颜,眉间倒是笼着一些愁绪。。
椿泰见此,也叹了口气,四阿哥这样子,多半是在宫里又受了什么气了,正欲叫人扶起来,门外却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雪花打在窗棂上的细碎声音里,别提多让人安心了。
“你怎么过来了?冷不冷?”
淑慧自掀了帘子进来,因为冷风吹的略有些红的脸上,看着椿泰关心的眼神,露出一丝笑来,“还是不放心啊,便亲自过来看看。”
进了屋来,淑慧也没急着脱掉斗篷,而是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和趴在桌上结实醉倒的四阿哥,叹了口气,“这是喝了不少啊,难道从昨晚儿就开始喝了?”
椿泰摇头道,“不知道,什么也不说,但是看着情绪是不怎么好的样子,做兄弟的,也不好追问,也就是陪着他喝罢了。”
就如同椿泰有所猜测一样,淑慧心里也估摸着多半是又是宫里受了些闲气,到底叹息,“四哥虽然性子冷,为人其实不错,那些人也真是,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椿泰知道淑慧说的某些人大约是谁,心中也觉得是四阿哥挺惨的,自己那死鬼爹虽然偏心眼,但是自己和自己那大哥没翻脸钱,对自己还挺好的。娘呢,早死了,也就说不上什么好不好的了。
四阿哥呢,就比较惨了,康熙最喜欢的是太子无疑,接下来应该是大阿哥,三阿哥,十三十四等小阿哥,四阿哥是绝对绝对排不到前五的,儿子多嘛,光活下来的就十来个。德妃按说儿子活下来就俩,可是看四阿哥那绝对不是亲生儿子的待遇,有什么错处或者不顺心的地方都往四阿哥头上戴帽子,发脾气。
四阿哥养母佟皇后倒是对四阿哥真的关心,可惜人又早死了。家庭生活,四阿哥虽然说得不很多,但是也确实不很和睦,四福晋倒不是个坏人,只是夫妻俩性子不和,总有点意见相左。
叹息了两句,椿泰也觉得无奈,只道,“且不说这些了,正好你过来,叫人去客房收拾个屋子,四阿哥这样的总要睡一觉起来。”
淑慧却摇头道,“醉了的人怕冷,一路扶着四阿哥过去,怕他受风寒,这院子里也有卧室,着人收拾下,且睡下好了。”
“到底是你想的周到。”椿泰点头,“既如此,小英子,你和我一道扶着四阿哥到厢房里。”
折腾了一番,方才把四阿哥安置下,四阿哥睡相倒是不错很是安生。淑慧见如此,便也不好多留,出了门方才对椿泰叮嘱道,“我已经叫人煮了醒酒汤了,你记得喝一碗,四阿哥那里醒来了,小英子也记得端了来。”
“中午我就不去梅雪阁了,下午看着这样子,也是不成了。”椿泰说完,顿了顿,伸手帮淑慧笼了笼衣领,转了柔情,“你自己想吃什么,弄点什么就好了,路上别淋了雪,回去喝一碗姜茶,可别受凉了。”
“我晓得,你也是。”
夫妻俩互相细细叮嘱了一回,方才各自回了屋,屋里掀起帘子偷看的小太监早就看呆了。他是新调过来这边伺候的,这暖阁素日里椿泰夫妻俩不大来,因此这样柔情万种美如画的场景,他还真没见到过。
也不怪这小太监看的呆住。
淑慧眉眼明丽,明眸皓齿,肌肤如雪,唇红齿白,椿泰因喝了些酒脸上微醺,白玉般的面容上泛着浅浅的红晕,面如桃花,更是明艳,在雕梁画栋,满天飞雪的映衬下,竟有些不似人间的缥缈。
“这样的人,可真是,连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回了屋子,小英子在四阿哥身边伺候着,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道。
四阿哥醉了挺久,等到下午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喝了一碗醒酒汤,还是觉得有点头疼,小英子陪笑道。
“福晋王爷命人准备了些清淡的粥汤,殿下先用些儿?”
四阿哥点点头,小英子忙叫人去端了粥来,四阿哥正喝着一碗红枣粳米粥的时候,椿泰得了消息来了,一进来就笑道。
“这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得用凉水把你泼醒了。”
“让你操心了。”四阿哥自己醒来,也觉得宿醉的挺没意思的,讪讪的道,“可是我也没不知道该往那里去。”
“当兄弟的这点事都做不到,叫什么兄弟?”椿泰笑道,笑完了又问道,“今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喝了那么多酒?”
“也就是些事积累了起来。”四阿哥叹息道,“说起来还是从年前的事引起来的。”
四阿哥上次带着十三和十四两个弟弟出来玩,玩了一圈儿后,一方面十三十四兄弟两个感情好了些,另一方面十四本来性情就活泼,这下更有点玩野了。
结果初四晚上,十四阿哥因为街上见着人堆雪人了,自己也偷偷跑去堆雪人了,玩过头了,受了点风寒。初五下午,德妃便把四阿哥叫过去臭骂了一顿,说是四阿哥带坏了十四,又害的十四得风寒,简直其心不正。
四阿哥虽然觉得对德妃的母爱已经灰心,到底还是心情郁闷,回到阿哥所住处,和四福晋说起来后,四福晋也说四阿哥做的不对,多事,带野了十四什么的。
四阿哥对着德妃不好发火,对着四福晋之前虽然也是忍着些,但到底老婆和娘是不一样的,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半夜醒来,四阿哥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催,爹不疼娘不爱老婆也不贴心,爬起来喝了半夜闷酒,越想越憋得很,开了宫门便找椿泰喝酒了。
椿泰见他如此沮丧,正准备安慰几句,门口太监却突然通报,“王爷,八阿哥来了。”
“八阿哥?”椿泰十分吃惊,“他来做什么?”